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没有打断林襄的话,就是静静的听着,连嘴角的微笑都不带变。这反倒让林襄有些不自在,“你个小女郎,倒是对自己婚事也不提提,要让我操心。”
林寻语气轻轻柔柔,可说的话却散着寒意,“不知怎的,我这胸口的伤倒是疼了起来。”
昔年王上遇刺,长公主公主寻挺身而出,挡下一刀。事后,王上感动不已,答应公主寻以后的婚事由她自己定。
这刚几年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胸前的伤口疼?不见得,恐怕是自己女儿寒了心。林襄不在提这话,左右这是提意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父亲的为女儿相看也是常理。
但皇恩浩荡皆是天命,林寻的顶嘴让林襄心中还是有些郁气,抬手饮了一杯茶,咂咂嘴,碰的一声放下,“女儿长大喽,有自己的心思了。”
林寻举起茶壶,茶水同茶盏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空荡荡的茶盏内又是聚满了茶香,轻言:“君父心疼儿臣,觉得那儿郎不错也必是第一时间想起儿臣婚事。可儿臣还想在君父身边在待两年呢,普天之下哪儿还能有在君父身边侍奉,还要好的事情呢。”
“拍马屁,打小就会哄我。”林襄大笑,心里郁气尽散,“行了,走吧。我女儿嫁谁都是那小子的福气!嫁谁都是配的上的,是我着急了。”
林寻抿起嘴,眼睛忽闪忽闪,从衣袖里掏出一兜子糖,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按着她留下的方子做的糖,清热去火,止咳消痰。”
留下话,林寻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恍惚的林襄,糖啊……有多久没有吃到了,他猛地又想起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那如同黄鹂一般清脆婉转的声音响彻耳畔
“在我这里偷偷的吃,不让外人看见,就不会有闲言碎语说殿下了。”
从太子到现在,好久了…
出来的时候照样瞧见杜内侍在门外候着,忍冬在下首阶梯等着。
林寻先是面对杜内侍微微点头,感谢之意尽在动作之中。
屋子里暖和,才过去一会儿,她的脸就已经是粉嫩嫩红扑扑的,像是刚开的粉牡丹,怯生生的绽放着,任谁都能看出身上的生机,和……之前的牡丹一模一样。
宫中的牡丹开不长的,所以这般夺目的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杜内侍心中空了一拍,眼眶微红。
林寻默不作声的搭着忍冬的手下了台阶,打着红色缓缓离开,背影袅娜娉婷。
她从之前就知道,她的母亲是个人物。全都城,就没有不喜欢她的,除了……当今太后!
瞧着这越来越大的雪,林寻攥紧伞杆。
我们,来日方长。
——
话说都城的另一边,公子月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幕僚叽叽喳喳商讨,互相推诿,“众位先生皆是有大才,这般小事竟然都无一人站出来吗?”
环顾四周,看着低头像一只只鹌鹑的幕僚,公子月心上涌出杀意。公子月是王上的第四子,名林熙月,字信,年十五。是圣人最喜爱的儿子,性格乖张。
林熙月面容稚嫩,大大的眼眸透出一股童真,脸上常年都挂着灿烂的笑容。现如今嘴角下弯,眼神透出杀意倒也让人不敢直视。
终究是皇子,让战战兢兢的几人流着冷汗心里咕哝。
林熙月冷笑,准备将几人全部丢出门外之际,角落阴影中平时毫无存在感的清瘦身影站了出来。
“关于齐郎君,某倒是知道一点。”说着,走到众人之间站定,抬手行礼。
林熙月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他,蔺玉斟酌着开口:“齐郎君曾与世家子弟潘富起过争执。”
国子监下面有众多分类,如国子学、太学、广文馆等等,先皇仁慈,曾下旨五品官员以上之子,四品官员以上曾孙以及世家子弟可入国子监的太学学习,这是先皇给予世家一定的肯定。
而自当今陛下开始,迎娶了官家小姐之后,世家同官家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齐梧是官家子弟,潘富乃是世家子弟。两个所在的团体在国子监中早已泾渭分明,互相敌对。可出乎意料的,他们二人却情同手足,感情极好。
蔺玉缓缓放下举起的手,继续说到:“平日里齐梧和潘富非常的交好,是同在太学的同窗,可就在前几日两人生出嫌隙。”
“近日殿下一直派人调查齐府上下可疑人员,也毫无所获,或许可以剑走偏锋去探探太学中人。”
林熙月眉头一挑,心里也动摇起来。这些天来,他一直以为关键点在于齐侍郎。身为户部的二把手,被人仇视甚至杀其子泄愤也不是没可能,倒是让他忽略了齐梧本身的人际关系。
身为太学学子会因一场争执而杀人?如果是,那当真是个蠢货!
蔺玉瞧见林熙月神情动摇,趁机下跪,“但求殿下给一个机会,望某能为殿下分忧。”
“允。”
……
“潘兄?潘兄?”
听到有人唤他,潘富恍惚间回过神,看着眼前头戴玉冠,腰佩璎珞的俊秀公子,上下打量一眼,疑惑发问:“你是。”
“在下国子学甲班的蔺玉。”说着,蔺玉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国子学起步就是三品官员之子,更何况蔺玉之名,在国子监的几学馆内已经是颇有名望。潘富急忙回礼,“原来是御史大夫之子。”说完,思索一番,“不知蔺郎君有何要事找我?”
“如果你没有事,那我先走了。”说完,竟然是抬脚就走。
蔺玉赶忙拦下,“潘兄留步!”腼腆一笑,不自然的摸摸鼻尖,“我最近迷上了一个话本子。”
潘富冰冷的话回应道:“什么话本子,与我何干?”
“不不不!”蔺玉眼中绽放出光芒,“这个话本子是诠圭先生写的《诡事录》,我觉得此乃大作!”
潘富停下脚步,迟疑过后死死的盯着蔺玉的双眼,“你当真觉得他写的不错?”
“当真!”蔺玉狠狠点头,“我这几日是白天看,夜晚看,恨不得时时刻刻看,里头那些奇异鬼怪着实吸引人,仔细拜读还能品出些人生道理。”
潘富声音低哑,“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人皆骂是不入流的臆想之作,难堪大雅之堂,鲜少听到和我意见一样的了。”
蔺玉手中的折扇敲打着虎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是听说你也欣赏诠圭先生,所以过来找你借阅最新连载的第三册。”
少年的心性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蔺玉又是十分懊恼,“可惜,第三册只印刷了不到十本就宣布暂时停印,我就想……”
下面的话不在挑明,蔺玉期待的看向潘富。
良久,潘富率先移开视线,“我这里有幸收藏了一本,你若想看就随我来吧。”
“好嘞,潘兄前面带路。”蔺玉措开身子,让潘富先过,自己跟在后头腹议,瞧瞧潘富眼底的警惕,长公主还真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差事!
“潘兄,说来也奇怪。这第二册话本的水准大不如前,……”
借了潘富的第三册,蔺玉也没有走。将折扇别在腰间,当场撩袍子坐下如饥似渴的读起来。潘富见蔺玉不像是作假,心里放下些许戒备。
在公主府的林寻连打了两个喷嚏,把忍冬给慌的够呛,她摆摆手拒绝忍冬手上欲要搭过来的大氅,“估计是谁暗地里骂我呢。”
忍冬:“能说殿下的不是,想必也是个坏心肝的。”
林寻但笑不语,“蔺玉那边进展如何。”
忍冬旁边的长青上前一步,站到身边,“回殿下,蔺玉在收到殿下消息后就立马行动,现在已经成功取得潘富信任,一切都在按计划行走。”
林寻:“君父那边知道了吗?”
“陛下已经知道了,还叫下臣给殿下带回来一枚玉莲鱼型玉佩。”边说边用双手递过来一块用上等绢帕包裹住的玉佩。
白润通透,是块上等的好玉,雕刻的却有一定瑕疵,这鲤鱼雕的都不像是鲤鱼了。
林寻用手把玩着,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父女两个是互相了解的,这玉佩是皇上的敲打和催促。
一是催促林寻快快嫁出去,二是敲打林寻她这辈子都只能是鱼,越不过龙门的普通鱼。
那谁才是那个可以越过龙门的鲤鱼呢?
是已经去世的先皇后所诞下的大皇子公子风,还是现皇后诞下的二皇子公子花,还是世家出身力挺的三皇子公子雪,亦或是……傻乎乎觉得自己被君父宠爱的公子月?还是那些没有长大的小豆丁?
不!都靠不住,这宫里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喵~”从窗户边跳进来一直通体黑色,绿色眼眸的小猫,慢悠悠的走到忍冬身边抬起爪子,示意忍冬给擦脚。
忍冬打湿帕子,将四个爪子擦干净了放到林寻的怀里。
林寻颠了颠怀里的猫,“砚台,你又去哪儿玩儿了。”
怀里的小猫,或是玄:“姬懿提前回都城了。”
林寻摸了摸顺滑的猫猫,“下次可别让我在担心了,这是公主府不是宫里,你瞎跑出去万一被七八个顽皮孩童抓住,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玄:“只有他和其他几个亲卫,人不多。”
“你说说你,我待你还不够好吗,怎么就想着往外跑,莫不是找了其他的主子?”将猫猫放在桌子上,林寻掏出准备好的鸡肉丝。
“没有,他秘密回来之后还尚未偷偷去见任何皇子。”玄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鸡肉丝,“不是,怎么清水煮的,我想吃辣口的,实在不行甜口的也能接受。”
“林寻常!”“喵呜~”
长青只听到看到这只叫砚台的猫儿朝自己主子喵喵叫、哈气,神情一紧,瞧主子的神色。
林寻伸出手,稍微用力挠猫儿的下巴就使得刚刚还在哈气的猫儿一下子舒服的呼噜噜。
“我~我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额……”
“对,在用点儿力,喵~好舒服~”
……都快忘了,我是叫林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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