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眼神？”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迷茫，看他笑了又露出几分无措来，像一只捕猎成功的动物，没得到掌声反而惹笑了别人一般。
餐厅的乐师将琴弦拉出情调来，当然不是为了他们。
“你好，您点的菜已经上齐。”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服务员端上最后一道菜品，打破了当下暧昧氛围。
裴程心底惋惜，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他轻松地向林长赢介绍这些菜，听着比服务员还要熟练一些。
对方再次投以疑惑的眼神，但这次多了一点艳羡与不易察觉的倾佩。
裴程见状勾了勾唇角，将自己最爱的菜品递给对方，满眼期待地说：“他们家的菜大多是吃个观赏性，但这道味道不错，你尝尝？”
随着话语落下，一个翠绿带着半边白的小碟子被推到眼前，与摆盘精致的菜肴结合起来，像一副泼墨山水图。
林长赢欣赏不来，他只是吃下这道一口解决的菜肴，入口醇香带着一点清香，没吃出来是什么东西。
“…还可以。”如实作答，不掺半分虚情假意。
裴程饶有兴致地又递了一道菜过去，等到对方迟疑地吃掉后再询问，“怎么样？”
这一次林长赢沉默了许久，直到乐师换了一首悠扬的曲子，才慢悠悠地开口回复，“一般。”
俩人一个递菜一个吃，形成了一条诡异的投喂链，最后一道菜吃下后，裴程问了对方对整个餐厅的评价。
林长赢用视线扫过四周，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挺好的，不骗穷人。但味道还不如阿姐小吃。”
还好他们已经不在餐厅，不然裴程真怕服务员听见这个评论恼羞成怒。
他假装思考，实则心底笑开了花，等到身边之人投来探究目光后才说：“那我以后带你去阿姐小吃。”
阿姐小吃是城北某一栋不起眼筒子楼里的一处小餐馆。
这种楼上住处楼下商铺的形式在城北随处可见，不足为奇。
林长赢听见裴程的话后先是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一般说了句，“你真有钱。”
他没想过能转移成功，却偏偏成功了，裴程耸了耸肩表示，“我父母一般不给我钱，用的东西都是买好的。”
他的零花钱一般是限额了的亲情付，为了监视他，也为了控制他。
这话只是平铺直叙，一点没有卖惨的意思。
裴程看见林长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想让对方别纠结，但对方的话语来得更快，“那我带你去吃吧。”这话说得也没有半点同情可怜意味，平静到如同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他捏了捏对方的手腕上凸出的骨头，眼神缱绻，万千话语凝聚成一个，“好。”
…
愉快的周日眨眼过去，和林长赢的游乐园之旅实在美好，导致裴程周一回学校的时候还没进入角色。
他热情地朝着刚忙完回教室的林长赢打招呼，成功引起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
对方似乎也在状态之外，但成绩好的人脑子就是活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做回应，眼底暗藏的笑意又清晰被他所看见。
裴程心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连忙进入角色，黑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
俩个人演得忘我，没注意到一旁陆青云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一早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升旗仪式。裴程没在班级队伍里看见林长赢，一边吐槽对方连这个都可以不参加的吗？一边又暗暗担心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他艰难按上口袋里悄悄昧下的手机按键，表面不动声色地盲打出一段消息。
【G：你去哪里了？】
林长赢这边在和班主任交谈，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动静明显，引起对方的注意，投来询问的目光。
他不交手机这个事情，是被校领导同意的，林长赢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这种特权，他猜测或许是因为老年机也没什么可玩的。
“有事情吗？”班主任出声询问。
林长赢没去看手机，摇摇头示意不重要，又继续与对方交谈未谈完之事，“校庆的安排…”
裴程整颗心都被牢牢系在不回消息之人的身上，直到升旗仪式结束对方也没出现，只是在他随着大部队回教室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回信。
【C：你没交手机吗？在教学楼别拿出来了，今天在检查。】
【G：行，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裴程回消息的速度极快，快到林长赢恍惚中怀疑对方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他看见内容又摇头，暗叹自己能有什么事情，担心对方被抓住，也就不再回信。
回到班级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老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牢牢盯着教室门口，见是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长赢被大家的反应逗乐，软了眼神站在讲台上转告班主任的话。
“班主任开会去了，由我转告本周注意事项。”
“临近高考，学校会被征用为考场，除此之外，由学校组织的万人送考每个同学需告知家长，但参不参加自行决定。”
“当然，各班班主任会在班群里提前通知一次家长。”
“另外，班主任说我们班准备效仿三班座位安排，以后一个人一个位，按照上一次成绩进行排位。”
“以上，就是本周需注意事项。”
依然无情念稿，班上同学却因此轻松不少，面对同是学生之人总比面对严肃的班主任好。
“征用考场…那岂不是要放假？”
“好耶！”
大家欢呼雀跃着开始搬动桌椅，得知放假的喜悦将连要失去同桌的悲痛都抛之脑后。
林长赢跟着大部队一起挪动座位，坐到了从左往右数的第一列第一排，一个靠窗边位置。
他悬着的心落下，虽然这个位置有点太过前排，但好歹还是在窗边。
林长赢动作利落，很快整理好座位，他手撑着下巴看窗外飞鸟，等到教室安静下来后才收回目光。
他右侧过道的右侧座位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裴程望过来的表情是面若冰霜，但眼睛又是笑着的。
林长赢一阵恍惚，惊觉对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进步到如今位置。
…
高考开始的前一天，学校准时放假，留下一些学生帮忙布置考场。
林长赢属于完全逃不脱的那一类人，他跟着几个同学将打印好的座位信息贴在各班已经布置好的教室里。
再仔细关好门窗，务必保证第二天考试的顺利。
等到一切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他背着书包往校门走，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小猫叫声。
林长赢脚步顿了顿，迟疑地朝着声音来源之地走去——一处杂草丛生之地，里面窝着几只刚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但附近没有大猫的痕迹。
这窝小猫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瑟缩着身体踉跄后退，其中身形最大的一只还张嘴朝他哈气。
林长赢被哈得一愣，随即无声笑了笑，最终没靠近这群小猫，只呢喃出一句话：
“眼睛都没睁开倒是先学会哈气了。”
歇了摸一摸小猫的心思，因为听说小猫身上如果沾染上陌生人类的气息，猫妈妈就会察觉危机舍弃掉小猫。
于是他只站在一旁朝四周观察，是否有大猫在周围暗中盯着他。
但这一眼没看见大猫，反而看见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裴程？”
被他叫了名字的人弯着腰捣鼓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真乖，再摸摸。”
林长赢探头去看，看见对方是在抚摸一只三花配色的猫。
三花猫注意到他的视线，脚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一边拿头蹭他的小腿，一边喵喵夹着嗓子叫个不停。
林长赢心痒难耐，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
那边的裴程见状酸溜溜地说道：“真没良心，见到他就无视我。”
这话也不知道是朝小猫说，还是对林长赢。
林长赢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从对方蕴含气恼的面容上划过，哑然失笑，“你怎么在这里？”
裴程还在生闷气，听见这话迫不及待，又略显别扭地回了一句，“等你啊。”
三花猫见氛围不对，立刻一扭屁股回到了自己孩子的身边。
林长赢的手空了出来，看着裴程，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等我干什么？”
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眼里，他轻笑，像逗小猫一样，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对方的下巴。
故作恍然大悟，“知道了，在等我带你去阿姐小吃。”
阿姐小吃，主打便宜惠民，周遭的学生和打工人，大多喜欢在这里吃一顿。
林长赢熟练的点菜，五个菜：番茄炒蛋，蒜泥茄子，炝炒土豆丝，红烧肉和水煮牛肉片，有四个是裴程喜欢的。
就像对方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一般，他亦明白对方的喜好。
“怎么不多点你喜欢的？”裴程看见菜上后立刻皱眉询问。
林长赢全当没看见，一股脑地给对方夹菜，用菜品堵住那张嘴后才回了一句，“这些菜我都挺喜欢的啊。”
裴程想再点几个，但对方用菜太多了两个人吃不完浪费为借口拒绝了提议。
他最终妥协，与林长赢一起享用了这一顿美味，又拿这一点作为交换条件，得到了饭后送对方回家的机会。
林长赢答应得迅速，他也想和裴程一起散散步，再多聊几句。
可他没料到，世界这么大，他和裴程三年前分别就再无见面机会；
城北又这么小，特意绕远的小路，反而遇见了找工作未果丧气回家的汪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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