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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唐毓鸣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丁菱,既然这是在丁菱的梦境当中,怪异现象的出现和她的心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丁菱也告诉他,每次异变横生的时候自己确实在心中有着相似的幻想或者祈愿。

可是自己最强烈的想法其实是逃离,却一直困囿此间,为什么自己的梦境毫不回应她?

唐毓鸣分析道,此前丁菱被噩梦惊吓,心智混乱才一直闷头打转,找不到出路。

而且自己意外跌入丁菱的梦境,显然不是常规事件。梦境联觉这种超自然现象唐毓鸣曾经在一些文章和小说中见到过,大都源自某种磁场的干扰。或许是梦境之外的现实世界出现了问题。

若真是如此,他们二人估计已经昏睡多时,自己向来卧病在床,由管家照顾起居,维持生理机能方面不用太过超心。

但是据丁菱自述,她只是一个失业后蹲在自己小小出租屋内,日夜颠倒投递简历的苦逼打工人。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长时间睡觉,频繁做梦其实相当消耗能量,在睡梦中是快速动眼的过程,她体感上的时间的流速实则要比现实快上好几倍。

他得知丁菱已经开始失去时间概念,连之前的办公室里,进来过多少波麻木的工作者都数不清了。这说明她已经深陷梦境相当长时间。

如果不及时找到出口,让她醒过来,最坏的结局可能是她会在无人知晓的出租屋里孤独地死去。

好在唐毓鸣到来之后她明显冷静了不少,或许这次丁菱可以试图操控自己的梦境。现在没有选择,只能冒险出去寻找一线生机。

唐毓鸣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避开刚才被肉山男人搞得一片狼藉的电梯门中央部分,将耳朵贴在边缘处,确定了里里外外除了唐毓鸣和丁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响动。二人相互确定眼神后,毅然决然地按开了电梯间的门。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他们走出电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情况截然不同,这是一个明亮开阔的大厅,闪烁着暖光水晶吊灯,花样繁复的大理石地砖,水花潺潺的中央喷泉,洁白柔软的丝绒窗帘,悠扬悦耳的循环音乐……和楼上大逃杀一般的办公室形成强烈的对比。

“啊,这里是,是我上一个就职公司的大堂!”丁菱看向唐毓鸣,“可是楼上的办公室和我们公司的办公室布局完全不同,而且电梯也不一样......”

她回头确认,可刚刚朴素破旧的银色电梯门却不翼而飞,却而代之则是和自己熟悉的精装电梯门。

“这......”

唐毓鸣注意到,丁菱即使来到这个看起来亮堂安全的环境里,依旧紧张地环抱着自己的手肘,眉头不经意间轻皱。

“梦境割裂是很常见的,我也经常梦到自己即将入学的高校是小学时期的建筑,班上的同学也是小学的熟人。甚至仅有几面之缘的邻里。”唐毓鸣道,“看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你还能记起跟多信息吗?”

唐毓鸣和丁菱都发现自己在梦境中会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比如对于近况唐毓鸣一概不知,只能想到常规的信息知识。

而丁菱则是清晰地记得最近发生的种种,但记不起自己的信息,她的童年,学校的时光,她来自何地,有怎样的爱好和习惯。

她回忆道,她失业前在一家外表光鲜亮丽的公司做文员,刚毕业的她在入职前她满怀信心,希望自己能在公司学到新的知识,逐步进步,和同事们处好关系。

但是事与愿违,来到工作环境后她逐渐发现,社会上的潜在规则复杂而无意义。

那些人像是机器人一样,只会输入输出固定的程序。做得好是你的本分,无需多言;做不好是你的原罪,即使只是一些尚可改正的小小错误,也会被领导好前辈劈头盖脸地一顿狂骂。

最后她却发现,那些人只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只不过是为了挥洒手中的权力,发泄心中的愤懑,她的错误无非只是一个借口。

他们对于丁菱的工作能力视而不见,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勤勤恳恳地工作、毫无怨言地加班、一整天跑上跑下地送文件取东西......那些所谓的领导前辈却并不会对她好言相向,反而话里话外地讽刺她呆板无趣。

直到一个老好人同事看不下去了,提点她说,你应该主动一点,每次和同事照面需要热情地招呼,不能只是问早之后就自顾自工作。

闲暇时帮老员工倒倒水,请他们吃点零食什么的,不然谁会教你东西?最重要的是,领导喜欢听话又开得起玩笑的女孩子,你看了那么多天,应该知道的吧?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结束了对话。

丁菱只觉得无所适从。那些整天在工位上摸鱼的人,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只是日日兴叹自己为何挣不到更多钱,钓不到更多金的男人。

甚至已有家室的妇女,整天将自己当作别人消遣的谈资,作践自己只为了博得他人一笑,美其名曰开怀大度融入大家,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讲些污言秽语,最后哄堂大笑着结束今了天并没有做的工作。

丁菱想着想着只觉得愁云惨淡,随之梦境中的灯光也暗淡许多。

“怎么了?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了?”唐毓鸣关切地询问。

“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失业了,准确的说是我自己离职了......”丁菱的语气变得惆怅起来。

“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这或许能够成为我们走出噩梦的线索。”唐毓鸣温声引导着她。

“嗯。那天我照常为协作的同事处理文案,他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烟枪,在我工作的时候一直站在我背后吞云吐雾,好巧不巧我那天犯了咽喉炎。

我咳的很难受,却不敢有所表示,因为我在哪里工作的过程里深刻认识到了,他们所谓的烟草社交是多么不可侵犯。那是张贴在每个电梯口明文规定的禁烟罚款告示也无法撼动的存在。

我尽可能地制造出动静。妄图通过自己不适的反应让他小小地良心发现,明白自己应该出去。

可是他岿然不动,直至我迅捷地打完手里的文件,天哪,我感觉那是我人生中手速堪堪赶上职业电竞选手的高高光时刻。”丁菱苦笑了一阵。

“这个原因是不是还挺幼稚的......其实好多人问过我,你为什么不说呢?跟他们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不就好了?可是,这对我来说,真的很困难......他们不会听的,甚至还会反过来教育你。我真的很怕挨骂,即使我并没有过错......”

唐毓鸣摇了摇头,诚恳地说,“怎么会?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丁菱感到的心脏一下被捏紧一般,泪花止不住地开始往外涌出。

..........

丁菱对唐毓鸣的好感一下子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原来自己只是想要几句宽慰的话,而不是一味地被告知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极力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冷静,唐毓鸣在帮她,自己也不能拖后腿。

“要不我们去看看你说的哪个告示牌?”唐毓鸣忽的灵光一现。

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金属的小夹子,在光线下闪闪发光,上面似乎有着一张卡片,写着重要的内容。

“嗯?......好。”丁菱抹了抹眼角,转身给唐毓鸣指出了牌子的所在。

原来它近在咫尺。

在丁菱回忆起这些令她痛苦的事件之前,这个牌子并不醒目,但在她说完之后,它所占的面积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一张方方正正的金属告示牌,张贴在楼层最醒目的电梯口,来来往往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瞧见。

牌子上用词严肃公允,清清楚楚标注了罚款事宜,看上去绝不允许法外容情,只不过,牌子正下方还设立了灭烟处,满满一整盒烟蒂,仿佛是对这牌子的最大的讽刺。

唐毓鸣想到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段子------原则上不行就是可以,原则上可以就是不行......

这边,丁菱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抬手将用铁定固定在花岗岩上的铁片,如同撕纸一般轻而易举地揭下。

霎时间,天旋地转,她头晕目眩地跌坐在了一张软垫上,再抬头自己已经回到了狭小的出租屋内,屋子里一片凌乱。本来自己每天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小家,此刻竟是像被窃贼闯入过一般,凌乱不已。

自己珍惜无比的周边和漫画被摔碎撕毁,面目全非,同时还有一地被踩踏过的的A4纸,那是她的简历。一个黑黑的脚印恰好踏在她清秀的照片上,连同她的学历、她的爱好、她过往一切的经历被踩得泥泞不堪。

丁菱在这个瞬间才猛然想起了一切,混乱悲伤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

然后她抬头看到自己被人摔得破烂的电脑屏幕上,那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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