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猛的一睁开眼,在飞速意识到周围有人时,下一刻就突然坐了起来。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却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心里居然还有些小轻松。
他没事,倒把进来查房的护士小姐姐吓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用那双大眼睛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白语,似乎只要白语一有不对的地方就会立马冲出去。
白语浑身气焰一消,往后一倒把自己缩进了厚厚的雪白色被子里,回到那副病恹恹的模样,眉眼低敛,温顺的等着护士小姐姐例行工作。
护士小姐姐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后慢慢走到病床前,她边观察着白语的状态,边在本子上记录。
白语失神的看着护士小姐的白色衣服,和她胸前的工作牌——
“A市第一精神病院03号护士—岑叶”。
岑叶记录好后,站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身体日渐消瘦的白语,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说:“放轻松吧,把这里当做家,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白语闭上了眼睛。
岑叶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走前轻轻关上了门。
白语所住的是一间单人房,装饰简约大方,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而且窗户向阳,病床对着窗,每天可以晒一早上的太阳,一放眼就可以看见外面。
可惜那能让光进来的玻璃窗上焊了钢筋,将人死死封在这个窄小的房间里,犹如监狱。
但能见到光就可以说是全病院最好的房间了。
原本是白语的妈妈,当初抛弃他又把他当狗一样捡回来的女人费心安排的,起初院长并不乐意,但他看见白语的情况后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白语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几岁时好不容易被亲生父母认回去,可又被查出得了病。
而且是精神病,能被所有人说是疯子、怪物的病,似乎是神造人时的灵魂残次品。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家的温暖,就又因为发疯自杀和伤人住进了病院。
一住就是五六年,偶尔白语的妈妈和爸爸会来简单的看一眼他,但也只是看一眼,再假惺惺的抹着眼泪决绝的离开。
抑郁症、暴躁症、焦虑症,幻听幻觉……仅仅因为其中的一样,白语都会拼命的自残自杀,重则会无差别的攻击靠近他的人。
但每次,不论他怎样的奄奄一息,病院的人都会请来最好的医生替他治,非要把他从死神手里残暴的拖回炼狱人间。
他受够了。
他只是简单的觉得病院这是在用他做文章,以体现他们的不要钱的善良和怜悯。
白语将头深埋进了被子里。
岑叶出病房门,外面有两个护士和她遇见,于是几人一起前行。
其中一个护士回头看了一眼白语的病房,然后鬼鬼祟祟的说:“岑叶姐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他,这么多年了,他一点改变也没有。”
岑叶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那护士委屈一笑:“……我还不是觉得他也太不领情了,我们明明就是对他真的好,凭什么觉得我们别有所图?真是白眼狼。”
岑叶又叹了一口气,才说:“听说他小时候在福利院里受到过老师的虐待,还有同为孤儿的孤立与欺负,他曾经有过一个玩伴,不过后来那个玩伴被领养走了,顺便提一句,那个领养的人本来是想养白语的,但白语把机会让给了他儿时玩伴。后来那个玩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白语过得一直挺苦的。”
两个护士一同沉默了,一直没说话那个很久才抽抽搭搭的问:“……那他玩伴叫什么?”
岑叶一皱眉:“好像……是姓‘洛’吧。不过大概苦中带甜,最后那点甜还被自己亲手送走太过痛苦了,所以白语下意识的就把关于他儿时玩伴的事忘了。”
岑叶拍了拍两名呆着的护士,加快了步伐,那两人连忙跟上了。
.
夜晚降临,白语的头很痛,但没一会儿还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袭凉风拂过他面颊,白语睁眼,发现他又回到了那艘小木船上。
船尾的油灯已经熄灭了,因为现在天光大亮,清晨阳光明媚,温暖的光芒普照了大地。
花树开得依旧灿烂,花瓣纷飞。
而对面的洛斐在白语睁眼的那一刻也睁开眼睛,那双漂亮剔透的蓝色眼睛在光下越发明亮。
他轻轻看了一眼白语,然后低敛起长长的睫毛。
小木船载着两人,以及满满当当一船的红色花瓣前进。
海面无比平静,不时微波荡漾。安静,却又不压抑,反而让人的心情放松下来。
木船渐行渐远,直至在海面上看不见任何花瓣也不停下。
洛斐轻轻哼起歌,没有歌词,但旋律很美,配上他的嗓音更完美。
白语觉得这个旋律有种熟悉感。
洛斐突然抬眼看向白语,目光坚毅,将整个儿的白语都装了进去,不禁让人怀疑他不止放进了眼里。
他说:“笑一个吧,笑一个我给你糖。”
白语一愣,缓了缓后破天荒的露出个笑,是个很不明显的笑。
洛斐手掌一翻,手心里就静静躺着一颗糖。
白语犹豫了几秒,然后接过糖放进了嘴里。
甜味丝丝缕缕,在口里扩散开。
洛斐轻轻笑出声。
小船渐渐靠近一座很小很小的岛屿,那岛屿只有一间教室那么大。
但远远的,白语就隐约看见小岛上的成片的火红色,红得灿烂盛大,无限的沁人心脾的香味一阵阵袭来。
小船近了,白语才看清那是一座种满了红色鲜艳玫瑰的小岛。
美得惊心动魄。
洛斐首先上了小岛,白语跟在后面也上去了。
玫瑰花丛中有交错相交着几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每条小路的尽头都是海水,白语悠悠的走过每一条路。
这时,突然有个机械的声音说:“系统任务:请在天黑前帮助〔小王子〕找到他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白语惊讶的看了一眼这片玫瑰花田,顿时觉得头疼。
这里玫瑰花那么多,他又不知道〔小王子〕的是哪一朵,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洛斐冲他微微一笑,然后独自坐在了海边,他随手摘了一片绿叶,放在唇边吹着小曲儿。
白语颇为无语的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然后下定决心般撸起袖子开始观察每一朵玫瑰。
正被他观察着的那朵玫瑰突然开口,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好呀,陌生人。”
白语吓得后退一步,见小玫瑰没有什么伤害性后再次向前:“你好,小玫瑰。”
小玫瑰好像羞怯似的将盛放的花蕾缩了一点。
白语忍俊不禁,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花瓣。
下一朵小玫瑰的植株长得很壮,所以花蕾很大,他一开口就是响亮的男声:“嘿,小伙子。”
白语冲他微微一笑。
玫瑰花歪了歪,好像在打量着他:“嘿,小伙子,看你瘦的,多吃点。”
白语:“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玫瑰:“我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一天。”
白语不理解:“为什么?”
玫瑰:“因为我觉得我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一天,所以我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一天。”
白语懵懂的点点头,走近了下一株花。
这株花比其他花明显要衰败很多,花瓣不再娇柔,甚至最外面的花瓣已经枯萎,鲜艳的红色也淡了。
白语觉得他不可能是〔小王子〕要找的〔小玫瑰〕,但还是试着和他打招呼:“你好。”
枯萎的玫瑰轻轻摆了摆花瓣,发出的声音也是虚弱无力的:“你好,陌生人。”
白语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那朵老玫瑰又颤颤巍巍的开口:“请问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白语下意识的点点头。
老玫瑰:“我很爱这个世界,爱他每天的阳光,我想再闻一闻阳光的味道。”
老玫瑰晒不到太阳,因为他的植株太矮了,周围的花都长得又高又大,把阳光都遮挡了。
但现在移植老玫瑰是不行的,一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了,二是因为这朵花真的很虚弱了。
白语走到了洛斐身边,这里正好可以晒到太阳。
白语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无尽的暖意。
这感觉有些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下了。
在福利院时老师们会严格的看管着他们,从不允许随便踏出房间一步,后来在精神病院里时,他基本就再没触碰过光,就算每天都有阳光从铁栏杆的缝隙穿进来。
因为他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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