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不到,由于整间包厢全是莫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声音,赵芹烦躁地放下筷子,开口制止她的聒噪。
“既然饿了,就少说话,多吃饭。”
莫宁落后她一秒,紧跟着说:“不过赵女士,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也知道怎么和福安安打好关系呀!”
赵芹语速快,先说完,住了嘴后,脑子里满是比自己慢一拍结束的莫宁的声音。
看着刚说完就继续埋头认真吃饭的姑娘,赵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同意柳南絮带一个人来了,完全是因为听到他说的那句“她也见过福安安”。
赵芹放下筷子,亲自把莫宁还没来得及吃的一道菜转到她面前,许是没得选择不得不低头了,语气比和柳南絮说话的时候稍软一些,问:“这位姑娘你是叫莫宁吧?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和福安安打好关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吧!柳老师好奇的问题我也很好奇,所以,他没得到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莫宁说话的时候没看赵芹,而是伸着胳膊去夹菜,自然注意不到她的脸色。
赵芹脸上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险些被莫宁的话刺激掉,勉强控制了一下火气,刚要开口反问为什么执意打探她的个人**,就听见莫宁剥着虾不紧不慢地来了个转折。
“不过,现在我更加好奇的是……”莫宁把剥好的虾塞到嘴里,嚼完咽下肚抬头看向赵芹,把后面的话说完,“赵女士为什么对柳南絮这么有敌意?不是你邀请的他吃饭吗?”
莫宁没有柳南絮那么敏感,更没有系统性地接受过心理方面的知识,所以提出来的问题全凭感觉。
感觉不对,于是便问了。
眼看赵芹脸色又要变,莫宁放下筷子,也不客气了,道:“赵女士,提醒你一句,不论你经历了什么,至少我和柳南絮都不亏欠你,所以如果你要是想好好聊天,那么接下来请不要再对我们甩脸色了,如果不想好好往下聊,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哪怕你反悔不想请客了,也是可以的,就算这地方再贵,我们自掏腰包也是吃得起的。”
莫宁脸上装得非常镇定,却是在温度舒适的包厢中出了一层手汗。
她真的很怕赵芹顺着她的话往下来一句“不请了”,更怕他们自掏腰包真吃不起这一顿饭。
可是吹出去的牛,怎么着面子上都要撑好。
更何况柳南絮看起来还是那么镇定的样子。莫宁想着,用余光留意了一下身边的人,然后就发现柳南絮拿着手机在看余额。
最最关键的是,余额上竟然显示:21.60。
莫宁手心里面的汗更厚了,同赵芹对视的时候脑子里面疯狂怒吼“不妙”,吼累了疲惫地心想:二十块钱能买我刚才吃的那一盘虾吗?
想完又想:在这里刷盘子的话要刷多久才能付得起这一桌子饭钱?员工有内部折扣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盘旋在莫宁心里面,一个飘过换另一个飘来。
赵芹自然不知道莫宁的心路历程,她甚至不知道会有人的支付余额连一盘虾都买不起。
“我既然开了口请你们吃饭,自然是想好好聊天的。”
赵芹再说话的语气变得非常客气,莫宁也就重新拿起了筷子,但是并没有继续吃饭,而是又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那柳南絮是有得罪过你吗?”
“并没有,只是我,只是柳先生的职业让我……”
赵芹在暗中把呈现放松状态的手纂成了拳头,过了将近一分钟才说。
“害怕……”
害怕?
柳南絮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之前以为赵芹对他的敌意全部出自于“夺走了福安安的喜爱”,并没有察觉出还有别的内情。
莫宁追问:“为什么?”
赵安梦一边观察着赵芹的反应,一边不停给柳南絮和莫宁使眼色,让他们别乱问。
面对赵安梦的眼色,莫宁几次同她对视,次次装作看不懂。柳南絮更是直接装作没看到,理都不理。
赵芹这次沉默的时间很快超过了上次沉默的时间,莫宁等得都想开口说些什么了,柳南絮不能开口提醒,便就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盘子里。
莫宁看了一眼盘子里多出来的菜,内心当即把“开口说话”的想法打消掉。
赵芹面前水杯内的水早已经放凉,但她并没有在意,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不过放下杯子还是没有回答莫宁的问题,而是看向柳南絮,问:“柳先生相信‘缘分’的说法,是吗?”
这是要谈往事的前兆,柳南絮立即保证道:“相信,只要是赵女士说的话,我都绝对相信。”
赵芹深深地看了柳南絮一眼,回答:“我之所以想要收养福安安,是因为他长得和我儿子有几分相像。”
虽然柳南絮已经猜到会是这个原因,只是听到赵芹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的原因有太多了,为福安安、为赵芹、为去世的孩子。
好在内心活动被他处理得很好,半点都没流露出来。
坐在对面的赵芹像是因为刚才的话陷入了回忆,柳南絮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礼貌询问:“你儿子现在……”
赵芹缓缓吐出几个字,说:“他去世了。”
没有遭到拒绝,柳南絮趁机问出了今晚的主要目的,道:“可以讲讲你的儿子吗?”
听到柳南絮的问题,赵安梦比赵芹的反应都要大,颤抖着声音开口,喊:“姨妈。”
赵芹没理她,长叹一口气。偏巧随着她叹气的动作,有缕发丝从耳后跑到前面,给保养得当的女人无端增添了几分老态。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从热到凉,期间没人再动一下筷子,全都保持安静,把时间给赵芹用来讲述痛苦不堪的过往。
赵芹有一个儿子,名叫李思忠。
可惜,在五年前,李思忠不幸去世,原因是被绳子勒破了喉咙。
那天保姆有事请假回家,做饭阿姨出门买菜,赵芹在公司忙工作,只有丢下作业来找李思忠玩的赵安梦在。
一大一小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赵茉打来电话,让赵安梦这个准高三生回家看书。
好不容易才溜出来,赵安梦自然是不愿意的,起身走到一边和妈妈讨价还价。
一番口舌后终于说服妈妈同意让自己在姨妈家玩半个小时,她低头挂断电话心里面都是美滋滋的。
没想到,就在她打电话的这段时间,危险降临了。
李思忠挪动着溜冰鞋跑到了屋门外面,还直接从台阶边上的一截滑坡滑了下去。他本来就处在学习的阶段,并不熟练,根本控制不好,全程都是跟着溜冰鞋在动,最后一头冲向了墙角处。
墙角处那里安置着一套帐篷,是之前李思忠强烈要求在家里搭建帐篷玩,所以赵芹便买了一套搭建在了院子里。
帐篷旁边,还搭建了天幕。
为避免出现塌陷的情况,天幕的四个角是用没有弹性的细钢丝斜着拽紧的,所以当李思忠被钢丝绳割到喉咙后,是没有一点缓冲的。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了。
李思忠当时心里害怕,手在空中乱挥,低着头想把双脚稳住,没注意前面,直到被割到了喉咙才伸手撑住钢丝绳。
因为惯力,即便撑着钢丝绳李思忠也没能站好,而是生生朝前栽下去。
下意识的,他松开了钢丝绳,双手做出撑地的动作。
由于钢丝绳不是平行走向,而是倾斜着的,再没了双手的阻挡,割得也就更深了。
听到动静,赵安梦循着声音望过去,危险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感觉脑袋里面“砰”地一声巨响,傻楞了几秒才奔向李思忠。
赵安梦抱起在地上挣扎的弟弟,腿软到险些站不直,等到双手被鲜血染红,她终于反应过来要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的速度很快,只可惜经过长时间的抢救,李思忠还是永远地离开了。
等赵芹讲完,赵安梦已经垂下了头。
柳南絮等了一会儿才问赵芹,道:“所以你对赵安梦的态度,是受了儿子离世的影响吗?”
“我看了家里的监控,画面很清晰,心里清楚那是一场意外,并不是她的错,”赵芹叹了一口气,“哪怕当时在场的人是我,也未必能救下儿子,除非提前阻止意外的发生。”
莫宁快言快语,直接说道:“你知道前因后果,却还是把矛头指向了赵安梦,你对她的态度,表明了是要她向你赎罪,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赵芹精致的妆容早已被眼泪冲开,她哽咽着又说:“我知道对她不公平,但是我心里面到底还是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她像儿子出事之前的样子。”
面对赵芹如此坦白地讲出心里话,赵安梦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狡辩。”莫宁心情复杂地丢过去两个字。
赵芹没再说话,像是默认了莫宁如此犀利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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