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脚步声和熄灯的恐吓，众人不敢再在主卧室门口的走廊久待，加之二楼能进去的房间都探索过了，便决定下楼。
一楼的区域比二楼区域大得多，几人在客厅过道和窗台边又找了几个废弃的煤油灯，却为分头行动还是一起行动起了争议。
“分头行动太容易出事了。”路晋小声说，他长着路人脸，说话也小声：“还是一起行动比较保险。”
唐灵不太同意：“一起行动效率低，这宅子这么大，还是分头行动快。”
“可，可是……”路晋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不常和人争执，声音越来越小：“我害怕。”
世界在发展，新一代公民接触这方面太少，加之灵异事件的不可捉摸，不仅路晋害怕，张措和乔森两个大男人也有点怵。
包含鬼的梦境死亡几率很高，且对抗方法不一，害怕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张措看了看周繁，青年的侧脸不见丝毫慌乱，依旧冷静。
自己这个朋友的心理素质可比他好多了，虽是新人，但沉着的态度让他颇有些自愧不如。
张措稳了稳心绪，建议道：“我觉得你和唐灵说的都有理，这样吧，不如我们分组行动，效率比一起行动高，各自也好有个照应。”
“但是我……”路晋还要说什么，忽然住了嘴。
一个脚步声混杂着摩擦声自楼梯上方出现，短短两秒，便离得极近，随后停住了。
路晋身体一僵，下意识往身后回看。
——离他两格阶梯的距离，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黑影身形高大，蓬乱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缝隙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袍子脏乱到认不出原本颜色。
见路晋回头，黑影脑袋动了一下，喉咙间发出咯咯咯的含混声音。
用更贴切的话来说，像是喉骨摩擦间发出的声音。
被那双死白的眼睛盯着，冷意霎时间笼罩了路晋。他说不出话，也不敢动，两只脚仿佛钉在原地，只僵硬地跟鬼影对视。
理智在叫他快跑，然而过分紧张下，身体反倒不听使唤。
黑影静静站在原地，手里有什么液体往楼梯木板滴落。
轻微的血腥味在寂静中弥漫开来。
“嗒，嗒。”
就在路晋能动的前一秒，黑影忽然向前一扑！
一张扭曲腐烂的脸在面前骤然放大，脸上皮肤被利器划得血肉翻出，活像一个人被撕成两半。
路晋尖叫一声，差点跌落在地。
“跑啊！”唐灵忍不住大喊出声，冲上前和乔森一左一右将路晋架住，趁着鬼影还没下一步动作，拐进了左侧的过道。
别看她个子娇小，力气倒是挺大，拖着人也丝毫不见慢，三人飞快地消失在前方黑暗里。
鬼影扑了空，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喊，又朝旁边的周繁等人扑来。
欧文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张措早就在路晋被扑时后退了几步，现在见鬼转移目标，立刻拉了周繁一把：“快跑！”
一楼区域大，岔路多，不知道唐灵他们往哪边跑了。
尽管鬼影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总是能很快出现在周围，让人难以断定它到底在追谁，更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停。
等到张措喘着粗气躲在餐厅的椅子后面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转头一看——周繁呢？！
……
雨声淅淅沥沥，这里如同被诅咒过般寒冷。
周繁坐在梳妆镜前，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镜子，可镜子里并没有任何人的倒影。
他记得这个梳妆镜，放置在主卧室的窗边，装饰浮雕上金箔脱落，显得黯淡而廉价。
他还在看着镜子——并非不想转移视线，而是动不了，身体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和张措跑散后，他去了中庭，视线却突然扭曲，紧接着进入这个不明的空间。视角像是被固定的机位，面朝梳妆镜，他不得不一直看着梳妆镜。
眼角余光能看到一片红色的指甲，边缘斑驳，显得有些粗糙，周繁猜这是个女人。
不知等了多久，这具身体的主人终于动了。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缓慢梳着自己略显毛躁的金发。梳齿穿过头发的声音细细的，除了这个，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女人梳完头发，又静静在镜子前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
随着她视角的变幻，周繁看清了更多的东西。床边搭着一条白色睡袍，被子微微掀开，床头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紫色花草，忽略这是个闹鬼的房子，一切显得那么温馨而日常。
“你还没有想好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周围却没有人出现。
女人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并不理会。
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语气里隐含的讥讽和刻薄令人心生不适，继续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因怀孕而浮肿，早已不如以前，你觉得伊诺还会爱你这幅模样么？”
“他会爱我的。”女人淡淡道：“他一直很爱我。”
“那可未必。”那声音讥诮道：“男人啊，最会做戏给妻子看。前天玛格丽太太邀请他参加舞会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女人似乎因为这句话动摇了一瞬，“不会的，他不会去。”
“是吗？可我听见你们的好女儿简劝他去呢。你看看，你还没老，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嫌弃你了。”
要是简在这里，一定会讲清楚缘故，他们家自从搬入这栋森林中的别墅以来，已很久不同人交际。这样下去会慢慢与社会脱离，简正是劝父亲出门交际，维持必要人际关系的。
可现在简不在，女人也无从得知，只能听那魔鬼笑道：“如何？成为我的信徒，我将许你永恒的美貌与青春，即便怀孕，也容光焕发。”
周繁能感觉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女人隐隐动心了。可她握了握脖颈上冰凉的银十字吊坠，断然拒绝：“不。”
“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你信上帝有什么用，他此刻能让你脱离苦难么？不会的，他信徒那么多，不会注意到每个人的……只有我，我才能帮助你。”魔鬼循循善诱。
女人叹了口气，往楼下走去，不再说话。与此同时，有什么封印解开似的，周繁感觉自己能操纵一部分这具身体了。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周繁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魔鬼以为女人回心转意，洋洋得意道：“我当然无所不能，怎么样，成为我的信徒么？”
“既然如此……”周繁抬眸，带点恰到好处的疑惑：“能否为我解答一个疑惑？”
“你说。”魔鬼感觉新的信徒近在眼前，未免有些激动。
“你刚才说，能许我永痕的青春美貌。”周繁敛眸，摸了摸这张脸，道：“可是据我所知，随人类年龄的增长，人体细胞因为不断分裂而减少。且不可逆，代谢变慢，细胞排泄物难以排出……针对这方面，你要怎样操作？”
“……”
女人已经走到楼梯下方，打开左手边的一扇门。里面种植着紫花，深深浅浅，和床头插的花是同一品种。
周繁接着思考道：“保持组织水分的透明质酸也会伴随衰老而减少，加上肤弹力纤维和胶原纤维的消减……这个要又怎么修复，有什么原理？”
“……”
“能回答么？要不要我换一个更简单的问题？”周繁张口还想说什么，面前画面再度扭曲，比之前晕眩更甚。等他站稳时，发现还在中庭，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总觉得刚刚那阵传送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周繁揉了揉额角，从回忆来看，魔鬼想要引诱女人，而女人拒绝了。女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这个家里只有一位太太，那就是露西。
雨小了很多，但依旧不能在外久待。雨水落到没有衣服遮蔽的地方产生轻微刺痛感，或许含有腐蚀性。
收紧袖扣，周繁把手笼入卫衣里。他想到回忆里露西最后停留的地方，穿过中庭和会客厅，回到楼梯面前。
楼梯右边的门和会客厅相对，因为离大门太近，一直没有被人打开过。周繁进去后锁上门，面前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咳嗽。
他挥挥手，拉高卫衣的领子挡住口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源，看见数十个花盆和回忆里无二，挨挨挤挤地放在左右，给中间留出狭窄的过道来。
花盆里自然已经没有植物了，只有些零碎枯萎的叶子，有股尘封了很久的味道。
每个花盆上似乎都贴了标签，可惜太暗看不清楚。周繁本不想停留，但不远处的一个花盆里像是埋着东西，在昏黑的房间里反射星点寒光。
他跨过中间的花盆，走到那个花盆面前，弯腰拨了拨土，将那东西拨了出来。
是一个银质十字架，非常眼熟，像是从女人那条项链上扯下的挂坠，背后刻了几个花体字母。
隔着一扇门，周繁听见会客厅的门被推开，鬼影的脚步出现了。
于是他把十字架收进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起身去打开另一扇门。
但没想到的是，另一扇门是锁住的。
周繁加大力气拧了拧门把手，木门纹丝不动，而脚步声已经逼近花房门口。他皱了皱眉，余光看到另一边还有扇门，去推，也是锁上的。
这两扇门后都是未知，或许还有通往别的房间的门，或许是条死路，而鬼影已经到了门前。
寂静的环境中，鬼影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分外明显。
分明周繁进来后落了锁，可这锁在它手里仿佛不存在，只要拧动，门就能被打开。
现在回去只能跟鬼影迎头碰上，而面前的门都锁上了。无路可退中，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来不及了，赌一把。
背对着门，门锁开启，周繁深吸一口气，不进反退，选了最开始那扇锁着的门。
随后他借用这几步猛地一蹬，往门上踹去。
“嘭！”
事实证明，经受潮气浸染后的木板并没有想象的坚固，在周繁的一个猛踹下，木渣迸射开来，门板从中间破了个大洞。
与此同时，花房的门被鬼影打开！
终于发现活人的踪影，鬼难听地嘶叫一声，又发出那种喉骨摩擦的诡异声音，向周繁扑来。
没时间再破开更大的口子，周繁迅速侧身，勉强从门洞中挤了过去。
他刚过去，一道劲风就落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上。通过门洞，鬼影怨毒地看着他，脸上的碎肉全部翻卷起来，显得那两道贯穿全脸的伤口更为深而可怖。伤口纵横交织，将鼻子全数划烂，离远了看，像是个十字。
这个鬼影到底是谁？
几秒的时间里，周繁已经冷静下来。
他赌对了，这个房间里另一扇门是打开的，不是死路。
鬼影似乎不能从门洞进来，又要去开门。
周繁正打算从另一扇门离开，余光却看见墙上慢慢浮现出一行血字。
“杀了他们，露西。”
周繁：满屋子溜鬼（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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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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