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斐一袭玄色锦袍,端坐于那太师椅之上,身姿看似松垮随意,实则透着一股子拿捏精准的矜贵与傲慢
听及秦禄远所问,他先是缓缓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合宗揣着无奈“陛下如今对我等世家,冷淡疏离,诸多规制、行事,处处透着打压之意”
言至此处,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望向厅外远方,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玉佩“身为百年士族处高位,便肩负着绾鹄安定之重任,我等也均非为一己私欲、一时意气,便罔顾大局之人”
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语气慷慨,面色一副英勇摸样“为了朝局安稳,为了这祖宗基业能绵延存续,我们必要做出取舍,顺势而为,切不可叫绾鹄国百年之根基,毁于今朝!”
闻言,秦禄远眼中闪过狡黠,瞧着他那副一如既往故作姿态的摸样,心中便是十万分的瞧不上
“那此事,便得劳烦柳府费心了”秦禄远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毕竟太妃出身柳府,这亲眷情分摆在那儿,血脉相连”抬眼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柳慕斐,话语里却透着几分绵里藏针的劲道“论情分,总归比旁人要有分量得多,行事也顺遂些,您说是吧?”
“秦公说笑了,我柳氏百年,皆以万民福祉为宗旨,岂会因亲眷情分,存半分徇私之念呢”柳慕斐微微仰头,双目直视前方,透露着一股‘坚守正道的高洁’摸样
秦禄远瞧着,心中不禁冷哼,脸上却依旧带着热切的假笑,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柳公高义,是在下糊涂”微微抬眸试探着柳慕斐的反应“柳府一片赤忱,一心只为朝堂社稷、天下黎庶,自是不会将自身清名、得失,挂怀计较,是小弟小人之心了”
“秦尚书才略过人,又何须如此自谦呐”柳慕斐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冰冷却不达眼底
“京都府中诸事繁杂琐碎,还是需得仰仗鹤升兄费心”说完,柳慕斐端起茶盏,靠近嘴边吹了吹,“想必长袖善舞如鹤升兄,定是不会叫大家失望的罢”抬眼双眸紧紧锁住秦禄远,目光锐利,似是恨不得撕破对方那层面皮
秦禄远则是被盯的背后发毛,脸上依旧强撑着笑意,微微抽搐着的眼角,以及紧攥着双手暴露了主人强装
“博陵公抬爱,下官自当竭尽全力,断不敢有负”秦禄远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抱拳恭敬道
宋王自昭华三十四年,被先皇遣去汝南后,历经多年,受柳太妃与黄氏几位表兄挑唆,野心渐长,于皇位也是觊觎已久,如今,世家暗中相邀,恰似添柴加薪,为他燃起了谋逆的烽火
黄珺闻言,一脸兴奋的看着上坐的喻弘秉,道:“此乃良机,不可错啊”
“是啊,王上,皇帝此次一意孤行,大力推行科举,丝毫不顾及世家,无疑是将这皇位拱手送到您的面前,我等蛰伏多年,便是等的这一刻啊”黄璋激动站起身,面上带着的事贪婪
只见喻弘秉微微颔首,站起身,眺望远方,神色激昂,道:“当今圣上,为奸臣褚律文、傅达仁等人所蔽,本王身为喻氏子弟,不能眼睁睁瞧着朝纲崩坏、乱象丛生,今决意起兵入京,拨乱反正,还以朝堂之清明,天下之太平!”
“吾王圣明!”议事厅内,一朝藩臣皆跪地高呼圣明
宋王应允合作出兵之际,柳慕皓便开始暗中布局,首先便是让一早安插之人,在合适之机戳破萧溯的身份,在考生间搅起波澜
同时,与秦禄远等人狼狈为奸,暗中捣鬼、操纵舆论,肆意散播科举学子“乌合”之说,瞬间,方才安定不多时的京都,便又陷入一片骚乱之中
宋王听闻京都的传报,旋即大张旗鼓对外打出 “清君侧”的旗号,并命人撰写了一篇《讨逆檄文》昭告天下
书中,对褚律文大肆污蔑诋毁,先是恶意揪着其女子之身,却身处朝堂高位之事大做文章,文中引经据典,声称女子当恪守本分,不该鸠占鹊巢,还肆意借萧溯之事,歪曲褚律文利用性别之便,将圣意与朝中重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谈及科考一事,他更是颠倒黑白,将主力革新之策,污蔑成扰乱朝纲、结党营私,甚至字里行间,傅达仁与褚律文的关系,描绘造谣成腌臜不堪的苟合龌龊
“二人狼狈为奸、常年把持朝政要津、以权谋私,致使朝纲混乱,世家蒙冤、科举不公,满朝忠良被排挤打压”喻弘熙站在军营点将台之上,听着一旁的黄璜高声宣读着檄文
檄文结尾,还振振有词、惺惺作态,宣称自己起兵入京,乃是秉持忠义、顺应天命之举,侍卫拨乱反正,重塑朝纲,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幸而,在汝南的穷奇,敏锐察觉到了宋王府的异动,早早将消息呈报给了褚律文
褚律文获取密保后,便即刻与喻天韵商议对策,第二日二人便一同进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了皇帝
皇帝闻听,神色冷峻,当即挥毫拟就密旨,火速命暗影送往冀州,交付李煜,命其即刻点齐精锐,领军悄然而发,隐蔽蛰伏奔往豫州方向
同时,皇帝还传下钦命,令兖州总督徐泽州与荆州守军李策,秘密集结所部兵马,开赴淮沿岸潜伏,只等时机一到,便配合李煜相互呼应,实行合围之势
宋王自恃兵强马壮,于汝南集结整肃好兵马,踌躇满志地秣马厉兵后,大手一挥,挥师直指京都,妄图一路摧枯拉朽、高歌猛进
却未曾料,在淮水岸黄粱梦碎,待他意识到形式不妙,欲率部回撤,再行图谋之时,却不想李煜部及时赶到,与徐泽州、李策部三面夹击,形成如噬人猛虎之势,迅猛出击,将叛军死死囚困,叛军阵脚大乱,覆灭不过朝夕之间
宋王兵败,被押送到京都之际,京都内亦是风云变色,在幕后搅弄风云的柳府一干人等,以及与之狼狈为奸的秦氏族中,为首的、涉案的一众京都官员,悉数被抓捕收押
时光悠悠,距闹剧逾半年之际,景和六年三月廿二,春光和煦,大街小巷处处弥漫着蓬勃朝气
会试榜首的贡士诸子,皆身着华服,气宇轩昂,于那京都的繁华街巷之中,百姓们皆夹道而观,诸学子心怀忐忑又满志踌躇,随着宫廷侍者的引领,步入那威严赫赫的奉天殿
皇帝端坐与龙椅之上,冕旒之下,目光威严而又透着期许,扫视着一众学子
待诸学子,行过叩拜大礼,山呼万岁毕身恭立时,皇帝方才开口,道:“朕之江山,需贤才辅佐,今日殿试,尔等当各展所学,为朕分忧,为社稷谋福”
话落,两侧列坐的大臣身后的侍者,捧出太学博士以及各部官员联手出的各策论题目,一一分法在早早安置好的殿中的书案之上
诸学子受命之后,依序分坐于案前,或蹙眉凝思,似苦索破题之径;或从容自若,仿若成竹在胸,志在必得,一时间,殿内唯余纸笔摩挲、呼吸轻浅之声,静谧得仿若能听见时光在雕花梁柱间悄然游走
其中,前朝曾鼎盛一时、声名赫赫的荥阳郑氏一族的才俊郑修贤,更是惹人注目
此前会试之际,他便诗词歌赋、经义策论中尽显才情,行文笔锋犀利且不失醇厚,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
故而自他上殿,大臣们与皇帝的目光便尤为关注,或带着好奇或带着几分审视
而萧溯身处其间,同样毫不逊色,自从女子身份暴露之后,她便洒脱换上女装,清风拂动衣袂,亭亭玉立在一众男子中间,别样风姿尽显,毫无半分怯场
殿试中提笔落墨应对策论,相较男儿,她视角独特,行文添了诸多细腻入微笔触,剖析时事鞭辟入里,谋划方略周全缜密,尽显不让须眉的才情与智慧,叫人不禁刮目相看
流光飞逝,转瞬便至五月,皇城之内,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处处一片洋溢着祥瑞之气,正值科考事了,又逢喻天韵的生辰,于是皇帝决定在宫中铺陈盛宴
“一则犒赏兢兢朝臣,酬其辅弼之劳;二则为端和大长公主贺寿,祈愿福寿绵延,共鉴这太平盛景、喜乐良辰”喻弘熙早朝之上开心的宣布道
“吾皇万岁”众臣闻言皆跪地,山呼万岁
旨意下后,内侍府衙,便似被惊起的蜂群,忙碌的穿梭开来,不出三日,宸承殿中便升起了雕栏玉砌映花光,宝鼎焚香袅袅升烟,满是华贵之景
宴席上,珍馐美馔,水陆毕陈;丝竹雅乐,悠扬悦耳,不绝于耳
列席之上,既有往昔簪缨世家、名门旧族,衣袂飘动间,尽是岁月沉淀的风华;亦不乏诸多借科举之力,鱼跃龙门、新晋留京就职的新贵才俊,恰似春日新笋,满蓄朝气
其中,殿试力夺探花之位的褚景珩亦在其中,只见他一袭月白锦袍,乌发束玉冠,身姿挺拔,端坐与众人之间,内敛间尽显高贵气韵
在他右手旁的,是此次殿试榜眼萧溯,再往右便是状元郎郑修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褚律文忽整衣起身,趋至御前,撩袍跪地,面容肃穆而沉静,朗声道:“陛下,臣与天韵,思忖良久,今日斗胆,恳请陛下恩准我们二人归隐,远离喧嚣”
喻弘熙起身离座,踱步于御前“大司马言重了”说着将人扶起“朕虽难舍,但朕亦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朕若执意挽留,反倒显得朕不近人情”语音低沉醇厚,满含诚恳“只是,朕如今也有个不情之请”稍顿片刻,接着道:“往后若朝堂有需,望姑姑与大司马莫要推辞,能出山助朕一二”说完双手抱拳,目光恳切中带着些期许
褚律文闻言,眉头微蹙,浅笑躬身行礼,道:“褚府蒙先帝与陛下之厚爱与多年信任,家国之事褚府定不会袖手旁观”言罢,褚律文转头看向席间的褚景珩,扬声道:“景珩”
褚景珩闻声上前行礼,褚律文转过头继续对喻弘熙,郑重道:“景珩乃我与天韵的独子,今春闱一试,也算不负族中悉心教导,现亦是我褚氏族中佼首翘楚,臣盼其往后能以所学报国,为绾鹄做出添砖加瓦”
皇帝闻言,嘴角上扬,笑意盈盈,满是满意之色,然此时,席间大臣们,却似被投下巨石的湖面,瞬间炸开了锅,面上皆是露难以置信,其中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素日与褚景珩交好,常一同钻研学问、探讨时政的学子,更是惊得双目圆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压低声量,喃喃道:“没料到,褚兄身世竟这般显赫!”
宴席散场后,第二日,褚府迎来了一个久违的故人,沈斌拿着拜帖登门
“什么?”律苑中听闻消息的鈅儿满眼震惊
“王爷怎么说?”夏珠率先开口问道
“王爷问过公子与公主,二人皆说,婚姻大事当由鈅儿姑娘亲自做主,故遣了小人来寻鈅儿姑娘去前厅”小厮回话道
小厮话音刚落,褚律文与喻天韵便走进了小院,众人行礼后,喻天韵开口认真问道:“沈斌之事,你作何想?”
“回禀公主,我不愿”鈅儿神色认真的回答道
“鈅儿你如今都……”一同跟来的王府管事,忍不住开口“不管如何,沈将军,如今也是……”
不等管事说完,褚律文忙出声打断,道:“王管事!”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烦
“你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愿嫁沈斌?”喻天韵继续开口,耐心的问道
“我……”鈅儿头埋得低低的,声若蚊蝇,小声嘟囔“不想嫁人”
喻天韵捏着鈅儿的肩膀,安抚着道:“鈅儿,你若当真不想嫁人”拿出鈅儿的身契,递到她眼前“不管你是出府,或是便同她们几个一样”说着喻天韵指着一旁的四人“跟着我与子珩一道出门游历,都随你”对上鈅儿的眼神,笑着道:“跟着我们出门,旁的不敢说,至少余生不会少了你们的吃喝”
“鈅儿愿意跟着公主与公子!”
“你可想清楚了,往后我们可能便是居无定所啦”春柳在一旁好意提醒“你爹娘哪里……”
“如今家中兄弟都已经成婚了”低着头带着一抹苦笑“田地也置办的差不多了,往后也用不上我什么”
“鈅儿……”
闻言,褚律文转头对着王管事,道:“你且去前厅,告知祖父,请沈将军另寻良偶吧”
“是,老奴告退”
几人离京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出京之后二人一路游玩,逢山访寺,遇水泊舟,于江南水乡看乌篷穿梭、莲叶田田,在西塞山前观白鹭翩跹、桃花逐水;在市井街巷,听闻贩夫走卒闲言碎语,探民生细微,于山野村落,助农桑耕织
————————完结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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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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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节 科举革新引暗浪,离京闲赏世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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