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缓缓吐着猩红的蛇信,蛇身环绕着少女的身体,爬下床头,从她的头顶,到手臂,再到脚踝,无声地一寸寸蜿蜒爬行而过。
尤弥里斯在冷漠理性地评判这只异种之源的危险程度。
可是,没有。
即便他一点点认真分辨着她身上的气息,他也没能闻到一点污染源头的恶臭气味,更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与异种之源近距离接触时应有的被污染侵蚀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清晰记得少女用黑锤重创S级异种之源的那一幕,尤弥里斯几乎真的会以为她如同气味显示一般的,只是一个柔软无害的人类。
但她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这间处处透着诡异之处,阻挡着他以人形进入的房子,没有精神力气息,却能够重创异种的武器,还有他此刻感知到的,少女身上过于温暖而纯净,没有正常活人应有的血肉浑浊气味,也没有精神力痕迹的身体,都说明了她的存在极为异常。
那么她的身份是什么?
新诞生出的,能够完美伪装成人类形态的异种之源?
还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创造出的实验品?
尤弥里斯雪白无暇的蛇身此刻已经围着少女的身体绕了一圈,如同是巨蟒密不透风地环绕包裹着看中的猎物,不允许她有丝毫逃出的空间。
他回到了最初降落的原点,少女墨黑的发丝上。
银蛇直立起上半蛇身,冰冷如璀璨宝石的金色竖瞳定定望着熟睡中的池初雁,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少女半边面容完全覆盖。
他想到了一种最让他厌恶的可能。
异神。
在他没有即位之前,异神还有着一个无比荒谬的称呼——“神明”。
与帝国连通的宇宙已知文明中,共有七位神明,每位神明都开辟了各自的神域,只有得到神明认可的信众,才有机会进入神域,成为神明身边的高等神侍。
神域中没有异种之源的存在,生灵更不会被异种污染,即便神侍的精神体在进入神域前发生严重的污染畸变,也能在神域中痊愈。
而那些无法进入神域的信众,只要虔诚地信仰神明,遵从神殿内低等神侍传达的神明谕令,就有可能被降下神恩,同样得到治愈,恢复健康与活力。
在异种之源不断降临,污染禁区持续扩大的异类时代,神明及神殿的存在,是无数民众心中最可靠的庇护所,也是唯一的圣地。
而神明也的确展示过治愈污染,乃至将被彻底污染的异种恢复成普通人的恐怖神力。
在尤弥里斯还没有继位前,帝国皇室乃至整个帝国的民众,都是一位神明座下最虔诚的信众,那时的帝国甚至以神明的名字加诸在前为荣,为了证明对神明的信仰,无数人向神殿供奉出全部的身家,极端者甚至不惜成为神殿的卫兵,贡献出全部的血肉和精神力,只为求得神明的垂怜与眷顾。
神殿的存在更是一度压过皇室,几乎成为帝国实质的统治者。
直至尤弥里斯杀死了帝国供奉的那位异神,逼死了他的父亲与兄长,又血腥清扫了帝国内所有的神殿势力,并将神明的存在彻底否决,宣告祂们为“异种之神”,整个帝国方才在数十年的血腥镇压中彻底摒弃了对神明的疯狂。
但与之付出的代价是,尤弥里斯的精神体在弑神中被异神严重污染,发生不可逆转的恐怖畸变,他也随时可能变为下一个恐怖的异类污染源。
可这都是值得的,帝国再也不需要在任何异神面前摇尾乞怜,也不再会是任何异神随意取用的贡品与食物。
而弑神之战后,信奉神明的文明也与帝国彻底断交,剩余的六位“神明”与神殿更是将帝国宣告为“神弃之国”,此后销声匿迹,消失在了帝国的星区疆域。
可是尤弥里斯从没有一日真正忘记过,异神的恐怖。
祂们是异种之源中最恐怖的异类源头,寻常的异种之源也许只谋求扩大自身的污染禁区,将更多生灵的身躯变为他们禁区中的异种。
然而异神却能够披上一层“神明”的神圣面纱,光明正大地在人类的国度存在和行走,让未被污染的生灵也心甘情愿匍匐在祂们脚边,交托出最珍贵的一切,哪怕是性命,只为讨得异神的欢心。
尤弥里斯绝不会允许那样令人作呕的异源,还有哪怕一丝一毫回归帝国的可能。
而治愈精神体污染,正是异神独有的特殊能力。
所以眼前这个看似普通柔弱的无害人类,会是那六种异神的化身之一,亦或者——
她有可能是新诞生的弱小异神吗?
银白长蛇的金色竖瞳越发凝缩成冰冷的一条细线,它久久凝视着少女熟睡的安然脸庞,毒牙不知不觉间靠近着池初雁雪白温热,隐隐能看出血管脉络的纤细脖颈。
只要往她的体内注入毒液,他的这部分精神体残片就能永久在她身上留下记号,无论她逃窜,躲藏到何处,本体在苏醒时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她的踪迹。
而它这具分体的使命,也会在将讯息传回,唤醒本体的那一刻宣告完成。
但某种怪异的,躁动的不安感觉,让银蛇下意识地停止住原本准备的攻击动作。
猩红蛇信犹疑地在少女肌肤边缘轻舐着,尤弥里斯的蛇身如同一座成形的雕塑一般,陷入诡异的静止状态。
……
池初雁在睡梦中感觉有些微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身体,就像是她躺上了冰冰凉凉的水床一样。
那种冰凉柔软的触感近在咫尺,她无意识地伸出手,终于找到了那股冰凉感的来源。
柔韧的,冰凉的触感,像是一块触手生温的顶级玉石。
好舒服。
她忍不住张开手,越发用力地抱住那团柔韧微凉,细腻光滑的“抱枕”,脸颊下意识地贴住抱枕,满意地蹭了蹭。
怎么这么软,这么滑?
她新买的抱枕,也太物超所值了吧,一定要给商家打五星好评……
察觉到“抱枕”柔软滑腻得似乎有要脱离她怀抱的趋势,池初雁下意识地加大力道,更加用力地抱住怀中软若无骨的“抱枕”。
她不满地微微皱眉,梦中含糊呢喃着,极为不满的怒吼声在开口时变为仿佛撒娇一般的含糊气声。
“不准跑……”
银蛇终于意识到了那股阻挠着他行动的迟滞感,来自何处。
尤弥里斯望着自己不知不觉间紧贴着少女的身体,如同紧紧缠住看中的猎物,绝不允许她逃脱的强势动作,越发迟滞的理智一点点落入无法拔出的泥沼之中。
他冷漠的理智与快要在少女拥抱中融化的蛇身,仿佛被一分为二,成为了两个无法沟通的独立个体。
理智在越发急促地警示着,让他尽快将这处疑似异神的信息传回本体。
然而他的精神体,他的精神体……
像是在悄无声息间,被除去了所有的骨头。
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更像是放松地跌入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中。
清醒的意识一点点陷入模糊,银蛇原本直立的上半身不知何时落回床面,紧紧贴着少女柔软温热的墨发,猩红蛇信缓慢认真地舔舐着少女脖颈上,散发着淡淡温热气息的雪白皮肤。
柔软轻盈的气息萦绕在蛇信周围,像是用甜蜜食物布置而成的香甜陷阱。
少女温柔而亲昵地抱住他的力道,变为一个他许久没有得到过的,可以完全放松的柔软拥抱。
轻柔的声音更如同魔鬼的蛊惑,温热汹涌的潮水上涌着,淹没了尤弥里斯剩下为数不多的所有理智。
遭受污染,畸变严重的扭曲五感,还有精神体每时每刻忍受的,撕裂刺刷着他的恐怖痛苦,在这个他随时能挣脱的柔软怀抱中,逐渐变为摇篮曲中温柔而模糊的音符。
他有多久,没有过如此安宁又温暖的放松感觉了?
在这股沉重又陌生的困倦感,银蛇逐渐遗忘了他的身份,遗忘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遗忘了少女身上的种种诡异之处。
就如同世界上最普通的一条,经过迢迢万里,千难万险,才终于能回到自己安全柔软巢穴中的小蛇。
它收起了危险的毒牙和全部防备,头部轻轻贴着少女温热柔软的,脉搏稳定跳动的脖颈,蛇身环绕收紧着圈住的人类温暖身体,陷入了安详的沉眠。
……
池初雁一觉睡醒,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连日熬夜和久不运动的身体疲惫迟滞感也一扫而空。
她昨晚,好像做了个美梦。
是什么样的美梦呢?
池初雁精力满满地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还在努力回想着那个让她万分开心,又模糊得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梦境。
洗手台对面的隔壁阳台,正晾晒着一只张嘴的蓝色海怪玩偶。
怪物……对了,她想起来了,昨晚她好像做了一个打怪的解压梦。
梦里的海怪手感Q弹柔韧,打完怪之后,怪物身上好像还掉落了一只大狗。
她摸狗摸了个爽,好像还目送自家大狗出门遛弯来着。
狗最后回来了吗?
池初雁摇了摇又有点不清醒的脑袋,她好像把狗忘了,只记得关上门后,在梦里又睡了一觉,梦里抱住的抱枕那叫一个手感绝佳。
想到梦中柔韧滑腻的抱枕触感,匆匆洗完脸,她忍不住回到房间里,把自己新买的大抱枕揉搓了一顿,不过没摸几下,她就遗憾地停下手。
还是没有梦里的抱枕舒服。
不管是超大狗还是超大怪,还是她的新抱枕,果然还是梦里的东西好玩,人怎么就不能一天用二十四个小时来睡觉呢?
理智回到冰冷的现实,想到自己根本养不起那么毛茸茸的大狗,买不了触感那么上等细腻的抱枕,也租不起梦中那么宽敞高级的房子,池初雁成功从梦中“她是皇帝”的兴奋感中冷静下来,举起手机,手指再几乎成本能记忆地点开诸多牛马平台。
寥寥无几的礼貌回拒信息,像是从头泼到脚的一盆冷水,她的心更冷了,现在冷得已经可以去大润发杀鱼了。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池初雁拎着生锈的出租屋钥匙,打开了出租屋笨重得吱吱作响的铁门。
门外,灰暗阴沉的老旧小区楼梯间阴仄狭窄,上方发黄的窗户透出几束光柱,照亮一小片空间大颗弥漫的粉尘,这幕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的熟悉场景,却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是什么呢?
狭窄的空间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骚动着,像是蛇类,还是某种昆虫贴着地面爬动的窸窣嘶鸣声,带来一种格外如芒刺背的怪异恐怖感。
【小剧场】
小池:呼吸。随便抓东西当抱枕.jpg
尤弥里斯:逐渐忘记自己是人……事已至此先睡觉吧。贴着老婆入睡.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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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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