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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束发带

距下月初四尚有七八日时,狄玉仪忽被拉着城西市集方向去。她问可是有什么新乐趣,樊月瑶只回:“姊姊到了便知。”

便安静跟着。一路过西门桥,入市集所在地,再往北走……方才拐弯,狄玉仪便猜出此行目的。行了一里路后,心中更是笃定。

又走两里,一行人果然来到马市。

城西马市每月开两次,月头、月末各五日。该月末的正在昨日开市,现下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狄玉仪被领着七拐八拐,绕过四下零散交易的人与马,来到一处带马厩的棚屋。

打眼便瞧见老吴头,他尚记得狄玉仪,“可算将您盼来了!”

“我说怎又被玉仪姊姊猜到。”樊月瑶一瞪老吴头,“原那马鞍是从你这买的?”

“从我这买怎地了?”老吴头也直眉瞪眼,鼻孔出气,“旁的哪有我家好?便是找遍南明,也再没有了!”

“就你会吹嘘。”樊月瑶撇嘴,问他:“江大哥呢?”

老吴头不同小鬼一般见识,转头喊道:“江子朋,来客了!”

一长髯男子随呼喊从棚屋后绕出,他蓄着长至肩胛的胡须,却至多二十六七,身形精瘦。并非狄玉仪想象中四十好几的魁梧壮汉。

瞧见客是何人,江子明殷勤减去几分,更显自若:“哟,给我带生意来了!”

老吴头“诶喂”声连连,指着狄玉仪,“她便是立秋那日的客人,同你讲过的——这可是我老吴头给你带来的生意!”

“你老吴头也真是不害臊,立秋都过去多久啦?”樊月瑶笑话他,“若非我带玉仪姊姊来,哪有你如今抢功劳的时候?”

“甭管谁带来的,连新客同你们一起,皆是我的贵人!”江子明站两人中间,双手大张、上下摆动,做惯了息事宁人的活,“咱去看马?”

转眼便至屋后马厩,樊月瑶当先进去。狄玉仪尚在犹豫,见她兴致正浓,却是不忍扫兴。

“便先挑一匹骑着,若不喜欢,大不了退了就是。”一路沉默的樊循之,开口便是替江子明做主。

江子明耳朵也尖得很,一听这话,再不当和事佬了,回头吹胡子瞪眼,“我这‘交易既成、概不退换’的规矩,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便给吃啦?”

“怎地,你对自家马匹如此没信心?”樊循之睨他一眼,“这般确信她会不喜?”

江子明呸道:“强词夺理!”

狄玉仪忙说:“江大哥放心,我若买了,自不会退。”

樊循之便知她会这样说。

“你瞧瞧人家多明事理?”江子明哪知他是为了试人反应,当即指指点点起来,“我到南明也才两年,已耳闻无数你这臭小子满嘴跑马的事迹。”

“说一件来听听?”樊循之洗耳恭候。

“‘这般难吃也好意思出来开店,不出三日,此店必倒。’,是不是你说的?”

“当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我可有说错?”

“人家那是家中女儿要远嫁,原就计划闭店。”江子明嘀咕,“指不定你这小子早便探听到消息。”

“故它闭店与我说过什么并不相干。”樊循之点头,盖棺定论。再对狄玉仪道:“虽说惯爱偏听谗言,他的马却皆是好马。未必就比你养在平康那匹要差。”

“总还算是说了句实在话。”江子明说,“我这马皆是从西丰来的,匹匹骏马,神勇无比!”

西丰来的……狄玉仪微一走神,解释道:“既是大家皆信得过的,我自不会担心此事。”

樊循之追问“那是担心什么”,狄玉仪却答不上来。他便哂笑道:“难道还怕骑了别的马,平康那匹会吃味不成?”

“你既应过樊月瑶一同跑马,便是今日不买,往后她再问,还是要来走一趟的。”只见她瞧见马市时、未曾立即转身,樊循之便料到“今日不买”这种事注定会是空想。

索性轻按她后背,半强迫地将人往里推,“倒不如早些选匹称心的去,省再跑来。况且只要上了马,管它什么担心,自然全都忘了。”

“吃味”之说虽不准确,却多少同狄玉仪的犹豫有些共通之处。

南明处处皆好,若再有一匹如意的新马,她恐是再不想回到平康。狄玉仪怕的,实则正是在某日将自己的马、也将平康的一切……将那些好的、坏的囫囵在一起,尽皆忘记。

然樊循之却要引诱她。他话里眼里都在说:既然怕,那便全忘了。

狄玉仪苦笑道:“兄长回回都有这样的本事。”

直戳心窝,针针见血。

她没能抵住诱惑,顺着后背力道走进马厩。不算宽敞的地方只十来匹马可供挑选。除最里那匹,余下每匹狄玉仪都看过摸过、想象过自己骑上它们的模样。

然看来看去也不如意,她最终仍是来到马厩深处。只经她看一眼便别过头的,是匹上好的乌孙马。它通身毛色棕黑、唯颅骨至吻部牵出一缕雪白。

同平康那匹何其相像。

这乌孙马若知狄玉仪想法,若能亲眼看一看平康那匹马,便会知晓,除去这小小一缕白色毛发,它们的品种、鬃毛及至马尾,实在皆无相像之处。

然它既不知晓、也不在意狄玉仪的想法。乌孙马尥尥马蹄,只在被牵出马厩时,用那缕雪白蹭了蹭狄玉仪的手心。

*

几人空空出门,购下马匹,重又返回家中换衣牵马。

换下衫裙、将头发高高束起,狄玉仪身着轻便骑装,在金风堂外遇见早等着的谷家兄妹。他们日常便是精练装束,此番只需回去牵马。

狄玉仪无奈笑问:“何不早些告知玉仪此行为何?便无需这样往返。”

“可不还是月瑶的主意,说是先不告诉郡主,你便会更开心些。”谷怡然答道,“哪知早早就被猜到,还不若郡主今日装扮叫人来得惊喜。”

谷怡然说:“很是适合,说句英姿飒爽也不为过。”

“皆是面子功夫。”狄玉仪心知自己样貌,并不过谦,解开拴在门口的缰绳,说道:“真上马便只可说是将就了。”

“郡主无需为此苦恼,我们骑术也未见得有多精湛。”谷展怀接话,控制着不将目光落去狄玉仪身上,“在南明纵马,皆是为了尽兴。”

自经她隐晦挑明,谷展怀日常对她,便同对樊月瑶一般无二。如此持续几日,狄玉仪再看他时,方才是副彻底宽心的模样。

他无意增添狄玉仪困扰,然对方今日灿然夺目,仍是没经住多看了两眼。好在樊月瑶已朝这边走来,狄玉仪望向她,未曾察觉。

樊月瑶听谷怡然笑她白折腾一场,笑嘻嘻说众人不懂尘世真谛:“这点时辰算什么?人活一世,这许多漫漫长日,可不得靠浪费来浪费去才好消磨。”

说完不等接话,迫不及待举起手中网兜,“瞧这是什么,总猜不到了吧?”

谷家兄妹早知答案,摇头不作参与。

唯狄玉仪配合问道:“是酒?”

“非也。”樊月瑶老神在在道,“乃是我亲自酿的杏子酒!”

“下回也莫说老吴头吹嘘,你又好到哪儿去?”樊循之在她身后揭穿。他也是双手提着网兜,然里面的酒坛不知比樊月瑶多了多少,“洗几颗杏子也叫酿酒?”

“总好过你一颗都不曾洗。”

“来年够不着的杏子,可万不要叫我去摘。”樊循之见狄玉仪盯着酒坛瞧,便解下一坛给她提着,“若路上没忍住偷喝,可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这人真是空口便来,狄玉仪无言片刻,只说:“循之兄长多虑了。”

一切妥当,自该出发。

约是被樊循之噎到,狄玉仪反倒率先上马。她虽说自己骑术不精,上马动作却干净利落。立秋买的马鞍已被换上,她先伏下身去说声“辛苦”,又抚过乌孙马颈部一小圈鬃毛,这才轻夹马腹往前。

连番轻柔哄劝,叫樊循之以为她必要慢悠悠晃着过去。谁想只走出几丈,狄玉仪忽地催马提速,朝众人挥手,扬声道:“玉仪久未骑马,很是想念,便先行一步。”

身后无人听过狄玉仪这样朗声讲话,却不能不为她话里的畅快感染,纷纷策马跟上。

起步时落在最后,于樊循之而言是头一回。他不知缘何就被狄玉仪几乎满溢出来的酣畅钉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已遵从胸腔中的躁动驱马往前。

樊循之最晚出发,却是最先追上狄玉仪的。未曾赶马越过,只在身后望着她那根不断翻飞的红色发带。

自走出金风堂,樊循之便看见它了。

策马带出的风让发带飘出长长一截,它勾缠着狄玉仪的发辫,扬起又飘落,落到樊循之眼里。他想起狄玉仪,眼前的、初见的、方才的……还有她刚起又落、捉摸不透的心绪。

大瑞戴孝只需三月,此后无需再着素衣。从平康出发当日,狄玉仪便已无需戴孝,可她衣着始终素净简单,仿佛要持续到两年孝期结束。

在马厩时,狄玉仪分明还满腹心事,此刻又一改从前,配上叫人无法错开眼神的绯红。

跟在她身后几丈位置时,眼前绯色便有花瓣大。若缓速慢行,退至最后,它又变作豆粒大小。再提速靠近,近到两匹马只错开一人距离,长长一根发带不知怎么却成了杏子大小。

抵达西郊无需多久,然狄玉仪不曾停下,她径直越过城门,往更远之处走去。

樊循之便跟着她,一直纵马到青山脚下。

他们自上马后便不管不顾,狄玉仪一心往前,樊循之一心随着那根发带。花瓣、豆粒、杏子……几样毫不相干的东西,在樊循之眼前变换不停。

失心疯。

想到这个词时,整片草野只余他和狄玉仪的身影。

樊循之极迫切地想要回头,回头直奔无名亭,在那里躺够至少一个时辰。他得听着草野的风声和旧庙传来的随便什么动静,才好厘清眼下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

狄玉仪初到南明,樊循之用“失心疯”形容金风堂内每一个人。

今日七月廿七,是他十八生辰。

疯过的人一个个清醒,樊循之却被那片红绸裹着,溺进一场似乎永无尽头的幻梦。

端午安康,谢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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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束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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