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店里的学生已经走完了。出了店门,两人发现有零星学生已经往学校里走了。
贺晚手按在肚子上,惊讶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勤奋的吗,中午吃一顿饭就往学校赶?”
左忘:“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吃饭时间太长了?”
平常在幽冥谷,只要是贺晚做饭,他们吃一顿饭能吃一个多时辰。
他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没找到陶企安家就上课了,所以决定守株待兔。
两人隐身后站在校门口的大柱子旁边,盯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试图从人海中找出陶启安——这不靠谱的办法是贺晚提出来的,左忘想直接去教室,被贺晚拦住了,理由是这样能
然而真正原因是贺晚吃撑了走不动。
“我觉得这学校应该聘请我们当保安,制服一穿,往这儿一站,多威风,手里如果能拎根警棍就更好了,专门抓那种染发迟到改校服的……”
“那是教导主任干的活。”
“那学校就应该聘请我们当教导主任。”
左忘:“……你没事吧?”
守到最后关校门,被抓迟到的学生在校门口站了一排都没看见陶企安。
挺着啤酒肚头顶地中海的教导主任挨个让那排学生写了班级姓名就放他们回教室了,贺晚看着风吹过连片叶子都没有的校门口,嘴角抽了抽:“难道真的没盯住?不应该啊,我……”
左忘面无表情的往高三楼的方向走。
第一节课是英语,左忘在门口站了三分钟,英语老师一句话都没有听懂,贺晚就更不用说了。
左忘在这三分钟里除了被迫听鸟语,都在想一件事——陶企安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陶启安的座位上空空荡荡的,在清一色的校服和书本堆里特别显眼。
老师上课没有提这件事,下课后他周围同学也没有提,好像这件事很寻常。
或者说,这件事发生在陶启安身上很寻常。
左忘和贺晚在第二节课上课铃响起时离开了学校。
出了学校,左忘幻化出一盏手提灯,古铜架,玻璃罩,他手一抚,青紫色的火苗蹿了出来。
贺晚认得这灯,陈曦那个魇界里见过,“寻灵灯。”
“记性不是挺好的。”
贺晚觉得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他,但他找不出证据,于是他决定忽略,“那是那是”,说着殷勤的接过左忘手里的寻灵灯。
左忘也乐得放手,他发现,贺晚使唤起来比他不靠谱的徒弟靠谱一点,于是他决定以后进魇界都带着贺晚——反正贺晚又不会受魇界反噬。
两人提着灯坐了公交车,下车后转了两条街,进小区后绕了三栋楼,终于找到了陶启安家。
可事不如人愿,左忘撬开门后发现家里没人。
“左大人,你这灯不靠谱啊。”
“没有陶启安的魂息,难免会出差错。”
“那现在怎么办?”
“强行切到下一个场景吧。”
上次强行切没切成功,不过倒是摸索出些门道。左忘拿出骨牌和符纸,画了八张符贴在骨牌上,列乾坤八位,中间用剩下四十一支骨牌绕了一个很复杂的图案,流光浮现的瞬间,左忘朝贺晚喊:“抓紧我。”
蓝白瓷砖贴出的墙壁和天花板,亮得晃眼的灯光,和“手术中”LED灯——医院。
“你能不能轻点?我跟你无冤无仇吧?”左忘甩甩胳膊,皱着眉看贺晚。
每次贺晚拽他都拽手腕,像是要把他手腕捏碎一样。
“对不住对不住。”贺晚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手里竟真松了力道,只是松松垮垮的握住左忘手腕。
左忘:“……”
左忘:“所以能放开了吗?”
贺晚看着左忘,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左忘手腕的手,不情不愿松开了——“不情不愿”这四个字在贺晚脸上写的明明白白,连左忘都看出来了。
但左忘一句话没说就收回了手。
因为他们两还是隐身状态,手术室外的人并没有看见他们。
时不时传来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陶企安妈妈被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妇女扶着站在手术室门前,那么精致优雅的一个人,此刻却潦草的像生生老了二十岁。
突然,手术室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小护士,拿着什么给陶企安妈妈签字。
陶启安妈妈手抖的像筛子,签了好久才签完。
手术室门又关上了。
LED灯熄灭了,手术门开了。
有人走了出去。
所有人围了上去。
有人跌倒在地,身体与冰冷的地面碰撞的声音异常明显。
手术室外悲怆的哭声像决了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左忘和贺晚在门开的刹那间进了手术室,看见手术台上那个憔悴的看不出原样的少年紧闭着双眼。
他的身体将会永远沉睡在地底,而他的魂灵将会回归冥界。
不,不能说回归,冥界只是一个驿站,一个中转站,他会在喝下孟婆汤后迈上奈何桥,过忘川河水,到彼岸,在那边走一遍固定流程后入轮回。可是……
左忘心里钝疼了一下。
他过得了奈何桥吗?
左忘还没想明白,魇界就消散了。
陶企安,站着的,笑着的陶企安站在他面前。
这次他渡了百余世灵第一次带着自己的私心希望被渡的魂灵能过奈何桥,入轮回。
“渡灵师大人,这是不是算没有渡成功啊?”
陶企安神色平静,可能是出于礼貌,还挂着浅浅的微笑,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问自己一道题是不是算错了,车票是不是没抢到。
“对不起。”左忘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因为渡灵失败给哪个魂灵说过对不起,毕竟究其根本渡灵失败的原因不在渡灵师身上,而在被渡魂灵自己身上。
但他这次感觉很……难过。
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力道不重不轻。
“渡灵师大人,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问过鬼差大哥渡灵的事,成功与否你都只是摆渡人,能不能渡的过去在于我自己的。况且,我也没有那么想入轮回,我总觉得我与冥界有缘。”
“那先这样吧,这次你不用喝孟婆汤了。”
着急赶来的鬼差闻言差点摔倒。
陶企安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了声“好。”
左忘拿出一个半透明的玉瓶,让陶企安中指指尖滴一滴血进去。陶企安照做了,觉得新奇:“验血型吗?我是A型血。”
可是那滴血滴进去却变成了一缕烟,红色的,萦萦绕绕,却飘不出瓶子。
左忘不关心魂灵是什么血型,解释道:“收魂息。”
让鬼差带陶企安区客栈休息,左忘说要去一趟缘因阁。
“缘因阁?”
“我觉得陶启安的魇界很不寻常,这种从出生到死亡走完魂灵一生最后自己消散的魇界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我想去找找他的前世。”
贺晚没问怎么找、跟前世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说:“我陪你去。”
左忘刚要点头,贺晚又狡黠一笑,狐狸似的,“那左大人能不能先陪我去吃顿饭?”
半小时后,小镇。
自从贺晚第一次大展身手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后,一日三餐在小镇解决的左忘和唐眠几乎没在这边吃过饭。
左忘走进经常吃饭的那家酒楼,刚进门就有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店员跺着小碎步过来,递给左忘一张单子,左忘以为是菜单就顺手接了。
贺晚在一旁笑了:“这没落座就递菜单是什么规矩?”
岂料左忘盯着那张单子停下了脚步,面色阴沉起来。
贺晚见事情不对,拿过来那张单子。
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左忘在秋水楼余——
负……
后面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什么情况?”左忘像一座要喷发的火山。
店员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左忘发火,以前左忘喜怒不达眼底,面上永远戴了副假面似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夏……夏大人在小店吃饭……走的是您……您的帐。”店员磕磕绊绊把话说完了。
“他说走我的帐你们就走我的帐,你们店的掌柜是摆设吗?是不是随便一个人在你们这儿吃完饭报我的名就能记我的账上。”
店员被吓得不敢说话,贺晚也吓得安安静静缩在一边当人体摆件。
如果数字小他还能劝劝,但账单上那个数字……
“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这句话放“上面”就相当于“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把你们老板叫过来”,威慑力可见一斑。
店员脚下抹了油一样滑走了,滑到半路又被左忘叫了回去,“算了。”
店员不知道这个“算了”是什么意思,但左忘显然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径直朝二楼包厢走。
店员眼珠咕噜噜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左大人,夏大人现在就在小店,您看……”
贺晚疯狂给店员使眼色,可惜没被接收到。
“哪个包厢?”
“花开富贵。”
左忘打开“花开富贵”门后,第一眼就看见夏不言一身月白色开襟长袍,鹤簪玉戒,桌前摆了七八道菜。
夏不言这身打扮显得与衬衣、T恤配长裤的左忘和贺晚站在一起很不和谐。
“呦,小师弟!”
这声小师弟听得左忘牙疼,他在别人面前介绍夏不言有时会称一声“师兄”,但当着夏不言面从来没叫过,他永远叫夏不言名字,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叫。
“一个人吃这么多菜?”
夏不言听出了左忘的阴阳怪气,愣了两秒,然后说:“有道是……”
“不介意我们一起吃吧?”
“……不介意不介意。”夏不言忙叫店员多添了两副碗筷。
“小师弟好久不见啊!”
左忘虽然从不称师兄,但夏不言这声小师弟倒是叫的顺口的很。
“确实。”
上次见面好像也是在饭桌上,时间久远得已经记不清了。
“这位是?”夏不言看见了左忘半步之遥的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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