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绪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把这事忘记,自知理亏,默默吞口水。
他的语气透露出他惯有的冷嘲热讽:“所以我今天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没有一条能让你想起来?”
“下午我本来应该留在公司加班做测试,但我以为你会想让我早点回家,还请了假,都是我自作多情。”
他这样数落自己,初绪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眼睛不敢看他:“对不起啊……”
回想他今天莫名其妙的殷勤,现在似乎能够解释了,初绪知道是自己的错,也难怪他晚间一直神色不妙。
她示弱地拉了拉他的手臂,跟他解释:“但我不是完全忘了,六月初的时候我还记得的,还给你订了礼物,但是那套音响是跟一个学长订的……他最近活也比较多,一直没做完,我也不好催他嘛,后来我就、就忘了……”
贺远舟扯了一下嘴角:“是因为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你最近只顾着玩才忘了?”
初绪的头垂得更低,一个劲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最近确实一直在外面,工作上的事情又有点多……我再发消息问问对方吧。”
“不用发消息了,没必要,今天都已经过了,再问的意义是什么?”贺远舟很擅长挖苦她,尤其擅长用反问句刺人。
初绪说不出话,轻吸了一下鼻子,侧过脸去。
“你之前改签机票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吧?我还以为你是特意选的日期,为了赶回来陪我过生日。”他又道。
“对不起……”除了这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对不起,睡觉吧,或者接着跟你朋友聊天也可以,我已经问清楚了,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再随便进你的书房。”贺远舟说完,转身离开。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生气了。”初绪想拉住他,但他走得太快,只好光着脚跳下椅子,一路追着他出书房。
贺远舟并不理睬,直到在主卧被她攥住睡衣后摆,才回头觑她:“松手。”
初绪不松,但又觉得他这幅样子让人望而生畏,一时想不出哄好他的办法,只能站在原地。
贺远舟扫了一眼她拽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兀自上了床,关掉房间里的灯。
卧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认识他这么久,初绪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手腕残留着他微微用力后留下的酸胀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抹了一把眼泪,默默坐到床尾。
床上的人跟以前一样,只要生气就不理人,只是今天的气氛更凝固,他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初绪最受不了别人不理她,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有冷暴力是最可恶的。他冷嘲热讽完了就这样高高挂起,不愿意让她解决问题,或者做出补偿。
越是这么想,眼泪就冒得越多,初绪哭得鼻子酸痛,中间觉得来气,故意啜泣出了声,之后又哽咽着收回,竖起耳朵去听他那边的声音。
贺远舟也真能憋,就跟变成植物人了似的,连一根手指窸窣的动静也没有。
初绪发现这法子没用,恨不得扑到他身上痛扁他一顿,但现在理亏的人是她,不敢这么造次。
僵持了半晌,她起身到书房把手机拿回来,摸着黑找到聊天记录里的学长,泪眼朦胧地给对方发过去一段的发疯文学,让他快一点把音箱寄过来,再晚一点她可能就要离婚了。
发疯文学发完,对面迟迟没有回复,初绪等了一会儿,窝囊气越攒越多,在胸口横冲直撞,索性跳上床,一把掀开贺远舟的被子:
“你不理我就高兴了是吗?”
贺远舟侧身躺着,双手抱臂,在黑暗里看起来是又薄又长的一条人。
“你这样明明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一直生闷气也没用啊。”
初绪说着,伸手戳戳他,努力跟他讲好话:“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我都会给你准备的,我也诚心跟你道过歉了……”
贺远舟任她扒拉,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初绪哄他半天了,一点回应也没有,好不容易平复的眼泪又冒出来,但这次不是委屈,是真被气到了:“贺远舟,是不是我只要犯一点错,你就不会原谅我?”
“就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你好,年年给你过生日,只要有一年忘记,你就可以想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
她的话音因为掉眼泪微微颤抖,把话里的矛头指向了他。贺远舟安重新打开床头的灯,片刻的刺目过后,眯着眼睛看她。
灯一打开,就照出她满脸的湿意,眼睛鼻子全是通红的,愤然看着他:“我去新疆在你看来就只是玩吗?那是我的工作!我要输出内容,我要拍模特照,我快两个月没更新了我的账号要维持流量,我不只是在外面玩!
“今年上半年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情吗?要给新家买软装,策划婚礼,筹备毕业作品展,还有我的新画册出版……别的事情都跟你无关,但是一整个六月都是我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场地,鲜花,餐品台,伴手礼,礼服……全都是我一个人,你有帮过一点忙吗?”
她突然从今天扯到整个上半年,贺远舟不明白她的重点是什么。
片刻后开口陈述事实:“一开始准备婚礼的时候,你就没有跟我讨论过,你只会关在你的书房跟你那几个朋友商量,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也没有要求让我帮忙。”
“那是因为你根本帮不上忙!”初绪气疯了,“你懂设计吗?我问你哪个伴手礼的外包装好看你回答得出来吗?我喜欢什么花你知道吗?你从来都只会说‘都差不多’或者‘都好看’,你根本不在乎婚礼的事情,所以给不出参考意见!”
“是,我不懂,我不在乎,”贺远舟轻轻点头,才知道她原来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六月太忙了,忘记我的生日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来没有说理所当然!”初绪提高声音,“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内疚,可是事情发生之后,你根本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你只会冷暴力,明明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但你就是要把事情放大,就是想让我有负罪感。”
“贺远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所以把我弄哭觉得很有成就感?”初绪问他。
她现在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东西,一个正常的男朋友,即使因为她忘记了他的生日生气,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怎么会看着她哭还无动于衷。
他们去年才领证,上个月才办完婚礼仪式度蜜月,正常人会像他这样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吗?
初绪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心寒,意识到即使她好好地给贺远舟过了一个生日,对他来说,可能都没有现在冷眼看自己掉眼泪来得称心如意。
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答应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贺远舟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微变,不太明白她的逻辑怎么一下子就跑到“他很讨厌她”这个极端上去了,明明这几天冷暴力他的人是她才对吧?
眼前初绪的话还在继续,还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理了:“我知道生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已经跟你道歉过很多次了,可是你只会一味地埋怨我,一味地让我为你付出。”
贺远舟总算忍不住,坐起身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被你忘记了生日,还要来安慰你?那谁来安慰我?”
“你又不需要我的安慰!”初绪打断他的话,“我给你过生日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之前每一次生日我都有用心准备,你给我的反应也没有多高兴吧?你每次都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好像我天生就要捧着你惯着你一样。”
贺远舟皱了皱眉,不清楚她的这句结论又是从哪得来的,他什么时候“没有多高兴”了?
“反过来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给我过过几次生日?”初绪的反攻还在继续,“高中的时候你根本没问过我,因为那个时候你是被追的那个,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忘记过吗?”贺远舟听她翻旧账,表情不太好看。
“但你有用心准备过吗?每次都是一样的,带我出去吃饭,送花送礼物,然后去酒店开房!”初绪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这些话她憋了好久了,今天总算有机会说出来。
“你觉得这样就是不用心?”贺远舟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初绪一连串地抽出床头的纸巾,抹干净自己的脸,一面摇摇头:“比起我给你准备的,你不就是不用心么?”
贺远舟顿了两秒,嘴角才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抱歉,所以我明天是不是得去报个兴趣班学画画,像你一样先学会艺术设计,学会怎么准备婚礼伴手礼,再给你画一本画册才算用心?”
初绪听他居然还敢对自己阴阳怪气,勃然大怒,下床丢掉手里的纸巾,站直了盯着床上的人:“你不用说这样的话讽刺我!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你只是选择了最不需要动脑子的那一种!你就算是抄我的套路,也比你不动脑子要用心得多!”
然后在他尝试反驳之前开口:“你也不用再跟我吵了,这样没有意义,你跟我吵架本来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你只是想赢过我!”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事情原先的对错是怎么样的,他只是想占据道德上的高点pua她,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她付出的一切。
不管是婚礼,还是生日,还是所有的情绪价值。他都只是想掏空她而已。
更何况她这两天还在瞒着他干一件大事,初绪一想到之后会被他发现自己买房,再想到贺远舟还会像今天这样——可能会比今天更过分地冷暴力她——就觉得很累。
难怪她在潜意识里不想告诉他这件事,原来是因为害怕。
但问题是,她为什么总要这么怕他?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还是她就这么喜欢受虐?
凭什么?
就因为她喜欢他吗?
就要这样傻乎乎追着他十年,被气哭了也不知道还手吗?
初绪一下子觉得自己也挺好笑的,明明有钱,又有朋友,之后还会有房子,她干嘛要跟这样喜欢冷暴力的垃圾男人在一起,她有病吗?
“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吵了,”初绪的眼眶擦了太多次,已经有点充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离婚吧,这样之后就再也不用吵了,你也不用再为了生日的事跟我发脾气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你准备生日了。”
贺远舟原先只觉得愕然,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意见这么大。还没想好怎么接茬,就听见这句“离婚”,一下子愣住。
初绪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也从来没提过分手。
更何况,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分开。
即使今天的确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也只是想让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不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她那几个朋友转。想让她亡羊补牢地来哄哄自己,来抱抱他,然后接吻,过几个小时夫妻生活,第二天再给他准备一个早餐之类的,也就够了。
他想象中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谁知道她忽然冒出这句。
离婚?离什么婚。
贺小花:看看,我的愿望多么朴实无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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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Insom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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