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戏往后排了点,孟方其实在犯困,于是回保姆车上睡午觉,顺道给章弈把馄饨提回去。
经纪人章弈早就坐在车上等他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又躲哪儿抽烟去了,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是不是?”
孟方其时隔好多天终于吃到了合心意的饭,心情尚佳,不想和章弈吵架。
他悠着劲把打包的小馄饨往桌子上一扔,解了西装扑到床上装死:“热乎的饭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章弈白他一眼,“谁稀罕”,手上却很诚实地拆开了馄饨的打包盒。
“靠,你不戒烟也就算了,怎么还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这在哪儿打包的?”
孟方其之前一直用的那个做饭阿姨这次没跟来,附近似乎也没什么好吃的外卖,章弈都做好了在剧组怒瘦二十斤的打算,刚立下的决心却被一碗鸡汤小馄饨打碎了。
孟方其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演我弟弟那个小男生带我吃的,怎么样,好吃吧。”
章弈想了想,记起了小男生是谁。
据说那位是刚回国的小二代,家里花钱给塞进剧组的,不过章弈早看了几个重要配角的试镜视频,感觉都还不错,要不然他也不能松口让孟方其真进这个组。
章弈吸溜了两口馄饨,问道:“你和周樾不是还没拍对手戏吗,人来找你问戏了?”
孟方其吃多了晕碳,不想理他,敷衍道:“没,停车场遇见的。别和我说话了,睡了晚安。”
章弈小声骂他,“滚你丫的,我还早安呢。”说罢悄悄吃自己的馄饨去了。
真好吃啊,呜呜。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睡得香。下午开机,孟方其满血复活。
他早上进组后已经过了两条戏,大概是因为刚进组还不太适应,虽然过了,但其实都没有达到导演林宇航心中的预期。
不过毕竟是聊了十几个小时才请来的影帝,林宇航对孟方其只有百分百的信任和耐心,才开机第一天,不着急。
可能是有鸡汤小馄饨的法力加持,孟方其下午的台词和情绪都满得很,不仅高质量地重拍了上午的两条,新的几段也全是一条过。
林宇航坐在监视器后面看了一会儿,满意得不行,把孟方其叫过来夸。
他和孟方其认识也有十来年了,一路看着孟方其从黑马新人演到影帝。
影帝已经好些年没接过电视剧,更别说是网剧,这回纯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接了本子。
章弈被先斩后奏拿到合同的时候差点气死。他刚和老婆从大溪地度假回来,本来心情很好,还给孟方其带了伴手礼。
结果休假复工第一天,就听到他亲爱的大影帝说要倒贴演网剧,章弈恨不得把那份伴手礼吃了自杀。
孟方其坐在章弈办公室的沙发上,神情轻松,还拿着章弈的switch在打动森,好像说要演网剧的另有其人。
章弈怒喝了一整瓶冰镇冰红茶才冷静下来,但走过去抢走了孟方其手里的游戏机,怒道:“谁允许你上我岛了,本岛只欢迎影帝,演网剧的立刻驱逐。”
孟方其找了个抱枕垫着,躺在沙发上耍无赖:“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挺好的,播得好了也有机会上星,说不定还要给你争个视帝回来。”
章弈无语。但木已成舟,孟方其合同都签了,档期也没什么冲突,就当为艺术献身了。
哦,还献了钱。
和网友想象中纸醉金迷的豪门影帝不同,孟方其一贯讨厌一堆人围着他,平时进组也只带着章弈和一个生活助理,外加一个做饭的阿姨。
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嘴挑,吃不上合心意的食物会影响整个人的状态。
做饭的阿姨是孟方其姥姥给找的,已经跟着孟方其做了五六年,平时有需要就来家里给他做饭,进组的时候跟着一起飞。
但这回进组相对匆忙,章弈准备订机票时才知道阿姨的儿媳妇马上要生小孩,这趟没法跟着飞w市。
为艺术献钱又献身的孟老师知道之后气绝了半分钟,嘴上闹着要毁约不去了,哪还有外人传的那个温柔儒雅高岭之花的样子。
章弈的心里虽然也哇凉哇凉的,但看孟方其吃瘪成这样,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看看,这就是某人不跟我商量就签合同的下场,老天在惩罚你。”
给孟方其气的,就差躺章弈办公室打滚了。
但他闹小脾气归闹小脾气,班还是要上的,戏还是要拍的,可惜饭是吃不上的。
不过今天周樾带他去吃了那家小馄饨,孟方其感觉胃又活过来了,几个月的剧组生活又有盼头了。果然民以食为天。
这部戏是按剧本的时间顺序来拍的,前期的戏不太重,不过明天就要拍男主和男二的对手戏,算是前期最重的一场。
林宇航知道孟方其戏好,又有自己的一套表演逻辑,所以也没多讲,说太多反而扰乱了他本身的表演思路。
但意识到周樾是纯新人,搭的还是一向以对手戏不好过而出名的孟方其,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老孟你开拍前有空的话可以提前和小周对一下剧本,他第一次进组,又是和你搭,可能接不住。挺灵的一个年轻人,别给打击坏了。”
主要周樾他妈也投了不少钱,算是带资进组,这话林宇航不好说,只能委婉地拜托一下。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孟方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随心所欲得很,但林宇航知道他并不是那号爱管闲事的老好人,未必会答应。
没想到孟方其一口应下:“行。这会儿还早,他晚点还有戏吗,不然我这会儿找他去过一过。”
林宇航有点惊讶,但不多,谁知道孟方其一天脑袋里在想什么。林宇航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可是越相处越觉得这个人难以捉摸。
他找副导演问了下后面的安排,看周樾后面也没排戏,就让孟方其去B组的场地找他去了。
周樾那头刚下戏,他比孟方其提前进组几天,一直跟着B组拍回国之前的戏份,穿了一身书生气的青灰长衫,身姿挺拔修长,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下戏之后没立刻走,似乎没看见等在外围的孟方其,跟B组的导演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大概是在讨论刚拍完的镜头。
孟方其不着急,索性在边上找了个墙倚着,他盯得无聊,顺手想摸烟盒,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才想起来中午章弈把他那盒新开的烟又收走了,无烟可抽。
孟方其心下一阵委屈,想回去骂章弈,但章弈这样管着他抽烟也是受孟方其姥姥所托,说又说不得。
况且他答应好了要给周樾讲戏,临阵脱逃显得他像什么似的。
“孟老师!”孟方其还在那别扭着,抬头就看见周樾笑着朝他跑过来。
B组这边搭的外景,此刻夕阳西下,唇红齿白的少年书生逆着光笑盈盈地朝他奔来,像电影里迫不及待跑向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不过周樾比寻常的毛头小子帅多了,可堪入画的意境让孟方其的心情好了许多。
“孟老师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周樾跑得很急,停下来气还有点喘。
孟方其摇摇头:“没什么,跟你对剧本来了。”
周樾愣住了,之前林导确实说要提前给他过一下和孟方其的对手戏,但也没说是孟方其亲自来对。
“啊,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耽误您的时间了。”
孟方其在来的路上也设想了一些情景,但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在他的计划里,周樾会一口答应,然后他开开心心地给周樾对戏,这样周樾就可以再带他去周围吃好吃的作为报答。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情又没那么好了,肩都垮了下来,英俊的面庞上挂了几分落寞,垂眼看着地:“你不需要的话就算了,我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周樾不是想拒绝他,只是孟方其来得太突然,他紧张得嘴巴和脑子各玩儿各的。于是赶忙伸出手拉住了孟方其的袖子:“没有不想,特别想,谢谢孟老师。”
他说着又笑起来,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问孟方其:“那对完戏之后我请您吃饭吧,您想吃什么?”
这话说得正中孟方其下怀,但他还没想好,于是道:“先对戏吧,对完戏回去换个衣服再走,穿成这样出去有点奇怪。”
周樾点了点头,看着小情绪翻得奇快的孟方其,没忍住偷偷笑了一下。
他和孟方其几个小时前才熟起来,但突然觉得这人很好懂:一切情绪都挂在脸上,吃了好吃的东西就很开心,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立刻散发出一股幽怨的气质。
孟方其看着随意散漫,但上心了的事都做得很认真。他跟周樾仔仔细细地对了一遍明天要拍的剧本,又讲了讲几处情绪细节,说完可能是怕周樾有负担,还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挺好的,明天好好发挥。”
周樾微微仰头,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孟老师,明天多多指教。”
孟方其的心里突然翻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他摸了摸鼻子,假装随意,“那赶快回酒店换衣服吧。”说罢又看了看表,“一个小时之后我在酒店后门那等你。”
周樾应了,跑回自己的保姆车那里找经纪人。他俩住的是一个酒店,离片场不远,但孟方其住进来这几天都没碰到过周樾,想来应该是时间一直都没对上。
孟方其回到酒店,快速洗了个澡。他讨厌头上有发胶的感觉,但造型需要,不得不弄。
他原本想随便穿一套休闲装,但不知道怎么的,那股情绪又涌上来,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打扮一下,可是打扮给谁看呢?
孟方其没想明白,有点生气,干脆还是随便穿了一套。
他收拾得差不多,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也该出门了,窗外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孟方其扫视了一眼房间,拿了手机和房卡,又给章弈说了一声,没点开听那位偷烟贼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坐电梯下楼后径直走向酒店的后门。
他是提前到的,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
周樾站在酒店后门的小巷里,穿了一身衬衫配牛仔裤,脚上踩了一双某大牌的新款球鞋,拽着包带,随意地踢脚边的石子玩。
天还没彻底黑,但路灯已经亮了,暖黄的灯光打在青年人的头颈上,看起来柔和明亮。
孟方其叫他:“小周老师。”
周樾无奈地抬起头:“都说了叫我小周或者周樾就行,您叫我老师算怎么回事儿。”
孟方其不管,转头纠结起别的事。
周樾今天打扮得干净清爽,活脱脱是校园文男主的模版,连头发好像都重新打理过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的华夫格亨利领长袖,随意的亚麻长裤,外加一双随意的某大牌二舅拖鞋。穿成这样站周樾旁边,真像他二舅,可是再回去换衣服又显得自己太矫情。
算了,二舅就二舅吧。
“走吧,我们吃什么去?”孟方其决定化二舅为食欲。
周樾走在前边看着手机:“吃小炒行吗?您能吃辣吗?”
孟方其其实不太能吃辣,但今晚莫名自尊心作祟,感觉说出来像是低别人一头似的,咬咬牙道:“能吃。”
周樾没抬头,应他:“嗯,能吃,那我们吃湘菜?”
孟方其前几年在长沙拍戏,章弈嘴馋拉着他吃湘菜,两个大老爷们儿辣得眼泪直流,后来那几个月都老老实实地吃阿姨煮的饭。
但他肯定不会告诉周樾这个,面子往哪儿搁。孟方其想了想,手插在裤兜里,小声回:“好。”
两人肩并肩走着,周樾又向孟方其请教了点演戏和剧组里的事,孟方其很耐心地听着,然后一一给他解答。
周樾说起话来的表情很生动,手舞足蹈的,孟方其看着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好像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一样,没忍住问周樾:“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是剧组,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周樾看起来很疑惑地说:“没有啊,今天早上是我第一次和您见面。”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我见过您很多回,在电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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