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之间的关系恢复平和。
裴程摸不清林长赢的实际态度，但好歹对方不再抗拒和他一起上下学。
甚至会在他起床失败时候，主动敲响房门叫他。
对方站在走廊上，看他出来投来落于头顶的视线，裴程笑着将脑袋上睡得不服帖的一簇头发压下去，朝人打招呼，“早上好。”
林长赢点点头，又提醒道：“要迟到了。”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生出了初中时候的默契，快速跑向最后一道不会令他们迟到的公交车班次。
林长赢跑得气喘吁吁，反观裴程什么事没有，上车后还臭屁地对着窗户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林长赢默默收回视线，选择站在如今人数不少的公交车后门位置，好半天才彻底压下因跑步跳动极快的心脏。
“你这太弱了。”裴程挤到他身边，揶揄，“以后跟我一起去锻炼呗。”
林长赢目光淡淡扫过笑得张扬之人，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英语及格我什么时候就和你锻炼。”
“那可太困难了。”裴程说着，又自顾自地摇头叹气，“英语，我看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了。”说得声情并茂。
林长赢却一脸不相信：“是吗？”
如果不是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对方学习情况知根知底，他就真信了这套说辞。
“当然是啦。”裴程无所谓一笑，又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俩人之间陷入静默，林长赢犹豫许久，还是说了一句劝慰般的话语。
“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才行。”
“我觉得也是。”裴程听得连连点头，又看向他，满脸认真，“那我可以争取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林长赢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看着裴程眨了眨眼睛，摇头拒绝，“不行，我妈会送午饭来。”
“你可以带着去食堂吃呀，干嘛像个自闭小孩一样，一个人在废弃的艺术楼。”裴程观察着林长赢的神情，确定他没产生反感情绪才又继续说，“不是你说的吗？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
“我在努力争取了，林学神能给我个机会吗？”
林长赢：“……”
这个称呼在其他同学的嘴里说出来他大多时候都没注意，但从裴程嘴里说出来，就染上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兀自红了耳垂，又很快压下去，继续无情拒绝：“不要。”
“好无情。”
裴程一路从公车上争取到上完整个上午的课，最终林长赢也没有妥协，但同意了俩人一起蹲在废弃的艺术楼吃饭。
林长赢先去拿了他妈妈送来的饭菜，准备在裴程去食堂打饭回来前扔掉，再谎称是吃光了。
结果他低估了裴程的速度，他正准备倒掉饭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我说你怎么每天看起来都像没吃饱一样。”裴程话说得糙，但眼底又全是担忧，“平时不吃午饭，就吃早晚…等一下，不会我没回来前，你连早饭都不吃吧？”
“没有，只是有的时候快迟到了会不吃早饭而已。”林长赢选择性回答了对方的疑问，眼神躲闪，手又依然准备倒掉饭菜。
“干嘛干嘛，看着挺好吃的呀，为什么要倒掉？”裴程说着，还给皱起鼻子作出嗅闻状，“闻着也很香呀。”
林长赢低头看自己掌心的食物，又看看裴程陶醉的模样，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吗？”
“确定。”
“那我们换。”
林长赢将自己手中的餐盒递给裴程，对方不见半点犹豫的接过饭盒，又带上自信笑容，“这个世界上还有东西比食堂的饭菜难吃？我不相…”话语随着一口卷心菜被喂入嘴里止住，裴程眼底闪过迷茫，低头看向手中饭盒里的菜品，不信邪地又夹了一块鸡翅。
随后，林长赢看见对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在看见他的眼神后又露出苦笑，僵硬扯着嘴角夸赞。
“好，好吃…好，呕——”
裴程展现出一股不屈服于现实的幽默感，一边昧着良心夸赞，一边又苦着个脸吃那算得上难吃的食物。
林长赢看得心底一阵发笑，又对裴程犟种态度感到无语，他略带几分调侃意味说道：“你还挺好养活，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去。”
裴程不知道是真没听出他的意味深长，还是被食物毒害得思维缓慢，愣是过去许久才看向他，开口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也没办法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算是回应俩人在公车上的对话，也可以当成是在对于林长赢不吃饭的谴责。
林长赢不吱声了，裴程又在固执地等一个回复，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先发制人，“你这么说话像一个老头子。”
裴程笑笑，又一脸深情模样：“如果我当老头子可以你让你好好吃饭，那我心甘情愿。”
林长赢愣了两秒，看见那闪烁着笑意的眼睛又明白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他嘴角一抽，对此作出评价：“这话真是油腻到一个境地了。”
“你就是嫉妒我。”裴程鼻孔里出气，“嫉妒我的天赋，这话要是让可爱小女孩听见，不得被迷死。”
“并不会。”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女生冷冷否定了裴程的求认可，她无视对方的辩论邀请，转头看向林长赢，“长赢，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助。”
女生的称呼带着亲近意味，裴程知道对方这只是为了更好求人办事，心底却依然闪过一丝不适感，“叫得还挺亲热。”他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引起了前排围观之人的侧目，陆青云瞧着裴程的反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林长赢想回怼裴程一句，但看见女生眼底隐隐约约的焦急，他又先回了一句，“怎么了？”
“我想请你晚自习和我一起回家。”
县中里住在城北的学生其实不少，但城北出了名的贫穷筒子楼却没几个人住着，之前这个地方常年不间断行驶的货车和污染空气的工厂，让有能力搬走的人大多选择搬离。
所以整个七班，在裴程到来之前，住在城北筒子楼的其实只有徐璐和林长赢两个人。
班上的同学注意到这个动静，看见是一男一女下意识要起哄，又因为林长赢过于冷淡的神情将话硬生生压回肚子里。
徐璐的面容上一闪而过不自然，但最终却被那更重要的事情裹挟着继续向林长赢求助。
林长赢没说话，但他已经从女生眼底的慌乱猜到了七七八八。
城北筒子楼是个贫穷之地，大家能逃走的都直接卖房逃走，逃不走的就只能继续住在这破败的房屋里，或是将房子低价出给一些社会渣滓。
徐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家在这片筒子楼最偏僻的地方，过去的路上要途径一条十分狭小的巷子。
她裹紧了自己的校服，手拽在肩上的书包戴着上，骨头都用力到发白。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已经快十点，等她走到城北时，四周已经死一般寂静。
城北筒子楼的居民，不会在夜间九点以后出门。
“这片楼是建在人家墓地上面的，谁晚上敢出门啊，不怕遇见阿飘吗？”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牙都掉光了还要散播点封建迷信的恐慌来，又被他身旁的老伴呼了一巴掌在背上。
同样白发苍苍但精神气十足的老奶奶翻了个白眼，又温柔地摸摸徐璐的脑袋，细声细气说道：“这里晚上有那些天天遛猫逗狗的人，丫头，你可千万不要在晚上出门。”
遛猫逗狗，或许还是一种美化过的说法。
但徐璐没办法，不在晚上出门。
她也想过申请住校，但住宿费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她家里还有卧病在床需要她照顾的父亲。
于是她只能每天战战兢兢回家，又总是在走夜路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这一次，对方在一个低矮的自建房旁拦住了她。
这是之前成县受灾后的临时安置房，被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敲碎了玻璃，占据此地。
拦住她的人半张脸都隐匿于黑暗里，看不清，但徐璐心底依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因为她很肯定，这就是一直尾随她的人。
“尾随？”
徐璐第二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是在课间眼保健操时间，她将林长赢约到了楼道间，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为何要请对方一起回家。
“行，我来帮你想办法。”
林长赢当然不会去问“为什么不报警”这种傻话，倒不是警察不做事，相反他们都十分负责任，只是对方没做出实际行动来前，他们除了口头教育以外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满口黄牙的男人笑得恶心，一步一步靠近徐璐。
她只能被动向后退，身后又是墙壁，她退无可退，只能在心底祈求林长赢的办法奏效。
“干什么呢？”
巷口位置传来一道男声，身形挺拔，面俊似玉，但又抖着腿，一副吊儿郎当之像。
林长赢一反常态，他歪头勾起嘴角，嚣张着靠近，脸上全是不屑一顾，“你不和我在一起，就和这种丑陋的脏鬼鬼混？”
“这人比下水道的蟑螂老鼠还要不修边幅一点吧，瞧瞧这脸，也是丑陋到一个境地了。”
“哦，我没说其他地方好看的意思。”
林长赢一句接着一句贬低眼前的陌生男人，对方的神情愈发愤怒，他再加一把火，笑得欠揍至极，“被我骂成这样了还没反应，还是个窝囊废呢。”
“你他妈的！”
男人一声怒骂，顺手捡起地上的砖块就朝林长赢的面门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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