老板知齐舳喜食清淡之物,怕齐舳生气起来殃及池鱼,晚餐特意不做烤肉,而是用青菜和肉煮了一锅面。
齐舳知道老板的想法,觉得老板想太多,其实他并不挑食,不存在吃不吃得习惯的问题,反倒是柯北川挑食得很。
齐舳转头看看柯北川,他记得柯北川不吃红肉。果不其然,柯北川正在将碗里的猪肉扒拉到一边,就着青菜吃面。
齐舳伸筷夹走柯北川碗里的猪肉。作为交换,他从袖中空间里拿出一碗涮鱼片,倒在柯北川碗里,说:“吃这个吧,我今早做的。”
“好。”柯北川说,一口菜一口鱼肉一口面吃得香甜。齐舳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涌上愉悦感。
坐在另一桌的六人一直关注着齐舳举动,很难将眼前的美人与杀戮联系在一起。
“你这次是干什么来的?不会想再来一次血洗阴山吧?”老板问,端着餐盘坐在齐舳这桌。
“查事。”齐舳说。
“什么事?”老板问。
“别问。”齐舳冷冷地瞥了老板一眼。老板很识趣地闭上嘴,在阴山这个是非之地,没有点眼色、没有点实力,根本立不住脚。老板已经在阴山待了几百年,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到极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东西该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知道。
齐舳、柯北川三两口吃完面,上楼休息,毕竟明日可能要消耗很多体力。
齐舳躺在床上,思考着一些事。澄澈皎洁的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洒在齐舳身上,齐舳整个人仿佛裹了一层轻纱,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躺着躺着,齐舳就睡着了。柯北川翻过身,凝视着齐舳的睡颜。
齐舳睁开双眼,四周竟是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齐舳双眼微眯,手执血魄,全身绷紧,警惕地看着四周。
忽然,面前亮起一点点绿光,黑暗如潮水般褪去,齐舳这才发现他身处一座桥。
整座桥散发着血腥味,桥两边是深渊,有东西在深渊里涌动,桥的尽头是一座宫殿,宫殿牌匾上写着“沤珠槿艳”。是他的错觉吗?齐舳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场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他曾经来过。
宫殿的大门缓缓敞开,像是在招呼齐舳进去。
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桥,也只能进入宫殿看看了。齐舳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并没有什么机关暗算。
进来后是一个山洞,洞顶上镶嵌着发光的石头,照亮了整个殿堂。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面上血流成河、堆尸成山,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尸山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齐舳,不知道在做什么。
“呼呼……”殿角传来轻微喘息声,齐舳扭头一看,心跳都慢了一拍。柯北川蜷缩在角落里,白衣上血迹斑斑,比第一次相见时还要惨烈。
“北川,你还好吗?”齐舳蹑手蹑脚地走到柯北川身边,一边小声说一边留意站在尸山上的人。
听到齐舳的声音,柯北川瑟瑟发抖,头埋在臂弯里,不敢看齐舳。
“北川,谁伤了你?”齐舳问完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就是站在尸山上的人。
不料柯北川反应激烈,一把推开齐舳,抬眸盯着齐舳。齐舳心里一寒,柯北川的眼里是对他无尽的、**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恨意。
为什么呢?难道北川在怨恨我没能护好他?齐舳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真是明知故问,伤我的人是你,现在你又在装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玩弄感情很有趣,很能满足你的内心需求啊?”柯北川歇斯底里地说,不断有血从嘴角滑落。
我……伤了北川?齐舳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所措地站着。他想帮柯北川擦掉嘴角的血,但柯北川眼中的恨意劝退了他,他默默地把抬起的手放下。
齐舳从没像现在这样无措过,要是换一个人站在这里说刚刚柯北川说的那些话,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让人清醒清醒了。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柯北川,他不能这样做,也不想这样做。
齐舳后退几步,与柯北川拉开距离,思考倒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记得他躺在床上想事情,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一道红影穿过齐舳的眼前,齐舳猛然回神,伸手去抓,抓空了。红影没入柯北川的身体,柯北川身体一歪,再无声息。
“北川!”齐舳伸手去探柯北川的鼻息,连一丝气都没有了。刚刚红影速度太快,齐舳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此时齐舳站在柯北川身边,清清楚楚地看到红影是一把剑,就是他的血魄!可是,他的血魄就在他的手里啊,杀死柯北川的血魄是从哪来的?齐舳看着一模一样的两把剑,心中出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齐舳回过头,那个站在尸山上的人已经转过身,正在舔舐手指上的血液。齐舳没有猜错,那人长着一张和齐舳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指了齐舳一下,齐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北川!”齐舳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柯北川好好地躺在旁边,之前的一切都是梦。
“师傅,怎么了?”柯北川被吵醒了。
“无事。”齐舳平静下来,柯北川也不好追问。
夜很静,静得他俩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齐舳翻身轻轻搂住柯北川,在切身感受到柯北川强劲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温度后,他才确定柯北川真真正正地活着,没有死,他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人常说,梦境可以预见未来,他很害怕未来有一天他真的会亲手杀了柯北川。齐舳从来没有这么看重一个人的生死,能让齐舳害怕某人死亡的,柯北川是唯一一个。齐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重视柯北川,难道是因为柯北川是自己的徒弟?是因为柯北川是柯杏雨的孩子,自己没能救下柯杏雨,从而对柯北川抱有愧疚?
齐舳百思不得其解,情感方面是他的薄弱点。
齐舳突然发现他和北川的姿势发生了变化,北川不知何时抱住了他,还睡得挺香。他正想扯开柯北川的手好好睡。可转念一想,他一动肯定会把人吵醒,还是算了。齐舳保持这个姿势一觉睡到大天亮,期间再也没有做奇奇怪怪的梦。
次日,柯北川被敲门声吵醒。
柯北川一低头,看见齐舳还在睡。柯北川轻轻地把齐舳放床上,打开房门。
门外是面色凝重的老板。见开门的是柯北川,老板说:“你师傅呢?”
柯北川侧过身,让老板看见房间里的情况,说:“我师傅还在睡,他太累了。”
老板不看还好,一看一言难尽,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阴竹湘对你说了什么?”柯北川一关上房门,齐舳就坐起身问,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不想起。
阴竹湘是谁?柯北川想了一会儿才知道是老板,说:“老板说给我们做了早餐,放在楼下的桌子上,让我们吃完再走。”
“没别的?阴竹湘面色凝重,肯定是发生了大事,难道他一句都没提?”齐舳说。
“没有。”柯北川努力回想刚才的对话内容,说。
“走吧,今天要去那条能实现愿望的山谷。”齐舳说。
齐舳下来的时候,看见老板正在拖麻袋,麻袋上全是血。
“怎么了?”齐舳问。
老板说:“我刚刚下来,看见这六个人死在大厅里,真是晦气。我现在要把他们丢出去,免得吓到后来的客人。”
“让我看看尸体。”齐舳说。
“你想看就看吧。”老板说,解开麻袋,露出里面的尸体。
“北川,过来。”齐舳说。柯北川应了一声,蹲在齐舳身边,翻看尸体。
齐舳发现柯北川真是一个奇妙的生物。面对死相惨烈的尸体,柯北川受不了。但面对一般死法的尸体,柯北川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上手触摸。
每具尸体的喉咙处都有一个深可见骨的抓痕,抓痕附近的皮肤都发黑了。
“这抓痕好像狗的抓痕。”柯北川说。
“确定吗?”齐舳问。
“确定,我小时候被狗抓过。”柯北川说,这算是他的童年阴影。
尸体上没有更多的信息,齐舳装好尸体,问:“阴竹湘,常驻阴山的势力里有狗吗?”
“没有,我在阴山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狗。”老板说。
齐舳不觉得老板在撒谎,也不觉得柯北川判断失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条狗可能是最近才来的,冲他来的。齐舳觉得事情复杂起来,打来到阴山开始,他们先后遇到了发疯的店小二、他看不见但柯北川能看见的长翅膀黑影、抓死六人的狗。这几件事是否有关联,齐舳答不上来,现在信息太少了。
吃了老板准备的早餐,齐舳和柯北川又开始了雪上跋涉。
约莫一个时辰后,齐舳、柯北川站在一条山谷里。
这个山谷的积雪齐膝深,两壁上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树木,像一只只扭曲的人手。
“这里真的是能实现愿望的山谷吗?我怎么觉得走错地方了,这里太阴森了。”柯北川怀疑道。
“往前走走看。”齐舳说。
在齐膝深的雪里行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每走一步就要费力地把脚从雪里拔出来,比在正常平地上走累得多。
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具骷髅,齐舳停了下来。
骷髅上有多道被利器划过的痕迹,骷髅的背后有四个暗褐色的字:祸起萧墙。
内部起纷争?齐舳看向柯北川,柯北川也正好低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柯北川正视齐舳的眼睛,认真地说:“师傅,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齐舳微微一笑,说:“我知道。”齐舳发自内心地觉得柯北川是值得信任的。尽管他才和柯北川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想了解柯北川,他只需要见一面、看一眼,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缘分吧?
“走吧。”齐舳站起身,两人继续前进。
越往前走,两壁上的树木越多。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钻下来,打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明暗交织,四周的物体变得虚幻,给人以一种不真实之感。
齐舳眼尖,看见树木小小地移动了一下,树干偏下的地方缠绕着若隐若现的黑雾。
那是……魔气?齐舳手握血魄,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树除了移动、晃动外,并没有别的动作,似乎无害。但齐舳凭过往的经验知道,它们在等待。
“师傅,这些树好像会动。”柯北川亲眼看见有一棵树自己从石缝里爬出来,在壁上快速行走,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到原处。柯北川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光线较暗的环境下看花眼了。
但事实证明,柯北川看到的都是真实。
仿佛按下了机关的按钮,那些树木开始疯狂地甩动枝条。
光秃秃的枝条像鞭子,甩动生风,扫下大片大片的积雪迷蒙了两人的眼睛。好在齐舳实战经验丰富,视野受阻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只要有一个人死亡,你就能……”耳边有人低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是没有用的。齐舳没有听那句话的后半句,雪中红光迸现,剑气横飞,前后一里的树木化为木屑,簌簌地往下掉。柯北川手握跃鱼,还没有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齐舳帮柯北川扫掉肩膀上的雪。
“被您的盛世美颜震惊了。”柯北川说。
齐舳:“……”
从木屑中升起缕缕魔气,齐舳体内存在的魔气十分雀跃,涌动着、叫嚣着,想让齐舳接触、吸收魔气。
柯北川注意到齐舳有异样,侧身挡在齐舳面前,隔绝了齐舳的视线。魔气很快就消散了,齐舳体内的魔气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风送来质问与惨叫。
前面有人。
“师傅,没事吧?”柯北川问。
“无妨。”齐舳加快脚步往前走。
前方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两人转过一个弯,看见半空中挂着一个人。那人的胸口被一根巨大的树枝贯穿,枝头染尽鲜血。滚烫的血珠滑落,浇化表层的雪。
结合所见所闻,齐舳猜到了大致的经过。那人和同伴触发杀机,遭到树木的攻击。那人的同伴听了那句话,为了活命,推那人出去送死。这还真是祸起萧墙。
柯北川面色不佳,但好歹没有吐。柯北川砍断树枝,将尸体移到一旁,用雪埋了。
顺着脚印往前走,面前出现一个洞穴,洞口上方挂着一个牌匾,镌刻“所欲皆可得”五个大字。
洞穴里面黑黝黝的,没有一点烛光,可能是之前那些人进去后故意熄灭了。
压迫感、危机感在齐舳心中蔓延,直觉告诉他山洞里面很危险,理智让他后退,阻止他进入。但为了调查幕后黑手,弥补他自己的遗憾,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
齐舳抬腿迈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
走了一段路程后,洞壁上的蜡烛自动亮起来,使齐舳看清了洞里的情况。洞里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齐舳走入一扇石门,走在石板铺成的大路上。路的两边有九个不知作用的凹槽,路的尽头是一栋木质高楼,从外面看不出有几层。四下不见人的身影,齐舳猜测他们已经进了木楼。
木楼的大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个牌子写着“入楼者须明确自己的**,低头看向水面,当水泛起波纹之后,你的**便会浮现”。
门的两边各设一根铜柱,柱上顶着一个铜盆,盆里装着清清的水。虽然是冬天,但因为有法术的加持,水没有结冰,还可以使用。
齐舳看向水面,觉得水不会起波澜。他已经活了上千年,很多事都看淡了,不大可能产生什么**。静静等待了一小会儿,水面慢慢泛起一圈圈波纹。
齐舳:“……”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水纹又缓慢消失,水面上出现柯北川的身影。“正常,柯北川是我的徒弟,我有望徒成材欲很正常。”齐舳安慰自己。
比起齐舳,柯北川的反应过于剧烈,差点将水打翻。柯北川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齐舳轻松地从他脸上读出了不可置信和惶恐。齐舳向柯北川投出关切的目光,柯北川偏头回避。
木楼的门自动打开,一块木牌横在路中,上面有狰狞恐怖的红色大字:心诚者灵。木牌旁边就是楼梯,一级级木梯螺旋而上,高得似乎没有尽头。每隔一段楼梯就会有一扇门,门都是关着的。
齐舳拾级而上,每踩一步,木制楼梯都会发出“吱吖”声,回荡在整个楼梯间里,令人牙酸。
要走到哪去?难道要等门自己打开?齐舳尝试去推一扇门,门纹丝不动。
“叮铃叮铃”,铃声不知从何而来,混杂在令人牙酸的声音里显得格外清脆悠长。又走了一段台阶,齐舳左侧的门打开了。
齐舳想都不想,一脚踏入。后心传来一股力量,他重心不稳往后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瞬间就清醒了。
面前是一片空无,哪有什么门?要不是柯北川拉住他,他就掉下去了。虽说以他的体质,这个高度落下去不会死亡,但也会受伤。
那个铃声有问题,齐舳反应过来。
“你没有陷入幻觉?”齐舳问柯北川。
柯北川说:“没有,我连铃声都没有听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境,?大概是听到铃声前吧?
齐舳修习冥界瞳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力强度在南宋、西夏、金、蒙古等都算佼佼者,能影响到他精神的人凤毛麟角,是一流的高手。齐舳的面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忽然,一大坨物体从上方落下,是个人。这个人连惨叫都还没有发出就砸在地上,砸得血肉模糊,是个幻境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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