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听说今年的花朝节在南城举办,不但有“百花宴”、“花神舞”,还有从各地赶来的外国商人,比往年更加热闹。
往年期会,娘亲总是以“还小”为由,不让李心梦进城,说是有拍花子拐小孩儿,又说家里没钱,去了怕是回不来,总之不叫她去就对了。
今年娘亲刚生了小妹妹,她爹吃醉了酒,又把姐姐心月许给了外村六十多的苟大贵。她姐姐才将及笄,十四五的青春年华,生生嫁个能当她祖父的男人,还是什么七姨娘,把她娘亲气得在家一连哭了好几日。
要说李家一门无子,家里又是三个女儿,能吃饱饭都是庆幸,又是哪儿来的钱进城?
原来那苟家倒是有钱的,才接了人过去,第二天就送了十两银子过来,说是女婿孝敬老丈人。喜得她爹逢人就说这门亲事结得好,没白养这闺女,要是老二也能这样,也算得他女儿有孝心了。只是,这十两银子到了他爹手里,不到一个月,买米、吃酒赌钱,挥霍下来剩余也不过一二吊了。
眼看家中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她听人说小孩儿家若能在花朝会上向花神娘娘诚心许愿,花神听见了,愿望就可以实现。好说歹说,求了一夜,娘亲才算勉强同意,瞒了他爹从钱罐里拿了两个铜钱,还缝了一个小荷包给她装着,让她跟着同村的姐妹好好进城玩一天。
前话不提,只说李心梦一早跟着同村的姐妹们,走了十几里路进到城来。不曾想,为了看一朵白牡丹,不慎与姐妹们走散,好容易跟着人群挤进赏花楼,哪知刚爬上楼,就看见一个物件像是着了魔一般朝自己飞过来,生生撞进她的怀里。
“啊!”
李心梦大惊之下,不防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撞向了身后的栏杆。偏生那栏杆本就有些松动,被这么用力一撞,竟没支撑住“啪”地一下断开了!
“坏了,有人从楼上掉下去了。”
“哎呀,不好!”
楼上楼下的众人都吓傻了,除了惊呼,完全不知怎么办,甚至不敢想象这小姑娘摔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夏子信瞧见这一幕,惊慌得想要飞扑出去相救,可恨自己架在三福肩上,根本动弹不得,更别提“飞扑”了。三福更是紧紧抱住夏子信的双腿,生怕他摔下来。
眼看瘦小的身体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摇曳着往下坠,下一刻就要落到地上,人们的心都紧紧揪到了一起,有些妇人甚至闭上双眼,不住念着“阿弥陀佛”,心道这大好的日子要是遇见血腥之事,一年的运气可是要完了。
谁知,就在众人惊恐时,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身影忽从门口跃来,那身影快如闪电,疾如劲风,在众人还没看清的时候已从他们头顶上空跳了过去,然后,在李心梦快要坠地的一瞬间,险险将她接住,救了她的性命!
李心梦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早早闭上眼睛,小脸儿惨白。却在一瞬之后,整个人落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鼻尖还闻到一缕淡淡的茶木清香,感觉就好像是掉入了一个人的怀里,一时不知是真是梦!
人都说,死去的时侯是不会知道疼痛的,看来,果然如此。
“好!”楼上楼下的人竟都纷纷鼓起掌来,为这小姑娘捡回一条命而庆幸。
听到这样的呼声,李心梦不禁诧异:自己没死,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茫然地睁开了眼,却正对上一双浩瀚如星的眼眸,那竟然——是一双男子的眼睛,且这双眼睛,怎么还感觉有些熟悉?
咦,不对,这人是谁?
李心梦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便惊慌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匆匆抬眼间,只见朦胧的光线里,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微笑站在自己面前。他眉比墨还黑,眼较星还亮,肤容干干净净、五官清清秀秀,身上穿着白如云烟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条云纹锦带,头上两条白色锦缎像是两条云雾,缠绕在青黑的发缕之间,竟比那画上的仙人还美。
李心梦不觉愣住了,这神仙一样的哥哥,不正是早上那位“秋夜月”吗?
“是……是你?”
就在她无比惊讶之际,同样呆住的,还有慕景白!刚才小女孩落到他怀里的刹那,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陡然由心生起,尽管,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撞进他的怀里,可这一次,他才算是真真正正看清女孩的模样。
只见她睫毛长长,眼睛水灵清澈,一张无辜的脸有着世上最纯洁天真的长相,看上去甚是清秀怜人;衣衫很简朴,甚至有些洗得发白,头发柔顺如水,荡漾中还带着淡淡的兰香。这让慕景白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打小就认识一般,尽管他们早上才见过。
就在慕景白觉得亲切之时,忽然看到了自己被咬伤的手腕……
猛地双眸一睁,脑中浮现出那个马车上虚弱至极的女孩,天哪,他想起来了,这两个女孩的长相眉眼,竟几乎生得一模一样,无论是脸的轮廓、眼睛还是鼻子……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已经不能说是相像,应该说是,极其神似!
这也太惊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难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你,你怎么会……我,我……”面前的李心梦,已然紧张得语无伦次,支支吾吾。
慕景白也回过神来,强压心中惊讶,笑道:“真没想到会是你,看你还能说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没、没、没有。”
李心梦一颗心“扑扑”直跳,怎么回事,难道,她是在心动吗?脑海里却不知不觉涌现出姐姐曾说过的那句话:有时喜欢一个人,只需一眼的光景。
不对,他们才见过一面,自己怎么会心动呢?应该是害怕或者紧张,对,一定是的。
她这里胡思乱想,众人见她发愣,便提醒道:“小姑娘,别发呆了,人家刚才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不打算谢一谢人家?”
李心梦小脸又是一阵绯红,忙向慕景白道:“多谢这位哥哥相救,我…我很感谢,很感谢。”
她倒是想拿点钱来谢人家,毕竟救了她的性命。可身上掏干净了也只有两文钱,怕被人笑话,只好红着脸行了一个“福”。
慕景白见她如此,笑道:“小事而已,不必在意。倒是你,没伤到哪里吧?下回别再这么不小心了,再热闹,也不能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李心梦点了点头,隐忍着抚了抚左边手臂。
慕景白看出了她的动作,忙道:“你伤了手臂?都怪我,一时救人心切出手重了些。不如这样,我带你去医馆瞧瞧,若还有别的伤处……”
“不不,我没事,就是撞了一下,已经好了。”李心梦连忙摇头。
这时,夏子信终于从楼上挤到了楼下,几大步冲到慕景白跟前,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身手啊,幸亏有你!要不是你飞得快,这小妹妹只怕就要转世投胎了。”
慕景白见他说话随性,也不见怪,只笑道:“碰巧而已,公子过奖了。”
“哪里是过奖,分明一点儿也不为过,”夏子信说着,双臂张开,一左一右分别搭在李心梦和慕景白的肩上,仿佛很熟的样子,“走,我请你们吃饭,祝贺你们英雄救美!”
接着,也不论两人愿意不愿意,拖着两人就往外走。
慕景白倒是没什么,大大方方走着,倒是李心梦小脸通红,低着头一步一趋。
三福跟在后面直傻了眼。小世子啊小世子,你也不问问人家同不同意,这样随随便便说走就走,成何体统,别忘了你的身份!想着,刚走了几步,就见小世子猛然回过头来盯着他,吓得他脚步一顿,心中一阵不妙。
“三福,再见。”夏子信邪邪一笑。
“什……什么?”
“什么?回家去!”
这是撵他走的意思,嫌他跟着烦了,要还不懂,就自各儿打包走人吧。
三福立即明白过来,连忙一个大大的笑脸扬起,“好嘞,小的这就躲得远远的,保证不让爷看到我!”说完,忙不迭跑了个没影。
“我叫夏子信,你们呢?”夏子信松开尴尬的两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慕景白也不客气,抱拳道:“在下灵州慕景白。”
夏子信又望向红着脸的李心梦,“跳楼的姑娘,你叫什么?”
李心梦见二人这般豪爽,又不同于常人,自己何苦做那小儿女之态,不妨大方一些。抬头道:“我姓李,叫李心梦。”说着,不自觉看向了慕景白。
然而,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发现慕景白也在看着她,吓得赶忙把头一低,脸瞬间红成了一片烟霞。
慕景白笑了笑,也转过了头,心想:原来她叫李心梦,倒很是人如其名。
到了此时,他也在心里有了确认。李心梦和那生病的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相像,她们容貌相近,个头年岁看上去也十分相当,但是,她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他救过她们,也靠近过她们,二人无论神态动作,或是衣着出身,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完全不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表述,他初进京城,就遇到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天下间有如此相似之人已是不可思议,偏偏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此巧合之事还让他碰上了,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神奇的缘分。
夏子信却丝毫没发现二人的异样,只是笑道:“原来是李姑娘,你呀以后出门可要小心点,今日有慕公子救你,来日怕就没这样好的福气了。”
说到这儿,又转头向慕景白:“我看公子身手不凡,想是习武之人吧,不知在江湖上可有名号?”
慕景白摇头道:“平民百姓,哪有什么名号。倒是夏公子衣着不俗、谈吐潇洒,想必在涼都定是有名有号之人。”
夏子信嘿嘿一笑,抓着后脑勺一副“不敢当”的模样,“不才不才,只因在家捣蛋,家里人给取了个混号,叫‘惹不得’。”
“夏公子真幽默。”慕景白不由笑道。
李心梦听了,一时也来了兴致,忙道:“我们村里有个人的外号和你还挺像。”
夏子信忙问:“是吗,他叫什么?”
“打不死。”
“哈哈哈哈!”三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适才还有的一点儿生疏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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