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沉着脸跟在内监身后踏向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徐灵丝毫没有犹豫地跟在身后。
走上一段路，那领头的内监仿若才发现徐灵似的，斜觑着他，尖细着嗓子道。“你这小子跟着作甚？”
“我是殿下的贴身内监。”徐灵说得理直气壮，心下却虚。小孩要被带走前的眼神让他忍不下心看他独自跟着他们走，脚步比头脑更先一步动作起来。
领头得内监忽然停下脚步，一双含着打量的眼睛落在徐灵身上，片刻后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那你就跟着走吧。”
说罢，也不等回应，抬腿继续前行。小孩和徐灵被另外四个内监夹在中间，亦步亦趋地跟上。
被擦得锃亮的殿匾悬挂在入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徐灵一个也不认识。说起来挺糟心的，他怎么说也是上过十年义务教育和三年高中的人，还在公司补习过各种知识，到这却成了睁眼瞎。
殿中的院子显然是被被精心打理过，他们的住处与此处简直云泥之别，透出一股别样的风情。
转过长廊，徐灵和小孩被领入侧殿，一位宫装丽人正端正上座，妙目只在小孩脸上轻轻拂过，心思便又回到自己修长柔美的手指上。
“七殿下，这是丽妃娘娘，您的母妃，来给娘娘见礼吧。”乐葵立在主子身侧，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将蒲团送到小孩面前。
小孩微不可察地瞥向徐灵，徐灵将头低得很低，小孩立着不动，抬眼正对上丽妃看过来带着恼怒的眼神。
“给娘娘请安。”徐灵硬着头皮跪下，生生磕下头。他可是瞧见那丽妃的柳眉都快竖起来，往后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若是再呆杵着定会坏事。
小孩有样学样慢吞吞地跪下，重复着徐灵的话。
丽妃心中有气，果然是个傻的，瞥过眼抿着嘴不说话。
乐葵一眼便瞧见主子的情绪，但母子名分已定，这时候为难七皇子可不是一件好事。她欣喜地开口道。“娘娘，您瞧我们七殿下长得多俊，倒像是您的亲儿子呢。”
丽妃这才纡尊降贵地开口。“起来吧。乐葵。”
乐葵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小孩手中，丽妃又问道。“给陛下问安了吗？”
小孩紧闭双唇迟迟不开口，徐灵只得替他回答。“回娘娘的话，七殿下在太极宫给陛下磕了头，陛下让七殿下先到娘娘这来。”
他们去磕头时连殿前内监都没见着，更别提皇帝了，是一个低等内监出来，让他们在太极宫外磕的头。
“先下去吧。”丽妃神色冷淡地开口，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对他们已完全失去兴趣。
等徐灵和小孩被领走后，越想越不心甘的丽妃将玉佩重重拍在茶几上。“这么蠢，要他有什么用，陛下怎么可能喜爱。”
“这是前几日陛下特地吩咐内府司送来的新茶，娘娘尝尝味道。”见丽妃喝了一口，乐葵才继续道。“婢子瞧着七殿下倒不是个呆的，娘娘想，七殿下常年呆在西廊苑，规矩上略欠些也情有可原，待娘娘慢慢调理就好了。”
“只盼你没看错，本宫瞧着跟着他的内监都比他要机灵些。”丽妃不满地抱怨。喝过茶水，到底没有先前那般不满了。
丽妃的情绪被贴身侍女安抚下，回到太极宫的皇帝，扫了眼送过来的玉牒，大发雷霆。
啪的一声，明黄的玉牒被摔在光洁的玉石地面，霎时太极宫内噤若寒蝉，殿中似乎连呼吸声都暂息了。
“谁改的，朕说的是这个字吗？”宜国最尊贵的男人，皇帝陛下司徒颖冷酷的声音从御座响起。
总管太监黄齐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玉牒，扫了眼里面的内容，明白这位他自幼跟着的皇帝陛下为何会生气了。
“陛下息怒，太常寺的大人们定知陛下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呐。”黄齐又抬眼看向仍有怒意的皇帝，目光一转，斟酌着说道。“七殿下辰初来太极宫向陛下您请过安，老奴瞧着到与八皇子殿下有五六分相似呢，可见是亲兄弟。”
司徒颖一怔，八皇子是万昭媛所生，长相性子与他很是相似，除了太子，八皇子是他最钟爱的皇子。
脑中划过记忆里那张精致绝美的面容，淡绿的眼珠看过来时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司徒颖平复下情绪，淡淡地道。“送回太常寺吧。”
“喏。”黄齐躬身后退，出了正殿后找来内监，吩咐几句将玉牒交给对方后转身回到殿内，安静地立在脚落地。
福阳宫内，小孩的玉牒和序齿终于彻底落定了，听闻曦华宫不小心摔了一个御赐的琉璃瓶，丽妃比往常多吃了几口午膳。
三菜一汤被端上桌时，徐灵不受控制地吞咽口水。皇子的伙食就是好，三个菜里两个都有肉，汤里也有肉片。
送膳的内监刚离开，徐灵立即将门关上，与小孩对视，眉眼都弯了。
桌上只有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徐灵将碗筷都让给小孩，笑眯眯地从怀中拿出一对削皮的树枝，一抬眉眼，树枝做的筷子已伸向了那盘鸡肉。
这些年别说吃好的，连吃饱都做不到，两人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那一大碗汤也没放过。
打着饱嗝，徐灵撑着腰扶着紧绷的肚子，吃力地站起身。“吃不下，一点都吃不下了。太好吃了。我们以后都能过这样吃饱喝足的日子，高兴吧。”
小孩也吃了不少，他点头，向往常那般拿起空盘子要去洗。
“干嘛？你现在是正儿八经上玉牒的皇子了，这些自然有人来做。放下，我去叫个内监进来收拾。你要有皇子的样子，知道吗？皇子什么样？”徐灵挠挠头。“诶，少说多看，和别的皇子一般就行。”
淡淡一声嗯，小孩本就话少，徐灵说的倒也不算为难。
徐灵眼珠一转，目光落在小孩身上，看他穿着明蓝的皇子服，配上他已出落得俊美的面容，捏着下巴点头。“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阿弟的外貌如此出色，金贵又俊朗，果然人靠衣装。啊，对了，以后不能再唤你阿弟了。陛下，就是你的父亲，给你赐名司徒焱。我往后只能唤你殿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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