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你的伤可还好?”
卫少儿开口道。
“谢夫人关心,暮雪的伤已无碍了。”
“暮雪,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尽心尽力,你我名义上虽是主仆,但我一直也是将你看作自己的女儿,你父母一直与我们姐弟交好,对我们也甚是关照,如今我一直将你带在身边看你长大,也算是完成了你父母临终对我的嘱托,如今你长大了,到了及笄之年,是该给你和心儿安排一门亲事了,你若有中意人选可以与我说说,我帮你安排。”
暮雪想着,果然不出所料,夫人是要给自己和心儿安排婚事了,可若是回答说,我中意的是你的儿子,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虽说霍去病是私生子,可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卫家满门荣耀,霍去病又是天子侍中,受陛下赏识,将来势必是要尚主,自己不过是婢女,身份上到底有差距。
“夫人,暮雪不急着嫁人,您多留我在身边服侍您,您也习惯,再者说了,夫人待暮雪这般好,暮雪才舍不得离开夫人呢。”
卫少儿笑道:“你这孩子,就你嘴甜,数你会说话讨我欢心,只是,我再怎么喜欢你,可到底也是女大不中留,我也不能一直留着你在身边,不然你父母九泉之下会怨我的。算了,我会帮你留意的,如果你自己有中意的人选,再跟我说就是了。”
“多谢夫人,暮雪先告退了。”
看话题结束,暮雪赶忙逃离,催婚这件事,无论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朝,还是在现代的社会都是可怕至极,与其说是苛政猛于虎,不如说是催婚猛于虎。
尤其是两千年后的世界,大龄单身男女多到数不清,每天挣扎在相亲中和被催婚的道路上,有一种孤单叫父母亲戚觉得你孤单,需要找个人依靠,实质上,两个人寂寞倒不如一个人寂寞,何必给自己添堵?若非是心中所爱,此生一人也罢。
暮雪知道,这到底是在古代,隔着两千多年的时空,社会上的价值观相差甚远,古代女子嫁人,目的也就是找个依靠,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在这种男权至上,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人终究是要靠男人的,按照现在的话讲,就是找个长期饭票,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在家操持家务,为男人传宗接代,男人始终是女人的天。
元朔五年(前124)春,长安城东市
此时的长安城内街道纵横交错,车水马龙,俨然一副颇具规模的商业区的繁荣景象。
这里几乎聚集了所有天下之珍惜财物,来自天南地北的商客都云集于此,由于此处临近渭河这个枢纽,水陆交通便利的优势十分明显,产自于南方的象牙、翡翠、黄金等物件,都通过江陵北运至长安进行销售,而产于中原的丝绸、铁器也运送至此处进行买卖,西域各国的土产、乐器等经过丝绸之路运输到此地进行买卖交易,此番场景当真是好不热闹。
“驾!....太慢了,你们快跟上!”
只见一众少年骑着马,挥着马鞭,疾如闪电般穿行而过,将两侧的货物都带着倒翻在地上,来往的人群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向两侧躲闪。
为首的那名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身高近七尺,身着一袭深蓝色底的长袍,上面绣着墨绿色的精致花纹,简单而不失奢华,脚着一双白鹿皮靴,时不时夹紧马肚,乌黑的长发有一半整齐的束在一个简单别致的白玉发冠里,剩下的一半散下落在肩上,随着疾驰的风飘扬着,面如冠玉,一双透着英气的剑眉下,双眸清亮,似寒星般闪耀着锐利的光,五官深邃俊秀,少年如此俊朗,用美男子一词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这都是谁家孩子!如此鲁莽,好生没有规矩!”
一通折腾引得人群侧目不满,此类场景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那么一出。
留在最后的一名少年下了马,掏出一些钱财分给那些受了损失的摊主。
“各位大叔大婶儿们,我家公子说了,实在对不住大家,给大家惹了麻烦,让我拿些钱财补偿大家伙儿的损失,算是给大家伙儿赔不是了。”
说完便一个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事已至此,大家也就撇撇嘴,不说什么了。也免不了有人说道:“哎,回回都如此,撞翻了人家东西,扔俩钱儿了事儿,下回啊接着来,这些个公子哥啊就是猖狂,根本不把这钱当回事儿,更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诶呦,这话可别叫人家听见了,领头的那个少年可是当今皇后的外甥霍去病,当今陛下是他的姨父,对他甚是宠溺,长安城里可没几个人敢惹他。”
“怪不得,在长安城里纵马,横行霸道,如此嚣张,也只有他独一份儿了。”
“听说他是个私生子,靠裙带关系上位,这些个外戚啊,不过都是仗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别说了!那位霍公子可是个狠戾的主儿,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可还有好果子吃!”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对于这个长安城小霸王可是又恨又怕,却又无计可施,人家能赔偿你的损失,这就不错了,遇上别家的纨绔子弟,谁搭理你,就当没看见了,如此一来,想着心里也就平衡不少了。
骑马的少年们纷纷下马,来到一片空场地上。霍去病看了看这地方正适合来场蹴鞠,到底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到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愁着有一身力气没处使,纷纷表示赞同。
“诶呦,我的小祖宗诶,你又来做什么了?我这地可是刚种上,禁不起你们再折腾了。”
住在附近的一个老伯在耕地的时候看到以霍去病为首的几个少年。没错,就是他们几天前纵马把他的农田糟蹋的一塌糊涂,碍于他是天子的外甥,不敢得罪他,但却也是怨声载道。
霍去病转过头,看到对方一脸无奈怨怼之意,猛然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个好事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老伯,对不住了那天,把您的地弄成这样。赵破奴!”
“在!”
赵破奴立马心领神会,将银钱递到那位老伯的手中。
“这些钱当是我们赔的损失,别担心,我们今天要来场蹴鞠,借您家的空地一用,叨扰了,弟兄们,走着!”
老伯被弄的一头雾水,不禁摇了摇头,这帮公子哥。
空地上,少年们一个个挥汗如雨,脚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
“赵破奴,接球!”
“好嘞!”
霍去病趁对手不注意,一个动作直接将球踩在自己脚下,再一记踢给赵破奴,二人在体力上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直到大多数人玩儿到精疲力竭,二人依旧还未尽兴,玩得不亦乐乎。
蹴鞠比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双方身体的直接接触,力量之间的比拼,在锻炼增强体力方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也就是为什么说蹴鞠比赛会成为军事训练的一部分。
接近傍晚时分,天空中出现了几缕火烧似的红云,霍去病纵马前往詹事府,春日的晚风迎面吹来伴随着脸颊流下的汗珠还是有几分清凉之意。
先前舅舅总跟他念叨阿母如何想念他之类的话,他应该去看看阿母。
是了,自阿母嫁给陈掌后,他就搬到舅舅的府里居住,要不就留宿在舅舅的营帐里,于他而言,詹事府,不是他的家,他与陈掌这名义上的继父子也是话不投机,不过也是见面三分情罢了,回去,也不过是时刻提醒他自己这个没阿翁的私生子身份罢了,何必按揭伤疤?所幸就住在舅舅那里了。
“霍大人。”
门口的侍从向霍去病见礼。
此时卫少儿正在缝补一件披风,自己这个儿子,自从她嫁进陈府以来,就鲜少见到他,之后他被陛下看中,封了天子侍中,又总往军营跑,更是许久见不着他一面,即使见着了,母子俩也说不上几句话。
卫少儿知道,童年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让儿子向来寡言少语,即便卫家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他心里依旧没有释怀,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给了他生命,却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的童年承受太多风言风语。儿子不愿与她亲近,她也没有怨怼,作为阿母,她能为儿子做的,只有多为他添几件衣裳。
“阿母。”
霍去病拱手向卫少儿行了一礼。
“去病回来了,心儿,去厨房备些茶点来。”
“诺。”
“阿母别忙了,我一会儿就走。”
“看你满头的汗,这一路骑马回来的吧。”
对于儿子突然到访,卫少儿有些喜出望外,她拿出手帕为儿子擦了擦额间的汗。霍去病觉得有些别扭,对于阿母的亲近,不是很习惯,但碍着阿母的面子,他也不躲,任由阿母动作。
“阿母,舅舅说阿母挂念儿子,让儿子过来看看。”
一时间气氛略有些尴尬,卫少儿料定了,若不是借着弟弟的口,自己这个儿子哪里会挤出他少得可怜的时间来看看这个平日就不愿意亲近的阿母?不过说来也不奇怪,这母子俩向来就是如此。
“你舅舅那里你住的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少的,阿母让人给你送过去。还有之前平阳公主送过去两个侍婢....”
霍去病听到这里,赶忙打断了卫少儿的话:“阿母,可别让平阳公主再往我那送人了,我常年也不在家,送过去的人也是摆设毫无意义,再说了我那儿又不是收容所,别有个人就往我那儿扔。”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今年十六了,也不小了,按理说也该成家了,你若不急着成家,留个侍婢在身边照顾你也好,阿母也好安心些。”
看吧,说来说去,总归会绕到这上面来,他还有很多事没做,着急成什么家?他可不是轻易被束缚在高门府邸的人,他志在消灭北方匈奴建功立业,可不似其他贵族子弟般做个长安城里的金丝雀,这女人家就是麻烦。
“阿母,您再提这个,我可就走了。”
霍去病转身准备离开。
“好好好,阿母不提便是了。去病,你试试这披风,阿母刚做好的。你晚上总出入军营,毕竟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见霍去病不爱听,卫少儿赶忙就打住了嘴,转移了话题,儿子能来看她并能说上几句话已实属难得,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儿子,往后就更没有机会见着了。
如此卑微的阿母,也就她卫少儿一人了,总说阿母前世都是欠着子女的,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少不更事给儿子招了黑,是真的欠着他,欠了他一个阿翁,欠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欠了他一个名声。
她卫少儿再怎么随性洒脱,敢爱敢恨,可当霍去病是私生子的议论传入她的耳朵里,她是何等的难过与自责,毕竟是她的过错,却要儿子来承担,除了满心的愧疚,也就是想尽办法,挖空心思来弥补儿子所受的伤痛,更多的也是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阿母,军中男儿哪有这么娇贵。”
说归说,他还是穿上试了试,不得不说,阿母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暮雪,暮雪!”
心儿端着水果盘子一边喊一边进屋。
“怎么了,看把你兴奋的。”
暮雪放下手里的活儿,帮心儿整了整乱了的发髻。
“暮雪,你知道吗?霍少爷回来了,刚才夫人还让我去小厨房准备茶点给他呢。”
心儿一脸兴奋道。
“你是说霍去病来看夫人了?”
暮雪早就料到了,看这府里的婢女的花痴表情,她就明白了个大概。
“诶,我说暮雪,我说到霍少爷,你怎么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啊。”
暮雪笑了笑道:“说的好像是你头一回见霍少爷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我受伤以后还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霍去病本就不常来詹事府,她们作为婢女,能见到他的机会就不多。
“暮雪,等有机会,我叫上你一同当差,你就能见到他了。”
暮雪对此也是暗暗抱有期待,毕竟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最想做的事莫过于见到心中仰慕已久的骠骑将军。她未曾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竟是如此充满戏剧性,甚至连霍去病自己也未想到,那个敢于直面顶撞他的姑娘,竟会阴差阳错的成为他此生都难以割舍下的挚爱。
不过是为着她一句看似有些不太靠谱的预言,起初的他不过是出于兴趣使然,毕竟他身边从不乏相貌出众的姑娘,或讨好或顺从,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
而她,与那些人不同,至于是有何不同,直到多年后他也没能真正说个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她身上那股敢顶撞他的劲儿,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有性格。
他霍去病本身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自然能跟暮雪对上脾气。而暮雪本身也不仅是有性格,还会见势转圜,在进退有度的情况下,对方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即便是反驳,也是会绕着说,有些小霸道却也不失温柔,自然是能把对方的心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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