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集体看完新闻后,连部吹哨顶楼集|合填表。
各班坐在一处,裴张作为排头,正巧挨上了纪凡潇。
裴张避开纪凡潇满脸探询的问号,专心填表。
身份表都是些基础信息,纪凡潇龙飞凤舞地写完了,便往裴张的方向瞟。一眼就看见了曾用名那一栏,大多数人都空着的地方,赫然写着:“公裴张。”
“咳!”
纪凡潇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在安静的书写声中中甚是响亮,方宽瞪了他一眼。
“看不出来,你爸妈还挺公正。”
纪凡潇很辛苦地在憋笑。
“我知道,一定是你们家…”
还好纪凡潇是在眼色圈子里混大的,闻出杀气后及时刹车,拍了拍裴张的肩膀,强行友好:“是吧!”
纪凡潇强忍着笑意,小声道:“真是谁也不落便宜。”
一旁的裴张简直不想说话,往边上坐了坐,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这一眼也就顺带瞟到了纪凡潇的曾用名,也有一个“肖潇”,裴张突然就觉得还好,看来这少爷也不是嘲笑,只是单纯脑子有点问题。
他见纪凡潇眨眨眼:“你看,就没你们家那么有创意。”
裴张于是怜悯地摇了摇头,移开眼神。
留下纪凡潇满脸“我靠你懂什么了,老子和你可不一样”和“快来问我啊”的迫切。
“不是?”
纪凡潇还得瑟着等裴张来开启话题,但这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不会以为他纪少爷是那种缺爱的单亲小孩吧?
被骂废物都比不上这误会大。
纪凡潇忙道:“喂,我可不是……”
“纪凡潇!后头一百个俯卧撑!”
严排路过,雷厉风行地把人顺走了。
怎么说呢,裴张纳闷地看一眼还没止住笑的纪凡潇,正卖力地做俯卧撑偷着乐。
突然他警觉,这样这家伙的手臂肌肉进度又比他快一点了。
可恶,现在就去。
想到这裴张果断地道:“报告排长,我刚才也说话了,我去做俯卧撑。”
排长赞许地看着一脸正气的裴张点头,而地上撑着的纪凡潇匪夷所思,看着这规矩齐步走过来的家伙,在他身边立正,俯卧撑的姿势都对齐了头的位置,然后领罚。
纪凡潇小声惊呼道:“不是吧,我这么帅吗?男人见一次面都放不下我?”
裴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这货果真是个傻的。
纪凡潇做着俯卧撑,没忍住问道:“喂,你干嘛揍我?”
裴张沉默片刻,道:“看你不顺眼。”
纪凡潇:“?!”
新闻时间过后,终于迎来了万众期待的休息时间。
这周末的体能考核结果不错,连万年困难户小胖和李洋也被裴张和宋喜带飞到及格线,内务也没谁被点出来,总算能有些休息的空档。
唐丸的尊臀一落到马扎上,他本人心满意足的感慨和马扎不堪重负的呻|吟就奏出了一曲吱呀噫儿呀的二重唱。
李耿凉凉地道:“再坐坏一个马扎,你就自个去连部打报告求班长要去。”
唐丸胆战心惊地把重心往前移了移,生怕绷着几条布的脆弱小马扎消极殆了工。
正在给家人写信的裴张没留神,手中的笔已经在落款处凝了好大一团墨坨,他有些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
唐丸撞了撞裴张道:“裴哥,今晚说不定能打电话了,你还写啥信,不能聊天说吗。”
虽说这群半大小子也许入伍前都是不着家的野孩子,可进了部队,吃着苦,也就开始念起家里的好来。
尤其是在这种暑气不饶人的日子,四点起,六点训,尘土飞扬地一天忙到熄灯,动辄就是被批挨怼,亲战友彼此都憋着连累的火。
与世隔绝了小半个月,都觉得家中的清凉风扇和父母桌上的粗茶淡饭,真是饭来张口的闲散。
算起来,第一个周末裴张还没入伍,也就没见着眼前这群同年兵颤抖着拨通号码就开始嚎,哭完了全程的惨状。
至于第二周么,家门不幸,他们排全赖有个不懂事的同年兵,找偶然来训练场巡视的首长告了状,说是班长动辄打骂新兵。
结果么,班长自然是被好一通训诫。而首长走后,遭殃的可就是这群毛头小子了。
这周总算熬出头了,一旁大字没写两个,就烦躁地一笔划掉狗爬字迹的宋喜抓了抓头道:“哎烦死了,什么年代了还写信。整个新兵连都不给发手机,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娘娘在一旁小声道:“嘘,别一会信也不让写了。上周我家里来的信还没给看呢,说是单杠及格才能拆。哎,我怕是下连前都不知道我妈说什么了。”
老王叹口气幽幽地道:“我那老爹上回响足三分钟都没接上,不知道跑哪打牌去。”
信写地最勤,却也因为体能一封没看着的李洋低声道:“大家注意,再舍不得也不要超时,耽误的都是后面人的时间。”
唐丸深受其害地点了点头,这电话时间看的是总时长,稍有延误,最后的人可算倒了血霉。
裴张想了想道:“那按需分配,你们有急事的排前头,我最后吧。”
唐丸惊道:“不是吧裴哥,一般都是军事成绩最好的人先打的,怎么也要把你保障够啊!要不……”
他正要推脱,又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渴望和焦灼,更兼傅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抢先道:“谢谢裴哥!”
紧跟着娘娘和李洋也识趣地跟上:“谢谢裴哥!”
老王挠了挠头,和大傻一起冲他抱了抱拳,宋喜犹豫了一下也道:“裴哥,我们一定算好时间,不耽误你。”
傅越哼道:“你时间不够用吧,又要问候爹娘,还等着哄你那小女朋友呢。”
宋喜微微红了脸道:“够用,有啥好聊的,没缺胳膊少腿都活得好好的就成。”
娘娘和唐丸也跟着笑了,指不定这小子到时候怎么哭呢。
唐丸想了想,凑过来小声问裴张道:“裴哥,你家里……”
裴张道:“挺好的,回信我看了,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唐丸虽看着是个傻不拉几的小胖子,却在内务卫生整饬方面心细如发,此时便觉出不对,但也不好多问,打算晚上再看情况。
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之下,下午的体能没出差错,开饭前队列走的齐整,军歌唱的响亮。首长训话也是休息日组织好纪律,不要过度加训的意思。
带回到班门口,看到袁疆从内务柜拿出那台落伍的灰白色座机时,一群大好男儿简直要热泪盈眶地喜极而泣了!
唐丸真带着几分鼻音啜泣道:“裴哥,我从来都没想过会这么想家。高中周末打游戏,压根不记得给我妈打电话。可这一进来,真是度日如年。头两天教规矩下来,觉得天都塌了。要不是看在逃兵会连累爸妈,我真干不下去……”
裴张给他递了水壶低声道:“好了,缓一缓,还没接通电话就开始哭,到时候你还能说个啥。”
裴张坐在最内,等着电话依次传过来,心中仍是不起波澜。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感受不到所谓思念的煎熬。
从小寄宿学校里每周就是例行公事,母亲淡漠的格式化询问,身体健康,心理向上,成绩优良,足够了。
他耳边是傅越对父母夸自己进步多大的哭声,思绪却飘荡到了远方。
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止一次猜想过,平静接受的母亲心中是带着恨的。
真是抱歉,他冷静地想着,却不觉得后悔。
傅越大声鼾着鼻涕,装作没看见3分开头后的计时,娘娘直接骂人道:“靠你整快点,别耽误裴哥。”
傅越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李洋一把抓过话筒,一面避过头抹着泪,用乡音低声交待着什么。
众人听不明白,也就不显得他多丢人。
袁疆这种时候总是站在门边,要确保没有泄密等违规行为,也要注意体察心理状态。
但大老爷们哭成个狗样难免尴尬,袁疆也就不揭人短地隐去了自己的在场。
宋喜和父母聊天时与顶撞班长的拽样截然不同,显得温顺而明朗,还是个大孩子。
而另一头的响铃却没有接通,李洋眼睁睁地数完了秒数,失落地将话筒递给了唐丸。
唐丸一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另一手毫不耽搁地开始拨号,甫一接通就跟开战似的一串连珠炮。
显然他将裴张的建议铭记在心,虽说哭腔没忍住就跟了出来,但他还是迅疾地照着自己便签上歪歪扭扭的提醒事项,边哭边报告起来:“妈我三公里及格了呜呜,我跟你说都是裴哥和喜子带的,要不我哪能跑那么快啊妈。哎没瘦,不过裴哥告诉我肌肉在里头练出来了,再俩月就能看见线条了!”
宋喜震惊而赞叹地拍了拍这个边哭边喘边输出的小胖子,回想起跑步时他的英姿,怀疑这家伙别两个肺走的不是同一条气管。
等到话筒传到裴张手里时,还剩了两分五十,已经是大多数人非常克制的情况了。
裴张表示了感谢,但觉得并不太需要。
他拨电话时甚至希望不要接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避免尴尬。
嘀了三声,还是被接了起来:“喂。”
女人淡漠的声线,熟悉而陌生。
裴张瞟过一排坐开的战友,虽非众目睽睽地盯着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于是也改用了方言,有点磕巴地道:“妈,我挺好的,吃很饱,训练也好,你呢?”
“那就好。”
对面似乎也觉得部队比起寄宿学校,是更需要关怀的地方,却又委实找不出话来,便也道:“我挺好的,没什么差错。”
她顿了一下,便放弃努力道:“那你好好干,照顾好自己。”
这就是作结了,裴张松口气,顺理成章道:“那好,没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训练,不用担心,挂了。”
是句还是得说的废话。
裴张挂了电话,还剩足足两分多钟。他将话筒塞给最近的唐丸,转身拧开了瓶盖,以避过同年兵们面面相觑的注视。
简直是一场酷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