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告一段落,剩下的运营和维护由其他人组织,因此,闲居的虞、林两人难免有些百无聊赖。
“你打算去旅行?”虞遂有点惊讶,“那边允许了?”
林何行显然十分得意,套上浅灰色冲锋衣,领着行李箱站在门边。
新居所是复式公寓,由楼梯间分割,虞遂住上层,林何行住下层,有公共的休闲区和聊天室。
“放心,由专员陪同呢,”他又潇洒地架上一副墨镜,努努嘴,“还有专线专车,权当领了个免费导游了。”
“毕竟我又不是你们研究所底下的人,过完年还得回我大老板那边打工呢。”
虞遂挑眉笑了:“行吧。能把你借过来使唤了这么久已经心满意足了。”
“哎,虞狗!用完就丢是吧?你找打!”
两人像是回到了孩童年代,上蹿下跳打闹起来。
零号大模型的大规模应用仿佛一阵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国内外市场,春风化雨般催生了AI的全面繁荣和商业化。
一时间,大街小巷里涌现出一茬又一茬的人工智能产品,从定制化陪伴型机器人,到智慧医疗卫生系统,上至航空航天运输,下至海底交通建设,可以说几乎满足了过去一个世纪来人类对第四次工业革命最高的幻想。
虞遂擦干净灶台,又冲了冲手,端着刚榨好的一杯雪梨汁走了出来。
影音室已经启动,虞遂走进去时,正巧全息投影的记者AI正在向观众介绍今日焦点。
“全球人工智能峰会今日在xx市召开,共有来自87个国家的领导团体参加,蓝党风头正盛的几位议员也参与了此次会议……”
虞遂在沙发上坐下,抿了一口果汁。
“……讨论零号大模型的技术实现,多国联合请求开源……”
按下关灯键,切换了频道,虞遂随意挑选了一部经典电影,舒缓的前奏在暗室中徐徐响起。
他放松地闭上了双眼。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掌握了稀缺资源的,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经济市场的动脉源源不断地将零号大模型的应用输送全球,即使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世界各国陆陆续续出现了有零星的仿品,也始终无法撼动它的地位。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唇枪舌剑、觥筹交错之中,它通常是暴富和胜者的代名词;在派系的会议室中,它是衣冠楚楚的政客们纷纷渴望抢夺的猎物;而在世界的博弈场上,它是最引人瞩目的筹码,多少人恐惧又贪婪,趋之若鹜。
时间洪流之下,失败品注定折戟沉沙,而胜利者也不会始终一家独大。
等到这场动荡的牌局归于稳定,零号大模型稳居AI领域六成的江山,其余的份额由大大小小各国模仿研发的替代产品瓜分。
世界像是沸腾油锅中被倒入清水,油花四溅喧嚣热闹过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归于平静。
自从发布零号大模型时公开露面后,虞遂便很少在街上独自行走。
第一次从林何行那里听说民间组织起了他们的粉丝会时,虞遂无语凝噎了半晌,直到后来发现所谓的“粉丝会”已经隐隐有了神学信仰教派的趋势后,他才郑重地在国际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则声明,从此在大众视野中销声匿迹。
只是今日需要去赴一场约。
腊月深冬的城市银装素裹。虞遂刚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撑起伞走在街边,墨镜既是乔装的工具,也能避免阳光在雪面上反射过来的光线。
短短的小街上热闹非凡。小吃摊前的全息投影AI口若悬河,一开口就是二十年老段子手,引得几位顾客和忙着摊饼的老板大笑连连。虞遂也不禁看了几眼那憨态可掬的待客型投影AI。
这一失神,脚边便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给撞到了。
虞遂并未疏于健身,稳稳立在原位。当他想要拉住摇摇欲坠的小孩时,一只机器小狗率先垫在了她身下,一孩一狗重新站稳。
小女孩看起来还懵懵的,小狗倒是汪汪了两声,然后发出一道柔和的女声:“先生,很抱歉,我的小主人不小心撞到了您。请问您有受伤吗?”
虞遂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
这时,女孩的妈妈提着两个购物袋匆匆赶来,也连声向虞遂致歉,同样得到没事的回复后,才重新带着一孩一狗继续往前走。
虞遂也没有再驻足,远去时,还能听见那位妈妈渐远的声音:“你看你!下次在人多的时候不要跑这么急嘛。还好你汪汪姐姐接住了你,而且那个叔叔也没有受伤……”
走进商场,导览牌上实时更新着整栋大楼的客流量数据,包括了每家店的实时人数、预计排队时间和路线指引,也可以付费领取一个居住着引导“小精灵”的智能指环。
虞遂没有在意,确定餐厅位置后,他迈步离开。
这是一家私密性良好的亲子餐厅,虞遂进入到预定的包厢时,里面还空无一人。
40分钟后,虞遂沉默地吃着午饭。
如果将虞遂排除开来,那么包厢里一共坐着两家人。左边分别坐着虞遂血缘上的母亲、异父弟弟和小侄女,而右边则坐着他血缘上的父亲、异母妹妹和小外甥,两个小孩凑在一起,一边玩着VR游戏一边大声叫唤,引得诸位家长的斥责和数落。
当两位长辈小心翼翼地替小孩子道歉时,虞遂只是含笑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在意我。”
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聚餐,由虞遂分别将礼物赠送给四位小辈而结束。
外面天色已黑,虞遂又一次走在这条街上。这里的夜晚似乎比白天更为繁华,灯光交映,人海如潮,乐声与人声交织在一起,轻如鹅毛的雪花回旋而下,引得孩子们欢呼。
“又下雪啦!又下雪啦!”
“堆雪人!快!”
虞遂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走入昏暗、清冷的地下停车场。
斗转星移,日居月诸。
又是一个深夜。
夜半02:45,虞遂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轻薄的被子从他的腰间滑落,他喘息着平复心绪。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空调制冷机运作的声音。
片刻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星星点点亮着灯的沉睡都市,神情恍惚。今夜无星无月,但隐隐可以看见片片黑云的轮廓,水汽浓重,像是沾满墨水的毛笔。而楼下的人早已搬离,偌大的公寓已鲜有人气。
端起水杯稍稍抿了一口,虞遂揽了揽宽松的衣领,回去睡下。
清晨05:22,昨夜安放在床头的通讯器发出了刺耳的呼叫声,让虞遂再次猛然惊醒。
“喂,张工?”
“虞总!打扰您了,我们这边有一个突发状况!目前的形势,比较严峻……”
清晨05:50,虞遂站在圆桌前,身后是一群面带焦急的技术人员。前方是数十块镶嵌在大厅墙上用于监控模型数据的显示屏,他正凝眸查看着上面跳动更新的数字。
“是哪个模型最开始出现参数不可解码的情况?”虞遂冷静地扭头,询问着这批工作人员,听到回答后便快速地在平板上记录。
“什么指令导致的?有查到吗?”
“没有办法完全确定,但根据时间推测,应该是一串让模型做超低维编码的指令!”
“这串指令是谁发出的请求?定位过了吗?”
“目前还在查具体的IP和……”
“查到了!”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举起手来,引得周围的人焦急地围观,他们七嘴八舌地回应道,“就在本地!”
“好的,麻烦这边继续追查,锁定后麻烦让你们的张总工派人找到对方,”虞遂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演算,他的语速很快,时不时还抬头摘录着显示屏上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那么,从模型开始异变到正式下架并被封锁,这期间一共持续了多长时间?”
“大概是6……6个小时14分钟!”
虞遂蓦然顿住了笔,沉默两秒后才启唇:“好的,我了解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先对这个异变模型进行全面的测试吧。”
盛夏的清晨略带着清凉的湿意,隐隐透露的霞光让天边泛上了一种似红似蓝的色彩,薄云荡漾出奇异的柔和涟漪。
站在落地窗前可以很轻易地欣赏到这片景色,但在场的人都无暇顾及。
“在三百二十六项测试中,异变模型的指标波动都在正常的范围内,”虞遂顿了顿,“除了迭代速度有着明显的提升。”
“这么看来,虽然经过了模型异变成人类不可读的形式,但模型内部并没有被破坏。”一旁的记录人员总结道。
马上就有人提出质疑:“但问题是,它已经不仅仅是人类不可读了,它的不可读版本我们也破译不了!”
“这很重要吗?”
“这怎么不重要?!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我们完全不可知的模型!不可知的事物该怎么控制?!”
“你是在鼓动白盒崇拜吗?!”
“测试数据堵不住你的嘴吗?”
观点不同的几位参会人员怒目而视,甚至有一人情绪激动,拍案而起。
“你们真觉得这是件好事?!!”
“哎你们冷静下来!别吵了……”
熬夜的高负荷工作让大家疲惫不堪,却又因为异变而精神紧绷。劝架的声音被掩没在争吵声里,更多人被卷入到其中,最后几乎成为了一场纯粹的骂战。
虞遂抿着唇,坐在原位上,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杂乱的人声似乎成为了激昂的背景乐。
“虞总,不阻止一下吗?”其中一位在场的议员助理挑着眉示意。
虞遂转过头面无表情:“很抱歉,我现在也有点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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