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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锦鲤

谢谨言一路追随残存虚影,耳边风号凄厉,步履缓慢。

疼痛依旧强烈,若不是掌心折扇,他几乎认为自己还被困在现实。周身灵气运转顺畅,比之前更为充盈,挥扇试探时,扇骨竟然扫出一痕尖锐的冰碴。

谢谨言无意探究因由,他只是庆幸,有了更为充足的力量,加上从梁毓声那里弄来的红蝶,行动起来就有了倚仗。

他找到云舒的时候,少年正被黑影蛊惑,那影子恍如一张墨笔画,探出指爪,图谋不轨。

还好赶得及,谢谨言以折扇做引,凝聚冰霜强行打断。黑影受惊逃窜,云舒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寻找。

前方雾气缭绕,灰蒙蒙的影连绵稠密,阻隔视线。谢谨言脚步不停,直到看见两扇朱漆木门紧闭,门环锈蚀,剥落片片铜花,高悬的匾额上,飘逸的草书镌一个“卺”字。

似乎……是不觉迷境——云舒怎么会跑到这里?

不觉迷境留下的记忆并不愉快,谢谨言下意识后退一步,左右顾盼,捏扇的手紧了又紧。

人数众多的森森鬼影、撑伞的黑衣男子,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仅凭自己贸然闯入,几乎插翅难飞。

沈自钧呢?他有没有恢复神志,何时才能赶来?

仅仅想到这个名字,胸口就是一痛,对昨夜疯狂,谢谨言心有余悸。两人刚发生那样的事,他如何坦然面对沈自钧?更何况连沈自钧是否清醒,他都没有把握。

还是不要想他了吧。

四周静得出奇,恍惚中,听到稚子痛哭,隔着门缝,幽微含怨。

“你等等我……”

是谁?

谢谨言抽出折扇,鼓起勇气,推开两扇斑驳大门。

不同于前次,这回门后没有烈火,反倒是一片汪洋水泽。潮润雾气扑面,谢谨言抹去脸颊的水,杏眼微眯,望向前方。

声音若即若离,不知来处。

水面平静,却有条石断续绵延,浮于水上。涟漪圈点,水泽广阔无边,银尾鲤鱼逐波嬉戏。

明明是静谧安闲的景致,偏偏没有生机,肃杀萧索,死气弥漫。

谢谨言停步,极目远眺,视线落在茫茫雾色里,捕捉到一抹微弱的亮色。

那抹亮色飘忽浮沉,随时可能湮灭。谢谨言凝神,摸出折扇,灵气穿透障眼浓雾,在水面铺开一道狭长冰路。

或许机缘就在前方,他要碰碰运气。

涟漪随着脚步变幻飘荡,游鱼受惊,纷纷摆尾散去,惊起数朵水花。

几颗水珠落在谢谨言的鼻尖,他伸手揩去,眼前忽然一花。

夕阳下,前方一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几人踩在影子上,态度倨傲。

“喂,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给你,记得后面几道题要做错。”

“还有,笔迹写草一点。”

“上次几何题没给画上辅助线,这次可别忘了。”

被踩住影子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自己低低哼一声,把书包丢在墙角,箭步过去,就是一个飞踢,撂倒两人,剩下的一人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

“滚!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自己狠声说。

躺倒的两人连滚带爬地跑远,愣在原地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多谢你,今天作业特别多,没法帮他们做。”

自己漫不经心地捡起书包,背在身上,同时说:“你没理由帮别人做。”

“呃……可是我……”

“以后我和你一起上下学,看谁敢找茬。”声音还显稚嫩,却让人放心。

对面的孩子比自己矮一头,抬头望着自己,眉眼神似江炎一。

这是谁的记忆?谢谨言望着水面荡开的涟漪出神。

浮光静影,鱼儿悠游自在,水纹摇荡,方才似乎只是幻觉。

水面绽开,银色的鲤鱼如同惊飞的鸟,腾空而起,连串水花洒在身上。

谢谨言一怔,眼前出现一幕陌生又熟悉的情景。

夏夜的燥热还没被月色安抚,尹悦龄身穿运动衫,脸上汗水涔涔,双眼却亮得堪比天空的星星。一圈结束,她蹦跳着靠近,盘腿坐在自己面前。

自己递给她一张湿巾,她笑吟吟接了,边擦脸边说:“哎,以后记得带点饮料,要柠檬味的!”

“外面买的饮料不好,我给你泡柠檬水,更健康。”温和的男声说。

女孩子的笑声娇憨:“哎呀,真是听话,老师说什么,你就记得了。”

两人起身,慢慢朝楼梯走去,尹悦龄的外套,就挂在自己臂弯上。

看衣服的配色,似乎是汇硕中学的校服。

鲤鱼摆尾,再次甩过一串水花。

怨恨的声音随着湿漉漉的触感,黏附在耳畔:“我耻于与你同窗!我就算死,也要换你终生难安!”

眷恋的声音丝丝缕缕,缭绕不去:“悦龄,对不起,对不起……”

谢谨言不可置信,望着水面波纹,目瞪口呆。

刹那间,谢谨言骤然明白,这是陆祈华的记忆!是他对不公平的怨恨,对尹悦龄的牵挂,这是他的记忆!

柔和的声音满怀亏欠:“对不起,我拿自己的命……”

声音倏然消散,水花泼溅,更多的水珠落入眼中。

云舒声嘶力竭:“他妈的我根本没作弊,平白担个虚名,凭什么?李玉成宁允舟,你们蛇鼠一窝,下作!”

陆祈华哀伤低叹:“悦龄,我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不要信我,别相信我……我不能伤到你。”

尹悦龄哭泣:“不是说只要拿出一点时间吗?为什么,我出不去了……”

不知来处的男人嗓音嘶哑:“我只想做个好人……但是我怎会控制不住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

更多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在自白,在哭告。

伸手入水,拨开涟漪,谢谨言跪伏在水边,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底。

全是沉痛哀切的记忆,多少人的求而不得,被封存在此地,酿成苦酒?

梦境中,还有多少人求渡无门,求告无解?

渡不完世间苦,等不完众生劫。

“老师来了?”一声呼唤,惊破沉寂。

谢谨言起身,面前是陆祈华的脸,端正诚恳,唇角带着客套的笑,余光却瞥向水中。

“哗啦”水声泼洒,一把尖刺戳向水下,瞬间鱼身崩碎,片片银鳞浮散,转眼不见踪影。

溅起的水珠洒在谢谨言脸上,微弱的声音饱含不舍:“我想回家……”

谢谨言瞳仁剧震:这分明是陆祈华的声音。

“变成鱼还不听话,活该。”陆祈华咧嘴一笑,狠辣冰凉。

谢谨言眼神一冷。

梦境变幻无常,不可以常理推论。面前的陆祈华举止有异,极有可能为假扮,那么真正的陆祈华……

余光瞥过水中游弋的银色锦鲤,脑海间荒谬的猜测逐渐成型。鲤鱼甩起的水花中,不止有陆祈华,还有云舒的记忆,陆祈华已然遭逢不测,云舒那孩子,恐怕已经……

“啊呀,既然猜到了,就更不能放你走了。”陆祈华笑盈盈走近,“来这里容易,你以为,可以轻轻松松离开吗?”

冰层崩碎,水面震动不止。湍急浪涌中,探出狰狞的绿,极深处接连传来沉闷的轰响,如同远古沉眠的猛兽苏醒,渴求血肉滋养。

怕什么来什么,谢谨言捏紧折扇,寒冰一寸寸覆上扇骨,目光锁住陆祈华,显露杀意。

不知这人何时开始假扮陆祈华,想必窥探自己许久,今日撕破伪装,就绝不会给他活路。奔逃只能陷入被动,倒不如与他拼一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冰刃凝杀机,业火灭游魂。动荡的冰面上,两人抵死相争,迸发的灵气催动裂缝蔓延,眨眼间冰面龟裂,碎成无数碎末。

水波动荡,顷刻间抬升数丈,浪涛翻涌,谢谨言坠入漩涡。

远处骤然传来呼喊:“谨言——”喊声渐近,沈自钧身形如燕,点水飞掠。

陆祈华冷声道:“一个也别想走。”一束树藤随着他的手势卷过来,拦下沈自钧,另一丛新绿张开指爪,在水下缠住谢谨言。

谢谨言艰难挣开一条胳膊,看到沈自钧避开藤枝的阻拦,凌空探来一只手,于是伸手去迎。

指尖相触,不过短短一瞬,树藤骤然发力,越束越紧,把他拖入深不可测的水泽中去。

光亮逐渐暗淡,浓重的黧黑笼罩,像要坠入无边长夜。

过了许久,又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漫长,腕上袖扣忽然亮起萤光,在幽暗的环境里,缥缈如月。

萤光闪烁,似乎很急切,柔光浮动,似乎在催促什么。

凶悍的藤蔓被光亮所慑,竟渐渐停下拖拽的趋势,悬浮止息。

谢谨言茫然抬头,只见昏暗水下,由这片光晕所映,勾连出一条狭长的光带,像是跨越虚实幻境的桥,贯通生死交界的路。

脑中灵犀一闪,他眸中燃起希望,激动得指尖发抖:沈自钧在呼唤他!沈自钧在救他!

周身灵气沛然流转,坠于崖渊的凡人身形如絮,循着光路的指引,洄游上浮。

惊散的鱼群亦聚集于此,清透的光晕映在银色的鳞尾,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磷光,如同暗夜里的眼睛。

谢谨言忽然停下,环顾四周,神色悲悯。

都是人,都是活人,困囚于此,献出灵魂,只为了求而不得的一点怅惘。纵然被欲念所困,然而众生皆苦,耽于**,便是求索终生的命数。

他感受过童蒙稚子的悲伤,体会过残疾青年的痛悔,触摸过爱而不得,旁观过无力回天……

错的不是**,而是以**为丝,操纵众生的恶劣戏码。

银鲤成千上万,影影绰绰的尾拖在身后,看似悠然,实则已入绝境。以**为饵,集聚如此众多的灵魂,隐于暗处的人究竟想做什么?那是不是潜藏许久的凶魂?汇集这么多的魂魄,难道要吞噬殆尽?

毛骨悚然,谢谨言捏住折扇的指尖发着抖。

折扇挥开,爆出璀璨光华,昏黑水底骤然亮如白昼。谢谨言眉间紧锁,竟是将浑身灵气逼出,毫无保留地渡给徘徊此间的锦鲤。一时间鲤身纷纷化现人形,顺着光路指引,奋力浮游。

腕间萤光似有所感,踊跃跳动。谢谨言望着游动人影,眼中尽是悲悯。

擦肩而过的魂魄,只是瞬息,过往的记忆也是鲜明刻骨,通过微末的接触,流动过来。

幼小的孩子嚎啕大哭:“不要妹妹,有了她,爸爸妈妈不疼我了……呜呜呜……”

戴珍珠耳钉的女子哀婉啜泣:“他伤了腿,两次手术做下来,花销都不是小数目!我的病,是个无底洞……宁可让他恨我,也不能……”

断腿的男子怨恨诅咒:“我和林桂芳相恋七年!七年的感情她说散就散!我怎么甘心?我要她被人玩弄,声名狼藉,不得好死!”

女子抚摸小腹:“试了这么多次,终于怀上孩子,没想到……要不是隔壁床的小哥提醒,他们还拿我当瞎子糊弄!我情愿不入轮回不做人,只求这对狗男女遭报应,那个小哥长命百岁!”

“终于等到他了,可是……我好像,并不喜爱他。”男孩眼睛泛红,欲哭无泪。

“这次赌上了家底,可他们骗我!”西装革履的男人悔不当初。

“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想想法子,必须帮我女儿渡过难关。”有人哀切求告。

“这个成果是我的,凭什么归到他们头上,我不服!”有人决意抗命到底。

……

呼告祈求,声声入耳,哀泣悔恨,历历在目。

谢谨言握住折扇,灵气催发,护佑一片净土。

别恨了,这人生百态,从来就不是求个圆满。月有盈缺,木有荣枯,延绵数千载的悲欢离合,又怎能尽是小团圆?

走吧,那片光,就是平淡的归途,遗留在此的怅恨悲惋,全部留给我吧。

要相信光啊。

灵气几近枯竭,丝丝缕缕的藤蔓再次缠绕过来,脚下浮游过来的光晕,皆是暴虐恣睢的恶灵,原来此地竟然连通归墟中的河流。

那道光路执着不肯撤去,沈自钧还在等他。

谢谨言抬腕,袖扣只剩如豆光影。

单薄的身影漂过身边,是个瘦弱的孩子,灵气稀薄到几乎无力上浮。谢谨言抱住他,将袖扣交在他手里,珍重地握住孩子的手,把那朵萤光攥在掌心。那一刻,他忽然忆起儿时的自己,孤单、无助、独来独往,自从那张诊断书出现,就再没人牵过他的指尖。

他原来也是渴盼被人拥抱的啊。

他紧紧抱住孩子,像是沈自钧第一次热切拥住他那样,眷恋不舍。残存的灵气让渡于孩子身上,他垂下眼睫,将难以传达的牵挂藏于眼底。

弱小的影子借助灵气,飞快漂走,他抬头望向那道光,又瞧了瞧靠拢来的狰狞恶灵,露出一丝苦笑。

他满怀歉意地念着。

对不起啊,自钧,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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