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呼吸喷洒的孔遂成耳根发软,亲昵的呼唤很快将孔遂成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忙退开,停止这临时起意的整蛊游戏。
“好久不见,”孔遂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老同学,微笑着拍了拍人的肩膀,“倒是你,这几年了无音讯……我倒是担心你把我忘了,哈哈。”
孔遂成故作爽朗实则耿耿于怀。
他与梅朝雪高中时期是铁哥们。因为在整人方面有着相同的恶趣味因此一拍即合。招猫逗狗是家常便饭,互相整蛊也是在所难免。
原本互耍战绩胜率五五开……可惜在两年前的一天,战局发生变化……孔遂成惨败。
那是高三五月的一天,离孔遂成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梅朝雪对自己很认真的表白了。孔遂成原本是不信的,只是有点在意……在意到一个人胆战心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想了好久,最终想好要在生日当天邀请人来家里义正辞严的拒绝。
当天梅朝雪没来,孔遂成还等了好久。结果第二天上学,听到梅朝雪转学走人的消息。
估计是做贼心虚,孔遂成无论如何都联络不上此人。此刻见人就在自己眼前,立刻起了清算旧账的心思……只是不是现在,不然就显得自己一直对人念念不忘(划掉)耿耿于怀吗?
整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忍!时间线拉得越长做的越逼真效果越是好,因此孔遂成已经想好了报复妙招。
“刚刚是开玩笑,我怎么会忘记你……”
几年不见梅朝雪看上去过得十分滋润。身型也从瘦猴变成了熊的状态,只是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揉搓小辫子的毛病……以前瘦的时候做这动作看上去惹人怜惜,但现在就有点……故作娇羞?
见人胸口衣兜中露出的一截黄符,孔遂成好奇问道:“没想到你真当上道士了……来医院是做法事?我能跟着看看吗?”
梅朝雪家里好像就是干这个的,高中时期也靠三流的看相水平赚了不少外快。会当道士一点不令人意外。
听到孔遂成提出跟随的请求梅朝雪显然有些吃惊,他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再三询问:“你要跟着我一起?你不是很害怕这些……”
谁害怕了?只是不喜欢好吧。怎么可能是害怕!
孔遂成忍住想反驳的心思,他随口说得:“真出什么事你保护我不就好了。”小保镖。
三流道士操着一流的心……都说遇到危险只要跑得比兄弟快就能绝对安全,你且放心着吧!
孔遂成自觉自己还是有自保的能力——打不了到时候把梅朝雪推出去断后。
见梅朝雪露出犹豫的神情,孔遂成只能附上撒手锏……不,应该是不撒手锏。
心念一动,孔遂成微笑着凑过去拉住人袖子,使用耍赖话术“炮轰”。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不说话当你答应了,行不行?”其实不答应我也会跟着你的,你别想甩掉我。
梅朝雪表情呆滞了一瞬,身体也变得十分僵硬。孔遂成看见他咽了咽口水,随后结结巴巴地开口。
梅朝雪:“我我我我……”
孔遂成盖棺定论:“好的你答应了。”
被抢占话语权梅朝雪嘴唇哆嗦,他“我”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叹出一口气,无奈妥协。
“好。”
哎——拿捏此人简直是手到擒来。小小梅朝雪也敢跟我孔大爷作对。孔遂成这厢正洋洋得意呢,没注意到一只手正朝自己的脖颈处袭来。
后颈感受到冷冰冰的触感,激的孔遂成整个人都是一哆嗦。转身看时就见梅朝雪俯下身凑近。
“……怎么了?”骤然凑近的脸属实把孔遂成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梅朝雪的指尖在他后颈处摩挲,他垂下眼睫似乎是不愿意与孔遂成对上视线。
鸦羽般眼睫象征对方内心动摇一样正在剧烈震颤。
“你脖子后面,被人刻了诅咒,”梅朝雪语露踟蹰,这让他的语速变得有些慢悠悠的,“所以你哪怕不撒娇我也会带你一起的……”
“你特么脑残?!谁撒娇了!”被人点破孔遂成也不装了,一把甩开梅朝雪手臂,因为气不过还用力往人胳膊上一拧,“几年不见你嘴巴是一天比一天贱了,人好好讲话你以为和你**?喜欢找骂找打是吧?”
梅朝雪被拧了一记脸上立刻露出扭曲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
“活该……谁叫你嘴贱,”孔遂成才不管他,以前比这还重的手都下过,最后捏的人身上都有了抗性,才不信这么点力道梅朝雪就不行了。顿时觉得对方是在施展等自己关心之后倒打一耙的老套路……
转身无视摇摇欲坠的梅朝雪,孔遂成捋开头发给自己后脖颈拍了一张照片——在这件事情上梅朝雪没说谎,他后颈确实有着奇怪的篆文。
一种不知名的红色字符张牙舞爪地铺满了孔遂成的后颈,字色殷红渗入皮肤,笔画歪扭像是一个充满恶意。一笔竖线沿着颈椎贯穿文字中心,像是一枚钉子。
幸好室内有网,孔遂成用某度识图查询出来,其给出的解释是说——这是一种被当做替死鬼的咒语。需要媒介才能实施。
孔遂成想起厕所遇到的奇怪男人。
就像借运,借命这种东西一样,收了报酬就要替对方去做一件事情。一个最常见的例子:有些人会故意将值钱的东西丢弃在地供人捡走,而获得东西的东西就相当于接受委托,要替人挡去灾祸。
这种诅咒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就是把灾难转嫁给他人。但孔遂成是个没法心安理得做损害他人利益的圣人,只会选择最麻烦的那种方案——找到施术者,让他撤回诅咒。
孔遂成算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能或许大概,他很是需要眼前三流道士的帮助。
于是他转身,求人的态度是居高临下。
“喂,帮忙!”
身后梅朝雪背靠墙坐在地上,头低垂着,像是死了。深蓝衬衣右半部分渗出一点鲜血,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攀着蛛网般血痕。
孔遂成指天发誓他刚刚真的没用力,也从来没有学过什么一阳指啊,破空掌……手上没淬毒没用暗器,就连指甲都是刚剪过的。
“你别装了,又想玩我?”孔遂成蹲下身去推了推梅朝雪的身体,人却毫无反应的摔倒在地。
“梅朝雪……?”
梅朝雪没反应,思绪顺着越来越沉的意识一起回归到与孔遂成初次相遇的场景。
梅朝雪不相信命运,却固执的相信自己和孔遂成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命运使然。
与孔遂成熟识的契机是三次不同寻常的相见。
第一次那一面匆匆。中考结束后的天性解放让孔遂成彻底变成了叛逆期中二少年,虽说身体已经迈入高中,但心智上还没有真正在初中毕业。
这种叛逆公子背后的家庭都很典型:消失的父母,空虚的房子,乖张的我。孔遂成也是如此,那时的孔裕年(孔遂成爷爷)已经因为身体不适入住仁爱,通讯不怎么方便。没了需要卖乖的对象孔遂成干脆解放天性,喝酒染黄毛一个不落。
那个时候的梅朝雪人老实,话不多(虽然和孔遂成鬼混在一起后变成了人实话不多)。他那时最烦的就是这样个性张扬的小混混,对人初次印象不怎么好。
高一刚开学,就见小混混孔遂成顶着个灿金的脑袋来学校——结果毫不意外——走廊罚站。
虽然孔遂成企图以混血一事浑水摸鱼,即便嘴硬说是父母遗传。但入学照片上明晃晃的黑发还是戳穿了他这个拙劣谎言,最终走廊上几乎站满了仪表检查不合格的学生。
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学校给过学生整改的机会,叫他们第二天该怎么规矩就怎么来。
但孔遂成脾气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不听。入学成绩第一天天顶个黄毛来和老师犟是什么意思?隔应老师挑衅学校!
据说当天就有老师给孔遂成家中打去电话,没想到几个监护人根本就不打算管孔遂成。原话说“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老师没有办法,又不好摁着人直接给染发。只能让他在走廊站到想通为止,和其他家长不管的学生一起——其中就有人老实话不多的梅朝雪。
其实罚站两天。孔遂成的事迹早就在一群不服管的学生中传开了,大家都把孔遂成这种抗争精神视作标杆。几个中二青年憋着股气不肯向名为校方的“黑恶势力”服软。
梅朝雪也算其中一员,因为他那条不符合规矩的小辫子。
明明大伯已经和学校说过,他不需要符合规矩,爱剪不剪。
梅朝雪觉得自己上走廊罚站属实冤的很,但是因为人老实。不理解也照做,心想老师总会有弄清原委的那一天。就这样很无辜的被当成了不守规矩的犟种。
站的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人抵抗不住服软,第三天上午就只剩下孔遂成和他两个人。
梅朝雪依旧规规矩矩的罚站,心里开始思考要不要主动和老师去说原因。没注意到有个灿金的脑袋鬼鬼祟祟的凑近。
“喂,你很厉害嘛!”孔遂成居然因为好奇主动开始搭话,他佩服这个与自己同样硬气的仁兄,“你看着挺听话没想到也那么叛逆,头发是自己编的?留了几年了。”
孔遂成指的是那条搭在肩膀上的小辫子。
梅朝雪不回答,因为老师说个罚站时就老实罚站,不允许私自讲话。而且他也对边上这个混混少爷没什么好感。
没想到小少爷看上去脸臭的不行脾气却好的惊人,见他不讲话还替他贴心的找了借口。
“唉——我懂,不被人理解的人都是孤独的,脾气怪些不爱说话倒也正常……你打算站多久?如果你明天还在我可以陪你一起。”
谁和你是“我们”。
梅朝雪目不转睛,权当自己是聋了瞎了,总之一点反应也不打算给孔遂成。
孔遂成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不再“自言自语”。见梅朝雪那条辫子乌黑亮丽,不自觉就上手想摸。
“可以摸吗?”孔遂成询问,手已经伸了过去。。
“别碰!”梅朝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可能是因为出声突然或者是语气比较严肃。把孔遂成给吓了一跳。
孔遂成愣了愣,被凶的有点不爽。手悬在空中没动,只是这样直愣愣看着。
过一会,他伸手往那小辫上一摸。
“你凶什么……”孔遂成觉得匪夷所思,心想我孔少何时被人严辞拒绝过。在人反应过来前又摸了两下梅朝雪的辫子。
“这是你命根子?那么宝贝不让摸。”见梅朝雪生气,孔遂成早就溜之大吉,逃出好远一段距离还忍不住回头嘲讽。
“就摸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幼稚鬼!
梅朝雪气结,很规矩的站在原地不动。但已经默默握紧垂在身侧的拳头。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梅朝雪苏醒,睁开眼没看到那张久违的脸。顿时失落。
又是做梦?梅朝雪直瞪瞪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想法——他不可能会来这里的。
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估计对方早就把自己忘个干净了。
一如既往,梅朝雪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身。他掀开自己身上的衣袖查看伤口,却见右侧臂膀被人简单进行过包扎处理。
“你醒了?!”
是孔遂成的声音。
他闻声看去,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朝他奔跑过来——孔遂成在后面追。
金发少爷伸手往前一指,远远命令:“抓住他!他是那个给我下咒的人!”
白色身影被孔遂成赶的慌不择路,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绊倒后一下子跪倒在梅朝雪身前,随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抱上梅朝雪的身躯。
“救救我,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无辜且善良的医生啊……”那男医生抬起头,对上梅朝雪的目光却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他一把撒开抱着梅朝雪的手。自己管自己往前跑了。
梅朝雪没来得及拦住他。孔遂成也没能及时赶到,只眼睁睁看着人在他们眼前一下子消失不见。
看梅朝雪呆滞原地,孔遂成一脸恨铁不成钢:“不是,人都撞你手上了你还能放跑……肌无力?”
梅朝雪看得孔遂成的脸看得出神,过一会才低头道歉:“不好意思……他撞到我伤口上了,我手上没什么力气。”
“……”
这下给孔遂成弄得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责怪人家,毕竟让一个伤者拽一个有着牛劲的医生确实是他不对。
“撞的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吹吹?”孔遂成皱着眉查看了一眼人的伤口,纱布没有渗血,不至于残废。
“不疼,”可能这句话戳到梅朝雪笑点,他自顾自低头笑了好一会,“不疼,你在这里我就不疼了。”
脑残。孔医生鉴定完伤情,有点无语的席地坐下。
“那现在怎么办,”孔遂成指了指自己后颈,“你会解这个吗?人是你放跑的你总要负责吧。”
没想到梅朝雪将手举起,他手里攥着一张老旧的戏票——有点年头了,边缘已经有些裂纹,纸张也变得薄脆。
“这是我从他身上拿来的,有这个在。他会主动找来的。”
“这是是什么?”孔遂成问。
“执念之物。”梅朝雪答。
额……很文艺的说辞,那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类似于游戏里的关键道具?
“有什么用呢?我是指它作为看戏以外的作用。”
“算是鬼的生命,如果撕毁的话本体也会不复存在。”梅朝雪说,“如果用科幻电影类比……就像《盗梦空间》里图腾的作用一样,是区分现实与梦境的个人物件。”
孔遂成理解了一点,又提出别的问题:“真如你所说这么重要的话,岂不是不能随便乱碰?这样你岂不是能做个假的还给他。”
梅朝雪笑笑,“执念内会附着人生前最难忘的回忆,不是那么方便作假的……不信你可以看看。”
孔遂成伸手去触摸梅朝雪手中的票据,果不其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并不属于他的记忆,还没来得及等他完全消化,身后就传来一道幽然阴森的女声。
“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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