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哪里？”
“权限匹配，准许告知——您正在前往二号登记室，您的联络人正在那里等您。”
我的联络人。
沐鱼继续前进。
这里到处都是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材质，地面，天花板，墙壁，门。
没有窗。
可谓严防死守。
沐鱼来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室内，一把椅子，四面墙。
她坐到了椅子上，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眼前干净平整的墙面上次列浮现出行行文字。
“你好，特调员沐鱼。”
“根据特殊事件调查局最新签署文件——《专有信息保护协议》及《安全执行保障协议》——中指定专项条目规定，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对话会被全程记录并上传档案、分类留存，请悉知。”
沐鱼：“明白。”
“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请问是否立刻进行双向选定？”
沐鱼：“是。”
“请稍后，正在建立安全联络通道……”
“建立完成。”
“请告知您的联络员姓名。”
“胡睿嘉。”
“验证正确，通道已开启。”
字迹抹消，墙壁开始重组洞开，不大一会儿，原本还是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两米见方的洞口。洞口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好久不见。”
辅助滤网眼镜，蓝色镜片，温和的嗓音。
性别男。
沐鱼看了他一会儿，把对方看的有点毛。
胡睿嘉，“怎么了这是，几天功夫，不会不认识了吧？”
沐鱼起身将椅子拉的近了些，重新坐下，“我梦到你了。”
胡睿嘉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记忆出问题，他回答，“很正常，证明你对我印象深刻。”
沐鱼回味了一下梦里那个娇滴滴凹茶味造型的妹子，“……是挺深刻的。”
“……听你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啊，”胡睿嘉一脸狐疑，“别是在梦里瞎编排我了吧？”
沐鱼一脸和善，“怎么会。”
胡睿嘉：……
“算了，不掰扯这个，”他往后靠了靠，“感觉怎么样？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沐鱼握了握拳，“很正常。”
一切都很正常。
“恶心？头疼？头晕？”胡睿嘉接着问道，“别讳疾忌医，我还不知道你？”他抬起终端翻了翻，点出一串记录，“心率失常，轻度脱水……太阴给你送的营养液喝了吗？那玩意造价可贵，别浪费哈。”
“有多贵？”
胡睿嘉摸了摸下巴，“一杯顶咱一周的津贴，差不多。”
沐鱼：……哇哦。
“那还有吗？可以多来点。”
胡睿嘉斜她一眼，“你以为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大白菜都不能要多少有多少，”他比划了一下，“那是专供你们调查人员回归时调整状态的，平时可不兴乱喝。”
沐鱼遗憾的表示理解。
胡睿嘉继续叨叨，“所以恶心头晕头疼不？别转移话题哈，咱们交流时间有限。”
沐鱼配合道，“我很好，除了刚出舱时有些渴，这个算症状吗？”
“哦，那不算，你是什么装病逃课的小朋友吗？人睡醒都会渴，何况你还睡了挺久，舱内补液和喝水还是有区别的，”他说着在终端上又划拉两下，“怎么就活蹦乱跳的呢？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沐鱼：……我还在活蹦乱跳真是对不起了。
沐鱼：说谁装病小朋友呢？
胡睿嘉接着问，“精神海情况怎么样？数据显示倒是正常，你自己的感觉呢？”
“很精神？”
胡睿嘉：……
他暂时放下终端，不是很信，“真的？”
沐鱼危险眯眼：“……你很期待我有事？”
“当然不是，”胡睿嘉一秒变脸，“你应该已经问过太阴了，在你之前出来的那两位，一个消耗过大正在隔离房内深度休眠，另一个到现在还躺在医疗仓里。”
“所以，我这是合理关怀，充满同事爱的那种，”胡睿嘉摇摇手指，“感受到了吗？”
沐鱼：感受个屁。
胡睿嘉是沐鱼进入特调局以后的第一个搭档，一位话唠型辅助人员。后来这货嫌一线调查没时间看电影陪女朋友，在带他们的师父调走时硬是靠着端茶倒水一哭二闹三上吊求来了和师父一起调去后勤的机会。
刚去第一天就后悔。
然后便开始了他三天一大哭两天一小哭的打卡日常，沐鱼每次点开他的对话框，里面都是一串一串悔恨的眼泪。
一串一串的。
没眼看，屏蔽了。
特调局哪有轻松的岗位呢？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头发已经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我看看哈，你的权限等级居然是四！”胡睿嘉抬起头，露出赢了的得意嘴脸，“嗨呀这可不好，和你说话还得注意着些，啧啧啧，我可真是太难了。”
玩的挺高兴。
沐鱼坐在椅子上，就这么微微歪着脑袋看他演。
这次任务极其特殊，为防意外一线特调员暂时不能知道太多。她不信胡睿嘉不知道这个事，他就是纯粹戏精附体。
两人又闲聊一阵，这才真正进入正题。
“一般来讲，人不可能对自己的梦记的那么清楚……”听完沐鱼对自己梦中所见的简略叙述以后，胡睿嘉一直在终端上戳戳点点，“……总觉得事情开始往诡异的方向走了，不对，是已经开始……”
“警告。”
太阴的声音忽然响起，胡睿嘉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
他茫然的抬着头，张了张嘴，“啊这……”
沐鱼：“我什么也没听见。”
胡睿嘉左看右看，吸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你们的权限等级迟早要提，瞒着一线的人叫什么事儿，哪个憨批一拍脑袋想出来的章程。”
“警告。”
“好了好了知道了，”胡睿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得被训了，真烦，”他看向沐鱼，眼神控诉，“都怪你，这次算你欠我的啊。”
沐鱼：……
“我看你是欠揍。”
“嘿嘿嘿，反正你现在也打不到我，安心在里面待着吧。”
这话说的，跟她是在蹲牢房一样，不是很爱听。
“我给你带了些食材，黄豆玉米什么的，还有些蔬菜和肉。里面禁止连网的哈，给你弄了些单机游戏，已经送检了。你自己随便打发打发时间，”胡睿嘉看了眼洞口中突然出现的浮空倒计时，语速加快，“你们有专门的休息区域，不过因为特殊建筑材料的限制什么的很多事情都得你们自己来，没有智能管家端茶送水了哈。比如吃饭，听说厨房里料理机什么的都有，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了家人。”
“哦对了，回去之后记得写报告，详细的，包括草长了几片叶子鼻子上几个黑头，能记起来的全写，他们的要求，”胡睿嘉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你前面那两个目前无法配合，只能先靠你了。加油，看好你哦。”
啰啰嗦嗦一大堆。
眼见洞口已经开始重组闭合，胡睿嘉突然想起来，“还有还有，三天后线上会议，别忘了，让太阴提醒你啊！来的都是些大佬，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别带着眼屎出席！”
尾音被拦在了闭合的墙壁另一端。
室内重归安静。
沐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刚刚经历过梦境里又是失忆又是幻境的，在那里每说一句话都得思量再三，动不动就要进入猜猜猜模式，交流较多的几人全是说话藏七分的做派。结果出来以后突然来了个话唠哈士奇冲着自己一通输出，实在有些不习惯。
她得缓缓。
不过，也得感谢他。
沐鱼放松的摊在了椅子上。
人一放松，就开始犯困。
……她才刚醒来着。
不管了，睡大觉。
“太阴，我的房间在哪？”
……
沐鱼是在第二天早上见到自己在这个全封闭基地里面的第一位邻居的。彼时她正端着复古游戏机坐在不大的客厅地板上玩游戏。这人游魂一样的飘过来，在她面前站了许久，久到沐鱼都开始疑惑了，又游魂般飘进了厨房。
——大概率是一出来就进隔离室的那位。
沐鱼心中默默判断，目送着隔离室兄飘进厨房，围观了他在厨房里来回飘动好一会儿，又空着手飘了出来的全过程。
隔离室兄再次站到了她面前。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沐鱼：……
介于这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秉持着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同事爱原则，沐鱼谨慎的选择了敬语，以防不小心刺激到对方的神经。
“您有事？”
对方嘴唇蠕动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你……不，您会做饭吗？”
沐鱼：……
“料理机了解一下？”
“……我不会用。”
话还没说完，隔离室兄开始肉眼可见的红温，从脖子一路到脑门。
沐鱼：……
上一个红成这样的人叫红玉，人如其名。
你也人如其名吗？
沐鱼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没见过。
话又说回来，不会做饭很正常，但……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会用料理机？
“……还是算了。”
见沐鱼半天没反应，隔离室兄还以为对方不愿意，不想勉强。
“没有，不是，”沐浴放下手柄站了起来，“我在想做点什么，正好我也还没吃，”她起身往厨房走，“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先说好，我只会用料理机。”
隔离室兄赶忙跟在她身后，“吃……面，可以吗？”
“可以，”沐鱼停在料理机边，对着操作台开始选食材，不忘招呼人过来观摩学习，“这个是菜单，什么菜系都有，”沐鱼在屏幕上比划，“选择，确定，然后等着就行了。”
她让开身位，“你试试？”
隔离室兄上前研究了一会儿，在菜单上随便选了个油泼面。
沐鱼的视线扫过他的手——关节有些变形，手上有许多老茧和疮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她收回视线，又说，“帮我选个豆浆，要核桃爆珠口味。”
“啊……哦，好，”隔离室兄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在华夏茶点分类里找到了豆浆，选完，他转过头看沐鱼，“你还要别的吗？”
“不了吧。”其实沐鱼早就吃过了。
隔离室兄松了口气。
等餐的功夫，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沐鱼好奇的问，“你是做什么的？”
“啊……”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以前是星盟第五军区机甲三旅的侦查兵，现在在做星网主播……不对，不是现在，之前，之前在做星网主播。”
侦查？
沐鱼问道，“你们那侦查也拐狙击？”
“对，我们军区侦查小队基本都是一狙三翼的配置，”沐鱼的豆浆好了，隔离室兄主动取了递给沐鱼，“你应该也是狙击吧？”
沐鱼接过豆浆，道了声谢，“你怎么知道？”
“以前军区联赛的时候，有一次快狙的总分，你是第一，我是第二，”隔离室兄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壳，“可惜你只比了那一场，那个时候本来还想打听你是哪个区的……”
哦……想起来了，那次是被迫上岗。
沐鱼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你的面好了。”
“啊！”
对方转身取面的时候，沐鱼脸上的笑收敛了些。
这么年轻，三甲的精神力，没有显著外伤，能进这里证明精神海稳定性远超常人。大好的前程，放着好好的军部不待，做主播？
有点意思，很有局里选人的特色。
大概率是自己人。
两人一块儿吃了顿便饭。
吃完，沐鱼腾出一只手，“你好，沐鱼。”
隔离室兄赶忙伸出手，“你好，苏临，很高兴认识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你是特调局的吗？”
沐鱼笑着看他，没说话。
苏临意会，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周局说先批五人里有同事，也没明说是哪个，可真是……”
沐鱼：“周局是哪个？不是陆局吗？”
苏临一顿，看向满脸你在瞎说些什么东西的沐鱼。
二人对视半天，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反正到最后是都笑了。
这之后，苏临一改之前的腼腆，整个人大猫一样懒洋洋的窝进了沙发里，发了半天呆，“你的权限也是四级？”
沐鱼继续自己的游戏征伐，闻言随意回，“据说会升。”
苏临又呆了一会儿，“……他们没说不让我们内部交流情报的话吧？”
沐鱼手指正在飞速翻飞，扬声喊了一句，“太乙。”
女声应声响起。
“我在。”
“我们的聊天内容有限制吗？”
“没有明确的规定，二位可以正常交流。”
……
苏临那边的情况比沐鱼还要糟糕一些。沐鱼这边好歹有活人，能交流，苏临那边直接是大逃杀。
“根本杀不完，”苏临抹了把脸，“密密麻麻全是怪物，各种类型都有，只有零星几个表现出了可以交流的倾向。我几乎耗到精神力枯竭，实在无法继续才回来的。”
怪不得累到回来倒头就睡。
沐鱼沉思一会儿，“有类人形的吗？”
“有，最多的就是人形，”苏临回忆了一下，“再有就是各种动植物的变体，还有能量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才会做这样的梦？”
玩的什么？全球基因污染吗？
“……或许不是梦。”
苏临吐槽的声音一顿，“不是梦？”
能和他们梦境相连，却不是梦？
沐鱼嗯了一声，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苏临听完，从沙发里把自己拔了出来，看着沐鱼沉默。
沐鱼：？
苏临：“我现在忽然觉得大逃杀也没什么不好，”他说，“你那边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样子。”
还失忆。
“会是他们吗？那个平澜阁？”
沐鱼摇了摇头，“线索太少。”
两人相对沉默，接着又相继叹气。
难。
都难。
一边找不到一个能正常说话的，另一边倒是话多，但风险极大，疑似捅了boss窝。
沐鱼默了一会儿，重新回去玩游戏去了。
苏临再次把自己埋进了沙发里。
……
“……说起来，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
视频会议如期举行。
沐鱼与苏临两颗卤蛋也终于在会议室里遇到了被惦记了两天的第三颗卤蛋。
是名女性。
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刚从医疗仓出来没多久，皮肤都有些泛青，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沐鱼与苏临开始眼神交流。
——见过吗？
——没有，你呢？
——不认识。
好吧，毫无收获。
颓废了两天长了浑身懒肉的二人再次把自己摊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打算主动开**流。
看起来很脆弱的样子，还是别了吧，有的害怕。
又过了一会儿，投影逐渐亮起。原本只坐了三个人的会议桌边瞬间满员。
沐鱼直了直脊背，保持住了最基本的礼仪。再看旁边，苏临已经在军姿坐了，笔挺，特别精神。
苏临小小声：“看肩章。”
银边金枝五角星，最高级别了，还是前线突击部队特有的黑底。
沐鱼只扫了一眼，没多看。
央科的人在场能理解，政部也能理解，可前线？
沐鱼想起之前胡睿嘉说漏嘴的那半句话，心下微沉。
人到齐，主持会议的是特调局的老面孔，三两句话略过了开场白。
“我知道在坐诸位都公务繁忙，咱们长话短说，”主持人示意了一下太乙，虚拟光屏展开，先放出一堆的数据，“这是一批派遣人员在与未知信号源建立链接后的精神海监测数据，具体的分析和初步结论应该已经发到诸位手上了。”
沐鱼看了看手边才拿到的新终端，上面显示收到的资料足有107页。
“这些大家可以回去看，但我要提醒一点，在坐诸位都是签署了相关协议的行动参与成员，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太乙都会对诸位进行全方位的信息数据监督，希望大家能提高自己的保密意识，不要擅自为行动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他说完，并不等其他人的反应，直接进入正题，“对未知信号源的解析一直在进行，目前已经有了一些成效，现在由央科的诸位与会成员进行简略汇报。”
几名央科大佬轮流发言，说了些沐鱼不明觉厉的话。
主持人再次接过发言权，“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未知信号源的源头，大概率是异世界。这一点基本已经证实。”
主持人示意沐鱼陈述，于是沐鱼又删删减减简略称述了自己在梦境中的经历。她的声音在太乙的处理下，传到另一处会议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包括她本人，在其它与会成员眼中都是一团模糊的人形马赛克。
“……描述中出现了两方明确势力，分，”虚拟投屏上图像一转，上面出现了几个人物拟像，是太乙根据沐鱼的描述还原出来的仙剑宗诸人并最初的老头的体貌，嗯，打马赛克版本，“相关分析与资料汇总现已发送至诸位的终端……”
主持人并没有说太多，相关资料会根据权限等级选择性发送。
“这里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几个人像中老头的那一个半张脸糊了马赛克的建模被拉出来放大，“此人立场不明，很可能知晓两个世界之间出现的连通现象，目前怀疑其主动参与并干涉了我方特派员的任务进程，且在过程中出现过疑似信息给予的行为。”
“对方重点提到过两个名词——名字、规则。”
“很遗憾目前我们还无法准确获知这两个名词的深层意义。”
仅这一次，拿到的情报还是太少了。
接下来，主持人又示意那位一直安静坐着的卤蛋三号发言。
卤蛋三号的气息很弱，她努力顺了口气，才开口，“我的精神海在初链接的瞬间就受到了入侵……”
沐鱼闻言一惊，她和还在军姿坐的苏临对视一眼——入侵？
女人停了一下，接着说，“是很奇怪的感觉，一股能量，活物一样，往我的精神海里钻。我能感觉到他的强大，如果强硬反击或许能重创他，但我的精神海也会严重受损。当时情况紧急，权衡之下，我选择了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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