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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蒋河川你怕烧啊?

淡月朦胧,春雨绵绵,细雨打着落到池子里的月亮缓缓荡漾。

荆运阳褪去黑色外袍双腿交叉坐在床上,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腿上架的这把青色薄剑。

它现在怎么不闪了呢,还是说之前闪着金光的是被封在剑里的蒋河川,现在蒋河川现形了,剑的灵气也没了?

“千丝萝千丝萝,怎的取得这么像花朵般娇柔的名字,一点都不凌厉,砍的动人吗。”

他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将体内的能量引到手上,赫然有一团半实半虚的红色火焰在他手上燃起,他拔出薄剑,用火炙烤着剑身。

他记得之前和那个黑衣人交手时,薄剑就是这样闪出金光与他的火焰相容的。说不定用火烤烤,它就又能苏醒呢,待他与剑互相熟悉了,就能用的更趁手吧。

此时后屋的蒋河川还坐在桌前阅读对这些年各大兴起世家进行说明的书,忽然感到身体一阵火热,像被火烧了一样燥热难耐。

曼陀罗花被催开了般争相绽放,刺鼻香味弥漫在整间房内,他努力压制住身上的不适。

冷静……冷静……

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在被烤着!

“砰砰砰,砰砰砰。”

荆运阳的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谁啊大晚上的……蒋河川?你来干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蒋河川粗鲁地拉住手腕往屋内扯,用脚一踢把门关上了。

男人的脸憋的生红,薄汗从脸颊渗出,里衣领口敞开,里面起伏不定的胸膛同样漫上潮红,延伸至更深处看不到的地方。他还没有放开手,温度从被他抓着的手腕蔓延到荆运阳全身。

他身体好烫。

蒋河川微微喘着气平复体内的燥热,沙哑着嗓些许颤抖着说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这么急干嘛,不是很温柔一个人吗,讲话这么凶做什么……

“啊?你主子这把千丝萝不闪了,我烤一烤它看看是不是坏掉了。”

“……”

荆运阳戏谑道:“蒋河川,你没事吧,白天见你还面无血色的,怎么现在这个模样?”

好啊原来是这小鬼在捣乱。

蒋河川咬了下唇,眼神有些闪躲道:“你此刻看到的我是生前剑内残存灵气化成的虚体,灵气尚未完全恢复,身体便将剑视为载体,若是能量消耗过大,灵气不足过于虚弱则会回到剑内休整。”

“所以在我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前,还是无法彻底隔断与此剑……共通感觉的……”

这下换荆运阳沉默了。

那他刚才烧剑,岂不是在……烧蒋河川的身体?!

“咳咳咳。那个,你事先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有这回事。那个抱歉啊,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

蒋河川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荆运阳的手腕,下意识松开一甩,结果太用力了把荆运阳的手撞在一旁的花架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响。

许是某人被撞疼了哼了一声,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太粗鲁了,又把手贴上荆运阳手背握起来查看,掌心好像还被他用指腹轻揉了下。

“撞疼了吗?”

男人看上去有些心疼。

这下气氛更糟糕了。

荆运阳惊慌失措,气氛静谧地只剩他愈发狂跳的心脏,目光不自觉地沿着对方胸膛那片潮红向上望,落在蒋河川微微皱眉的清冷面容上。

“他怎么回事,怎么刚松开我的手又牵上了?!”

昏暗的灯光没照出荆运阳已经红透的耳尖,被男人的手摸过的地方还带着阵阵酥麻。明明是他烧了剑,怎么感觉被火烤的是他自己啊。

他把蒋河川推开,连忙说道:“没,没事,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不会乱玩这把剑的了……”

蒋河川听罢这才离去。

难眠的一夜。

清晨,院子大堂里就传来一阵啼哭声。

一个女子跪向坐在椅上的虞凤,手扒拉着她的裙角道:“呜呜小姐,我求求您了,您就回去看看老爷吧,他真的要不行了。”

虞凤却无动于衷:“小梅,老爷子还记得我,实在令我意外,可我只是他与一樊楼歌妓所生。我从始至终都姓虞名凤,与复家毫无瓜葛,现在要见我,是复家没人了吗?”

谷炘坐在一旁没说什么,只是眼神里透露着嫌恶。

被称作小梅的侍女解释道:“老爷近日神神叨叨,躺在榻上汤药不喝,有时神色迷离地念叨说什么看到‘门’了,他要进去梦里交代清楚才能安然死去。什么时候清醒了又会催促我们把你接回来。大公子如今下落不明,二公子又不愿去他的复宅……”

“小姐,您是老爷唯一的女儿了,求求您去见见他吧。”小梅叩首道。

“怎么,风流快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够吗?他那另外几个儿子不认他了,倒想起我这个女儿了。亲人吃着亲人的肉喝着亲人的血还苦叹天下不公,那么多的家产要去接手呢,要给自己抢多少荣华富贵才是公平的呢。”

……

蒋河川走过大堂时听到的就是这些,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梅说复家老爷念叨“门”上。

会是他想的那道门吗?

“叩叩。”敲门声响起,睡眼惺忪头发散乱的荆运阳推开房门看到的又是蒋河川。

“收拾一下,和我去个地方。”

荆运阳一见他就想起昨晚上的尴尬举动,慌慌张张又极力忍耐着尴尬劲说道:“去哪,我可先说好,我不卖身不求荣,交往干净没有特殊癖好。”

“……”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纵梦地的下落了,我要去复家。”

复家是永都北城的一流陆上贸易世家,北城北部接壤矿产业丰富的瞑塘,经过加工的玉石珠宝从瞑塘的汤泉商道由马车拉过来,经复家的手销往各地。

荆运阳和蒋河川坐在马车上向马夫打听道:“大爷,听说复家家主重病,我们特地过来探望探望,劳驾送一程。”

“得嘞,只是这路不好走,得加钱。”

“城里的路修的不都一个样,宽窄之分罢了,何来不好走一说?”

马夫同他解释:“二位爷想必很久没来过北城了吧,这复家啊早些年弃了城里的五进大宅,稀里糊涂地就搬到座山里。”

“有人说是复家家主早年贪靡美色,辜负的人多,还玩死过人,所以复家家主终身未娶妻,就是怕那些死人找上门来讨债,把因果轮回搭到他的子孙身上。”

“为了安心送走他们,家主就在山里修建灵堂,请人日日诵念经文,好超度鬼魂,扶平怨念。再后来,家主觉得心还是不够诚,就干脆把复家主宅重新定在这了。这宅子啊,外人进不得,怕沾染了邪气哟,不吉利。我一会也只能送你们到山下,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大爷眯眯眼望了望远处的山估摸了下距离。

“麻烦了。”蒋河川点头道。

沙石路有些许颠簸,马车棚里荆运阳手肘撑在腿上托着下巴分析道:“虞凤本名姓复,是复正恒与一烟花女子生的孩子。“

“那个来找虞凤侍女提到,复正恒有几个儿子,而提到女儿时说只有虞凤了。凭他的家族本事甚至多纳了几个妾也合常理,为何如此看中虞凤这一女儿家?况且没听说虞凤的母亲被复正恒娶为妻子或纳作妾室,为何就要在病重时见虞凤?”

“我有预感,真相就在他说的那扇‘门’后,兴许是他遇到了纵梦地的残存碎片,要到梦里赎罪。若真是如此,我们做纵梦人的必须得帮一把他了,我家荆老头曾说,靡主创建纵梦地就是为实现人们世俗愿望,好在死前不留苦痛。现在靡主他老人家死了,收拾不了的残片我们这些做子民的也该替他解决。”

蒋河川心里莫名有一股暖流涌动。他当初觉得,老天在创造人的同时已经写好了他们必死的结局,那为何不让他们多品尝些甘甜,带着笑容安乐走。

别像他当初死的时候一样。

两人赶在日落之前到了车夫说的那座山。

立于眼前的俨然是一道石雕山门,上面没有刻字,遥遥望去看不到有房屋错落在山间。

“走吧。”

荆运阳一踏过石门就感到有阵阴风吹过,心念都到春天了,怎么这山里的风吹到让人冻的得慌。

“怪瘆人的……”荆运阳直接说了出来。

“怕了?”

男人略带笑意地陪在他身旁,不过他也觉得,这座山要是是座野山,没有生气也就罢了,可马夫偏偏就说这是复家主宅在的地方。一般选址不都得看水土吗,更别说世家更讲究这些。

荆运阳哪会怂,愤愤道:“谁怕了,这样的山我爬过无数个,每次荆老天要我托信给炘哥,我都得绕好几座山头。”

“好。”

山路蜿蜒却并不陡峭,像是为了方便行人经过而特意清理过似的。

山野间寂静万分,只有他们二人衣物摩擦的声音和鞋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忽而有鸟用翅膀把林叶拍打到地上,它从树梢飞向天际,叫声忽高忽低地飘荡在空,和凉风交缠在一起,好似野鬼的呜咽。

同样是山,此处与白暮山相比还真是一阴一阳。

行至半山腰时夕阳已经照得天空红了半边,山路已达尽头,眼前豁然开阔。

蒋河川道:“看来是到了。”

几棵柳树孤零零地在这片黄土地婉转摇曳,风吹过枝条时恍若幽灵徘徊,废弃的乌篷船搁浅在快干渴的池塘边,鱼腥味刺鼻蔓延上来。

瞧见池塘尽头的房屋错落,荆运阳打了个寒碜。

“这哪是复家宅子啊,明明就是个废弃的村子,怪不得车夫说不吉利呢,还没进门看着这景象都得觉得是荒废了几十年的模样吧,我回去了要用柚子叶洗澡。”

蒋河川感到周围有种不大协调的氛围,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先进去看看有没人吧,天也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落脚。”

村里每家每户门口都吊着两只没芯了的红灯笼,没有路灯照明,偶有野风呼啸,落得身上愈发凉飕飕。

荆运阳便在手上凝聚出了两股火焰。

“蒋河川,伸手。”

待蒋河川把手掌朝上摊开,荆运阳就把其中一股火焰传递到他的手上,结果两人的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一下,他赶忙把手收回来。

“荆运阳啊荆运阳,都是大老爷们,你这么别扭做什么。”他对自己说道。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就像早上蒋河川说要来复家一样,也不知道蒋河川这么着急做什么,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太黑了,用这个火焰可以照明,放心,它不烫手,短时间内也不会熄灭。”

他解释完就自己先朝前探路,留下个神色意味不明的蒋河川站在原地。

“还是太怕生了,碰个手指,哪见得这么害臊。”

他想着,眉眼微弯看着手上那团火焰,随即跟上。

风中弥漫着诡异的血腥气,大多数屋院的大门都没有上锁,门口几座简陋的窝棚东倒西歪互相倚靠,地上稀落的泥土地砖被苔藓爬满,无不展露着村里的落败和死气。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道路尽头,遇上一个拐角,几十阶台阶走过后,见到的事物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立着的是个灵堂,一个人工搭建的灵棚上铺满白布,一盏长明灯烛光幽幽,却能恰好照亮灯后白布幔上悬挂的黑白画像。

那画的是一个生的实在沉鱼落雁的女子,桃眼黛眉,目若秋水,眼尾微微的上翘更显多娇,只是此时此景欣赏,那双眼睛倒像是在盯着他们,等他们上前来,让他们陷进来。

冷风穿过灵堂的缝隙传出呼呼的呜咽声,他们一样睁着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村外人的到来。

荆运阳手持炎火走进灵堂,耳边突然传来两道鼓的敲击声,却找不到源头。

他心头一颤,望向蒋河川,可他却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面不改色。

炎火照亮了灵堂,这些装饰和摆件和一般的灵堂别无二致,画像下方立着个牌位。

“蒋河川你快来看,你看这牌位上写着……”

“‘先妻虞莲之灵,丈夫复正恒,女儿……虞凤。’”

这是……虞凤母亲的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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