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成了批斗大会，少年时期的青□□意成了伊甸的禁果。
早上还带着笑容的学生被拎到台上做例子，低着头，神情惶恐。
林长赢沉默看着，面如土色的少年与握紧双拳的少女。
李安大概是真的在害怕，他眼里噙满压抑的泪水，目光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一眼站在他身边一起被高一年级主任辱骂的女生…也是他的女朋友。
而早上和他打岔的女生此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昔日被大家所承载的纤纤玉手，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有一闪而过的红色，或许是因为眼花。
“有同学举报，高一四班的李安同学，违反校规校纪和高一三班的陈月圆同学谈恋爱，你以为你们瞒得很好吗？告诉你们，就没有学校不知道的事情。”
高一年级主任话说得不太客气，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林长赢猜测对方是在得意，可得意个什么劲呢？这事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在全校师生面前通报批评吗？
从他的视角看去，下面的学生神色各异，有些人露出不忍的神情，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
或是天生喜欢看他人受难者，又或是平日与其有矛盾者，脸上都带着些许嘲笑意味。
“陈月圆，小小年纪不知羞耻，男同学找你谈恋爱你就同意，迟早…”高一年级主任说着，神色晦暗莫名地隐去后半段，令人遐想。
陈月圆低着头站在台上，神色淡然，但微微颤抖的双肩证明了她的内心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李安依然作鹌鹑状站在一旁，他不该这么懦弱，林长赢想，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独自面对众人的审视。
像听见了他的心声，那个沉默着的少年终于抬头，这次也没看少女，只是目光恳切地看着高一年级主任。
“老师，我真的不想谈恋爱的，是陈月圆…是她勾引我的！不要处罚我啊，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着，眼角已经流出两行泪来，倒真显得情真意切。
但林长赢宁愿他不如不开口，继续当懦夫也别来当个牲口。
陈月圆平静的假面破碎，震惊的目光直直落在那个说要喜欢她，要永远保护她之人身上，却未得到任何回应，对方低着头，不如曾经张扬肆意，懦弱得不似她喜欢的那个少年。
她的心就此冷却，神色平静地去接受上天给她安排的悲情戏码与他人异样的目光。
不勇敢是正常的。
林长赢如实评价，对于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偷藏禁果是刺激的，但承担后果又是无力的。
高一年级主任像被李安的这句话鼓舞到，手指戳在陈月圆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李同学…”
对方的话语越来越过分，陈月圆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但裴程不可以，他的脚步动作，却有些人比他更快一步。
话筒突然没了声音，台下一阵闹哄哄，遮盖住了高一年级主任即将说出口的辱骂。
一场批斗就此结束，原因为，后台的音响线被人剪断。
…
“林同学，为什么要损害学校的公物呢？”
开学第一天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听训，林长赢低垂着眉眼，用余光打量着校长办公桌后面墙壁上的油画。
审美水平不错，他甚至有心情去想别的事情。
“问你话呢，林同学，听不见吗？”校长是看着慈爱的五官，鬓角的白发更为其增添了几分令人亲近感，如果他的语气不是那么严肃的话。
“我没有损害学校公物。”
“后台的监控都拍到你了，林同学，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林长赢收回自己看向窗外的目光，笑了笑，冷静地说道：“我们学校还有什么地方没有监控吗？”
校长被问得一愣，反而不再纠结于他的撒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学校安监控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是。角落里都藏着的监控，是能保障学生的安全。
他心下升起一股讽刺来，张了张嘴，到底没能再做一次勇敢之人。
不理智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我会按原价赔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班上了。”林长赢看着校长，一字一顿地阻断了对方想要说出口的话语，“我还要为物理竞赛做准备。”
校长无话可说了，眼睁睁看着犯了错的学生轻描淡写地从他的办公室里出去。
…
【聊聊县中今天发生的事情】
【如题，听说县中的校花被当众批评了？有人能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我看你的名字很熟悉啊，你是隔壁南中的？天天混我们县中的贴吧干什么？】
【话说，真有校花这种投票吗？我怎么不知道陈月圆是县中校花？】
【肯定是大家随便说说的啊，但是县中校花不是陈月圆还能是谁？难不成是你？我可没见过有比她更好看的女生。】
【关你什么事？我反正觉得不是她。】
【别吵了，审美差异而已，这都是私下大家自认为的，我还觉得我女神是最好看的呢。】
【你女神是谁？】
【那校草有众望所归吗？】
【那必然是林长赢啊！我有次考试没考好被留在办公室挨训，出来走长阶的时候，看见了从迎着阳光的他，差点没给我帅晕过。】
【好夸张啊你们这些林长赢的迷妹，林长赢看着虚虚的，一看就知道肾不好。他们班新转来的那个转学生倒是很帅啊，身材也很好…】
【首先，我不是迷妹，我是迷弟。其次，他哪里虚了？我告你诽谤啊！】
【你们偏题了吧！怎么每个县中贴吧的帖子最后都起承转林长赢？】
【大红人是这样的。我来回归正题吧，今天开学典礼之后，那俩被抓典型的就不多说了，听说林长赢也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这事难道是他暴露给老师的？】
【怎么可能…林长赢能干这种事，我可不信。】
【你这么说我就有话要说了，林长赢不可能干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有可能举报，就他不可能！】
【迷妹…哦不，迷弟真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你哪个班的？给我等着，有种到学校荷花池，老子打不死你！】
…
林长赢轻松逃脱了罪责，但也不算完全逃掉，毕竟他要赔钱，还要写千字检讨。
但好歹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他如往常一般，在眼保健操时间去各班检查。
每去一个班就低头在本子上低头写着什么，导致人人自危，都认真做起眼保健操来，但实际上，他是在写检讨。
“长赢前辈，偷偷在公务时间干自己的事情…你也太聪明了吧。”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一个娇俏少女自身后出现，对方笑着，但眼底又是深深的疲惫。
“陈月圆。”林长赢见来人，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就陷入静默之中。
眼保健操进行到第三节，俩人站在高一那栋楼的楼梯位置，默默无言。
直到广播声音停下，陈月圆蓦地露出甜美的笑容，转而又埋怨地看着他，声音轻缓，“长赢前辈还是这么冷淡，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一下呢。”
“我连后面的话都想好了，‘诶，谁年轻时候不遇见几个渣男呢？没事的，我很好。’”对方自顾自地说着，又歪头看着他，“结果你什么都没说，导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林长赢转身朝二楼走，身后在此时传来一句话。
“谢谢你。”
…
“这主任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要是我被拎到这么多人面前听训，我肯定一拳给他打成熊猫眼。”
放学之后，裴程照例找到林长赢一起回家。
一路喋喋不休，骚扰着认真写检讨之人。
“诶，你听我说啊，别一边走路一边写检讨了。”
裴程对于林长赢的淡漠不满意，将手挡在对方的本子上，被黑色中性笔划了一笔在手上。
“你…”林长赢眉头紧皱，责怪的话语又在看见裴程紧张的神情后吞入肚中，“你小心一点走路。”
裴程闻言立刻露出笑容来，“没事的，你先告诉我，今天校长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了？”
林长赢默默无言，继续低头写检讨。
但裴程已经拿捏住了他的性格，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说话，就认真看着。
“裴程。”林长赢受不了对方的注视，选择投降，带着点祈求的语气，“我有点累，不想再聊这件事情。”
林长赢或许也拿捏了裴程的性格。
不然为什么被对方这一句话搞得，裴程无法再继续追问哪怕一个字。
他眨了眨眼睛，偏头看着又低头去写检讨之人，越过对方的脸颊去看纸张。
纸张上的字迹工整，陈述着自己的过错，不该损害公物。
裴程再将视线落在林长赢的脸上，连呼吸都静止了一瞬。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直到林长赢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他。
“你怎么了？”
裴程目光真挚：“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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