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南方的天气刺骨地能在人的脸上刮开缝，可冷归冷，终究还是不见一丝雪。
破败的土楼里，琴声悦耳，仿佛仙人谪居。
“朔月，有新的弟弟来了，中午能到，哥公司里还有个会要开，你跟小陶去接一下吧。”猴哥说。
朔月点头，十四岁的年纪，面上留存半分温柔半分清冷，安静坐在钢琴面前做着应答。
朔月按在琴键上的手微松，微微侧头道：“就快过年了，现在来吗？”
“嗯，他父母都在国外，年会什么的都忙，这小孩就被老总拐过来了。”
“这弟弟的照片你看一下，小陶有点脸盲，到时候高铁站人多，他看不过来……你有点颜控，来瞧瞧，这弟弟漂亮吗？”
其实能被选进公司当练习生的小孩没有不好看的，多数小孩都是既好看又有点才艺傍身。
小小天赋傍身，更是优势。
猴哥直晃晃地把手机怼了过来，朔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照片上的小孩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确实是符合公司一贯以来选小孩的标准。
“猴哥，应该不脸盲。”
朔月看完给了句评价。
“行，不脸盲就是好看了，那你好好练琴，到点了，小陶会来叫你一起去接小孩的。你和弟弟同龄人，聊得来……”猴哥交代完，拍了拍朔月的肩就走了。
重重环绕的土楼里，再次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朔月！朔月！”
“朔月，来，小心点。”小陶护着朔月，中午只是来接小孩的，没成想不知哪处走漏了风声，高铁站门口挤满了私生。
“朔月！朔月！你别走——”
摄像头几近怼到朔月的脸上，原本漂亮的姑娘，挤在‘荒唐’的人群里，面色狰狞。
黑色的口罩隐去了朔月大半张脸，只剩下帽子底下还懵着的眼睛。
“别挤，别挤。”小陶给旁边的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护着朔月就上了车。
车窗上拍打着一双双手，朔月瞟了一眼，挪走了目光。
“叮咚！”
【微信消息。】
【陶哥：朔儿，分两路把粉丝绕开，等会儿再绕回这儿。】
【朔月：好，陶哥你小心点儿。】
两辆黑车在高铁站附近的车道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最后绕远去，上高速，下高速，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本来提前来接望圆的，这下倒好，硬生生地往后把时间推迟了。
朔月从高速下来，趁着后头甩开私生一段距离后，先快速下场，叫车先伪装按另一条路行驶，自己反其道，进了一家商场。
【微信消息。】
【陶哥：弟弟没瞧见人，应该情绪不好，朔儿，你人在商场，挑个礼物吧。】
【微信转账——】
挑礼物，确实是个难点。人和人不相熟，爱好也难猜，虽然差不多算是同龄人，但毕竟差了四岁，青春期的一岁差好多，小孩一岁一岁也差挺大的，四岁也算是个大坎。
朔月不禁在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喜欢什么东西。
十岁的时候，也是练钢琴，练架子鼓，跳舞，唱歌，学编曲……十岁还是十四岁，都是练习生，为了出道做准备。
朔月在零食店里兜兜转转，挑了一些小孩爱吃的。
然后又绕进一家玩具店。
弟弟会喜欢什么？
他不知道。但是从国外回国，应该会有点想家吧，就跟自己当时去公司练习的时候，想着，朔月挑了个抱枕。
弟弟确实长得可爱，笑起来像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似的。
朔月在一堆小狗、小鲸鱼的抱枕里，挑了个黄澄澄的向日葵到结账处。
希望弟弟能喜欢。
睡觉的时候别太想家了。
一辆黑车从面前驰来，朔月一手提着零食，一手卡着抱枕，他越过栏杆，动作干净帅气，拉开车门，跳上车。
小陶：“走，接望圆去。”
车窗外的景同私生往后退，新年的钟声款步来。
在意识到在同一条道上绕了好几遍，朔月又叹了口气。
此时，路边拐角处坐着个安安静静的小男生，棕黄色的头发带着卷，把头埋在双膝间，翘起来的那缕头发软软的，但是可能是让小孩等久了，坐在花坛边边上，埋头不说话。
朔月把车窗按下去。
雾色的车窗消失了，一束光打下来，朔月被私生追久了，像是雾霾缠身，但是这会儿他才发现今天晴光遍地。
是个大晴天。
望圆抬头，一辆黑车的后座有个人在看自己。
刚对上目光，那辆车就‘唰’的开走了。
就剩汽车尾气往鼻子里冒……还有很吵的风声吹赶着，像是在嘲笑。
望圆刚抬起的头重新埋了下去，想到什么生气的，于是靠着花坛边边气不过地连连跺了两下脚。
十岁的年纪，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眼下又累又气，跺累了脚，他翘着脚尖托着脑袋苦思冥想。
突然“嗖”的一下，刚走的汽车尾气回来了。
像是心灵感应，车窗放下的时候，安静温柔的少年探出脑袋朝花坛这边招了招手。
望圆本来还赌着莫名的气，屁股还没从花坛边边起来，一堆拿着摄像头、手机的女人疯狂地朝这边跑。正如丧尸进村。
望圆不由多想，屁股蛋子一挪，黑车就停在花坛边边，他离得近，不厚的羽绒服被风一吹，显出小身板来。但小小身板跑得飞快。
很快开门上车，愣是追车的私生也愣了一下。
陶哥：“弟弟，坐好了。”
朔月和望圆对视一眼，都不熟悉对方，所以也都没怎么说话，很快地打量了一眼，就错开目光，一时间有点冷场。
后边有车在追赶，导致陶哥把车都开冒烟了，一整条道上跟飙车似的。
陶哥看了眼后视镜，出来打诨调节气氛，道：“朔月，你不脸盲，看看这弟弟领对了吗？有猴哥说得漂亮可爱吗？”
朔月紧张地搓了搓手，侧脸多看了一眼望圆，最后老实地点了点头。
望圆乖乖坐着，本来就尴尬，看到旁边有人在观察他，并拢腿，更尴尬了。等朔月点完头，不再看他，他身上的尴尬也是半点没少。
陶哥继续调和道：“可爱就好，你是哥哥，乖点可爱的弟弟你带着也顺心。”他往后方望了一眼，这新来的孩子没有混世魔王样，松了口气；“诶朔月，礼物……”
朔月把抱枕从袋子里拿出来，交到望圆手里后，收回手的时候又搓了搓。冬天的冷，刺骨得很，朔月搓了半天，关节处还是红彤彤的。
“弟弟你好，我叫朔月。你叫我朔月哥哥就好。”
“望圆。”望圆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乖道，“朔月哥哥。”
朔月礼貌点头，望圆捏着手心的抱枕，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两个不熟的人，真的好尴尬！
好在，陶哥在车内放了首歌，疯狂的Rap和发烫的暖气把车内的气温往上调了好几个度。
车速越来越快，坐在后座不敢互看的两个小朋友到了目的地，猴哥出来迎了迎小孩。朔月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猴哥揽着望圆先上楼，热情地介绍楼内的人员，近处的琴房练舞房也带望圆去看了一圈。
陶哥揽着朔月走在后头。
猴、陶两位哥不时讨论晚上吃什么……快过年了，这阵子热闹是热闹，但过阵子初一初二过完年街上就没人了，所以这两天要多屯点年货。
说着，猴哥和陶哥就商量好要去街上溜一圈。
“朔月，望圆。”
两个人坐在桌前，闻声，同频抬头，两颗小脑袋可可爱爱直晃晃地对上两位哥。
两脸都懵懵的。
猴哥见状，搭着小陶哥的肩笑了一下，道：“朔月、望圆，你俩小爱豆，乖乖呆在家，别乱跑别打架，我和小陶出去备点年货。”
怕私生还会跟车，索性就把两个小家伙塞在家里。
朔月带头点了头，等猴哥和陶哥出去后，先前独处就有的小紧张和小尴尬很快又爬了出来。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练琴吧。
琴声响起，望圆原本就偷瞄哥哥的眼神有过一瞬的僵住，朔月背对着他弹琴，所以望圆偷瞄的眼神也越发地光明正大起来。
白色的。
如果说十四岁的朔月是如何的，寻常是温暖的邻家哥哥，但弹琴时就是白色的小王子，很温柔的气质，连琴键奏出的声音都是很温暖的。
望圆抱着抱枕，靠在红色毛绒绒的沙发上。听琴声，一曲落定，还没收回眼，就撞上朔月的眼睛。
朔月年纪不大，眼睛还有点内双，可能再过两三年，慢慢长大，成年了就长出大双眼皮了，这是猴哥说的。
陶哥又说了一嘴，现在男爱豆还是大双眼皮吃香。
猴哥不乐意了，朔月这气质跟内双贴，没准以后就流行这款儿，时尚是个圈，自家的艺人嘛，内双怎么了，整体形象好看不就好了。
望圆很快错开眼，扒拉着沙发上的红色毛毛。大双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眨。
朔月也不熟悉弟弟，在尴尬气息袭来之前，客气又礼貌地把尴尬气息拉到另一个高度：“饿了吗？”
望圆点头（很真诚的那种），两颗葡萄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朔月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脖子，两位哥不在，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朔月起身，在零食袋里找出一包洋葱圈，撕开，递到望圆手上。望圆的手很小一个，大包的零食还有点接不住，最后双手捧着，眼睛圆溜溜地打转。
朔月坐回琴前。
一个认真练琴。
一个偷偷地往嘴里塞吃的，乖乖的，不想影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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