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片
刑部后苑,晨雾未散。
沈念卿展开一方乌木案,将昨日拣出的碎衣平铺——绛红底,金线流云,胸口处却缺了半幅。
她指尖轻抚断口,眉心紧蹙:
“浮光锦,寸价一金,专供春宴命妇。为何出现在刀口之下?”
陆景行负手立于窗侧,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案上,正覆住那道裂痕。
“浮光锦的‘云霞纹’暗记,每匹尾端皆织有贡年火印。若能对出火印,便可知这批锦流落何人之手。”
沈念卿抬眸,第一次认真打量他——昨夜灯火昏昧,此刻才看清他左眼尾一点浅褐小痣,像无意间溅上的松烟墨。
“陆大人信得过我?”
“我信证据。”陆景行声音低却稳,“也信沈氏技艺。”
二、染坊
酉时三刻,城南潏水桥。
旧染坊“醉霞居”早被查封,门板交叉贴着刑部封条。
夜色里,陆景行单手撑檐,翻身入院;沈念卿提着裙角,从矮窗爬入,心跳如捣。
院内只剩残缸败靛,空气里却浮着诡异的甜腥。
沈念卿以火折子照地,拾起一块碎布——同样的绛红,却透出暗紫晕。
“这是‘血竭媒’,西域贡品,中原禁用。”
她指尖轻捻,嗅到极淡腥甜,“若与丹矾合蒸,色艳如血,却易腐肌。”
陆景行蹲身,用佩刀拨开湿土,露出一只半埋的鎏金小匣。
匣内一叠票据,抬头赫然印着——
“宁王府私记。”
两人对视,同一念头惊雷般劈下:
宁王,竟私购禁染料。
三、暗箭
回程风起,窄巷幽深。
沈念卿抱着票据,忽闻瓦面轻响——像猫,却比猫沉。
陆景行倏地揽她肩,把人压入檐角黑暗。
“别呼吸。”
下一瞬,三点寒光钉在他们脚边——柳叶镖,刃口泛蓝。
墙头黑影一闪而逝,夜雾重归寂静。
沈念卿心跳撞得胸腔生疼,却听他低声道:
“宁王已知晓。从今日起,沈姑娘与我,同坐一条亡命舟。”
四、交易
安全回府,天边微白。
沈念卿将票据锁入织机暗格,转身却见陆景行倚门,目光落在她腕上——
那里,一道新添的血痕,是爬窗时被碎木划破。
他掏出素帕,一言不发替她包扎。
指尖偶尔碰到她脉搏,像探案,也像探心。
“沈念卿,”第一次,他唤她全名,“我护你活,你助我破案。可愿?”
烛火跳动,映出她眸中两簇倔强光影。
“好。但我要的,不止活。”
“还要什么?”
“清白,以及——”她抬眼,一字一顿,“宁王俯首。”
陆景行低笑,将手中帕子系成结。
“成交。”
窗外,曙色浮上长安屋脊。
一场暗局,自此开局。
五、夜探针局
两日后,亥时。
沈念卿换上一身靛青短打,将长发束进幞头,随陆景行潜入尚服局外库——浮光锦自江南贡来,必先在此验针。
库内黑沉,唯余屋梁悬一盏孤灯。
她俯身查验一匹未完锦料,指尖在火印处一顿:尾端针法被挑断后重缝,火印年份由“永熙二十三年”改为“二十二年”。
“有人提前一年领走这批锦。”她低声道。
陆景行以烛照地,发现细白粉末——硝石混松香,烧后无灰,专为消改墨迹。
线索悄然串起:改印、盗料、私染,一条龙在宫墙内完成。
忽有脚步声逼近,沈念卿忙吹熄烛火,黑暗里只闻彼此心跳。
她指尖无意勾住他腰间玉佩,冰凉相触,像无声盟誓。
六、锦上血书
次日夜,沈府旧织室。
沈念卿拆下自己绣架上的浮光锦余料,以银针刺破指尖,用血调朱,在锦背写下“二十三年,宁”五字,再将血书拆成三股纬线重新织入云纹。
“最危险处即最安全。”她抬眸,对陆景行解释,“若我出事,你持此锦上殿,血字遇碱即现。”
烛影摇红,映她苍白唇色。
陆景行心口骤紧,却只说了一句:“别随意流血。”
沈念卿莞尔:“线能载字,也能载命。”
窗外风掠,吹动织机木轴,发出轻响,仿佛命运齿轮已缓缓咬合。
七、初露锋芒
第三日清晨,刑部大堂公开复勘。
宁王派长史列席旁听,意在压制。
沈念卿捧锦上前,当着堂上众吏,指出火印年份被改、染料违禁,并以纤毫针法比对,证实“云霞纹”出自尚服局内库。
话音落,满堂哗然。
长史面色青白,冷声质问:“沈氏女,你不过罪臣之后,焉敢污蔑天潢?”
她俯身叩首,声音却清亮如断玉:“民女所陈,不过锦中所言。锦不会撒谎,除非——”
她抬眸,目光笔直投向后堂帘影,“有人先教它撒谎。”
帘后,宁王折扇微顿,眸光沉若深渊。
堂外日头高升,照在沈念卿单薄的背脊上,却像给她镀了一层锋利金边。
陆景行立在一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这局棋,她已不再是棋子,而是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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