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消失,重新恢复寂静。
“言信?”黎青试探地叫了一声。
“我在”说着,手电筒的光亮起,言信将手上的手电筒递给了黎青一只。
黎青伸手接过,观察着周边的地形,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艘小船上,小船正缓缓前行,前面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手电筒的光线。
在船离幕布还有几米时,幕布被密密麻麻的线拉起,留出足够他们通过的缝隙。
船头坐着一个船夫,长长的蓑衣包裹住了船夫的手和脚,只剩一张脸暴露在空气中,只是那脸非常奇怪,红血丝布满眼眶,黑色的眼珠十分靠上,就好像一直在冲着他们翻白眼。
言信凑近黎青,轻声问:“你觉得他是人吗?”
“说不上来,像又不像。”黎青看着渔夫划船动作娴熟流利的样子,把内心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你们俩也是来木偶村看木偶戏的吧。”船夫开口冲他们笑着,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刚刚好停在眼眶正中间的位置,嘴角牵扯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弧度。
言信往前坐了坐,笑眯眯的“是啊,大爷,你们村的戏很出名呢。”
“那可不,这些年不知道多少像你们一样的青年男女争着抢着要来我们村里看戏呢,这都是因为神明庇佑啊,想当初我们村子还没有这么出名也不叫木偶村,每家每户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谁还有心思做手艺啊。不过还得多亏了王金那小子,如果不是他我们指不定就在哪饿死了。”
“那我们要好好欣赏一下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见这个王金”言信语气真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慕名而来的青年。
那个船夫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见他做什么,只管看戏就好了。”
黎青和言信对视一眼。
“今天演的是哪一出戏?”
船夫眼珠不受控制般转了转,又恢复原样“今天啊,是最出名的那一出,歌小孩家。”
黎青眉头皱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奇怪。”歌小孩,割小孩,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看那。”言信指了一下船夫因划船露出的手臂上的一小节“皮肤”,黎青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节皮肤非常奇怪,就像是骨头上附上了一层人皮,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船缓慢行驶着即将靠岸时,变故横生,船夫突然跳入了水中,黎青反应迅速,伸手就想要去抓住那船夫,但是刚伸手,就有无数条丝线包裹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言信抓回黎青的手臂,那些丝线又全部消失不见,他拿起船上的一个船桨往下一扔,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落水声,船桨被无数丝线操控着回到船上。
船咚地靠近了岸边,言信没再理会那船桨“走吧,我们先上岸。"
言信跳上岸边,朝黎青伸手。
黎青拍了一下他的手,干脆利落地上了岸,冷淡道:“不需要。”
“嘿,你们俩个终于来了,还等什么呢,快点上来啊,剧目马上要开始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人走了上来,伸出手就想要上来抓住他们。
黎青和言信两个人往旁边退了一步,那人见拉不到他们,大骂催促着“雇你们来可不是来偷懒的,赶紧跟我来,还有好多工作都没处理。没完成这场戏,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沉默地跟着他,那人仿佛故意在绕路,七荤八拐地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戏台的幕后。深红色厚重的幕布将舞台和后台隔绝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你去换服装”那人指了一下黎青“换衣间就在那里。”他指了指离舞台最近的那个小房间。
“你跟我来,快点。”
言信匆忙将一个东西塞进了黎青手里,就跟着那个人一起走了。
黎青摊开手掌,手上是一条红色的手链,手链中间是一多蓝色的小花,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她把手链戴在手上,进了他指的那个房间。
房间内意料之外的灯火通明,几个女人对着镜子在涂抹脂粉,每个人脸上都是惨白的粉配上殷红的嘴唇,一进门全部都齐刷刷地看着黎青,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几个人脸上的笑意加深,时不时吐露着黎青听不懂的方言。
“红姐儿,有嫩的来了。”
被称为红姐的女人摇曳着身姿走上前来,看清黎青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恐惧,很快,这种恐惧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替代,快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
黎青本来和她差不多高,但她穿了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可以微微俯视着黎青,言语中带了一丝轻蔑“啧啧,这张脸看着更诱人啊。”
黎青抓这她的手臂,将她的手从脸上掰开“需要我做什么?”
红姐也不恼,伸出另外一只手,立马有人上前把一套衣服放在她手上“换上这个衣服,待会和她们一起上台。”
黎青松手拿过那套衣服,刚才抓住红姐手臂是,那滑腻的触感让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要不是那些人偶不见了,就算有几个臭钱,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能轮到你们身上。”
“是啊,红姐,那个人不识好歹,你看我怎么样?我已经看过好多回了,我肯定能完成这场戏。”
“就凭你,长得这么丑,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红姐说完猖狂地笑着。
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仔细看她们笑起来的弧度和船夫笑起的弧度一模一样,像是被人安了特定的程序。
黎青抱起衣服进了隔间,和他们深红色的长裙不同,她的是一件纯白的长裙。
“黎青,按一下花中间”言信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手链里传来。
这原来是个通讯工具,黎青照做开口回应着“嗯”
“这个木偶戏有点不对劲,我刚才在清点舞台道具的时候,发现这里没有操纵木偶的人,台上演出的木偶几乎是自己在动。”
黎青穿上长裙,那裙子刚刚好到她脚跟的位置,穿上白色的袜子后,站在镜子前就像是没有双腿的女鬼,只是那一头蓝色的短发和这一身特别不符,听见言信的话没有什么波澜“嗯,我待会需要上台,你是被叫去…打杂?”
言信没错过她话语里的一丝幸灾乐祸,轻笑一声“是啊,被人拉过来当打工人,上台后我会一直在台下,有什么不对劲我就来接应你。”
“嗯。”
手链另一端传来东西落地滚动的声音,言信收了笑“你那边是什么动静?”
黎青将面前的盒子拿锁重新锁上,“没什么,。是一个装着木偶头的箱子,里面的头掉出来了。这些剧场里的人应该不是人,我刚才抓了一个领头女人的手,手上的触感不像是人的手,更像是一个被披上人皮的木头。”
言信道:“装木偶头的箱子,领头女人的手,信息量巨大啊。唔……木头吗?那他们中间可能会夹杂着我们要找的消失的木偶。”两个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直到言信那边传来一句喊声,言信的声音重新响起“我先走了,有事就联系,小心。”
“嗯,小心。”挂完,黎青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箱子。
刚才在换衣服时,出于直觉,黎青拉了一下看似被固定的换衣镜,旁边的墙被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种箱子,黎青将箱子打开,一个十分精致的木偶头滚落在地上,那颗头骨碌碌地滚了一圈,然后在镜子面前停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每一个箱子里都装着一个木偶头,这些木偶头看着大多都像是十岁左右的孩童。
这里这么多木偶头,那他们的身体呢,又被放到哪里去了。
黎青又随便翻了几个箱子,等她回头时,发现那颗头居然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镜子,难道这些头有自己的意识吗?
“你害怕镜子?还是说你不想看到现在自己的样子。”黎青问。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这才不是我,我长得很漂亮的,我……我”说到这,声音变得迷茫无措,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我不记得我少了什么了,姐姐,你可以帮我找一找吗?”
“好,我帮你找,但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可是我这个样子,我帮不了你的,我帮不了的。”那颗木偶头滚动着想跑回盒子里。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那个木偶头似乎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相信她,在地上滚动几圈“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可以离开这间房子吗?”
“这里是我的家啊,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的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家,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家的,不然神会惩罚我们的,但是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呜呜呜,我不要被惩罚,惩罚很痛的。”声音染上哭腔,但木偶头依旧保持着微笑,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更加诡异。
“但你现在并没有受到惩罚,说明你是可以离开这里的,外面的世界很美丽,会有很多温柔善良的人保护你爱你,虽然我不算那个好心人,但我可以带你离开,给你介绍那些会真心对你好的人。”黎青循循善诱着。
小木偶头问着,语气天真“那他们会剥我的皮吗?剥皮很痛的,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真的很痛。”
黎青若有所思“不会。”
“那我可以带上我的朋友们吗,他们和我一样的。”小木偶头‘充满期许地'看着黎青。
“会的,我会带你们所有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少女声音坚定,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黎青将木偶头捡起,重新塞回箱子里。
猩红的幕布在暗红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舞台上五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宽宽的红色衣袖扬起又放下,女孩们的脸上洋溢着新奇的笑容。
而台下坐着的几乎都是当地的村民,炎热的夏季,每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暗红色的长袖长裤,将他们紧紧包裹起来,静默地看着台上起舞的身影,眼神贪婪又兴奋。
“你家的来了吗?”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岁的男人问旁边的人。
“来了,那边最边上的那个就是。”
“啧,我家那个村长拦着死活不让。”那人叹了一口气
“你家女娃是头胎吧,头胎都这样,你现在送上去了,以后怎么传宗接代。”
那男的手拍了一下桌子“我这还不是着急,身体最近出了点问题。”
“再等一年,有神明保佑我们,你还怕什么。”
言信穿着同样地衣服隐匿在村民之间,听到这段对话,眉心皱起。
这个村子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让头胎女娃传宗接代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舞台上那些女孩的动作太过一致,连手臂摆动幅度都一样,就像是有无数丝线拉扯着她们完成这个舞蹈,副本的主题又是提线木偶。
幕布被缓缓拉开,一束明亮的白光打在舞台正中间,一身纯白的黎青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未施粉黛,浅蓝色头发被光照耀着散发淡淡的光芒,恍若神明。台下村民原本贪婪地眼神在黎青出来的一瞬变为敬仰甚至是恐惧。
黎青神情淡漠,在上台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身体不再由她操控,就像一只真正的提线木偶,线把她引向哪里,她就去哪里;想要她摆出什么表情,她就只能摆出什么表情。一旦偏离,偏离的地方就出现细细小小的划伤,但可惜黎青感知不到疼痛,回到正轨之后那些划伤又会消失。
黎青被线拉扯到旁边巨大的十字架上,两只手臂被铁链拴住,双腿站直刚好可以落地,女孩们在她的面前站成一排,她们向她祈祷着:“神明啊,请你救救我们的父母,让他们不再痛苦,我们愿意用我们的灵魂换他们一直平安。”
紧接着刚才在红娘旁边奉承的人走了出来,站在五个女孩身后,紧紧握住她们的双手,拿出刀在她们各个关节处划了一个伤口。
刀痕落下的同时,黎青的各个关节处出现的是更深的刀伤,红色的血液和白色裙子交织,黎青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静谧满足的笑容。
“别冲动啊,言信梦官。”带着点无语的话音倏然从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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