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目前无法确定，是由于对你的好奇，还是对这件事情的好奇。”叶隽忽而勇敢地说了出来。有时候需要凭借这一瞬间的勇敢和冲动。
傅斯年忽然笑了。看着叶隽。定住眼神。“我知道。”
一会儿又补充道。“我可以感觉到。”
叶隽开启了新话题。“我最近估计要面试了。第一轮面试。没有什么经验。正好问问你当时的面试经历。”
“主要还是就研究计划，相关想法聊一聊。所以需要对自己的研究计划方向，以及之前相关研究经历，比较熟悉和表达。”傅斯年说道。“不过每个学科和老师风格可能不一样，所以也会有临场发挥的部分吧。总之，还是做自己和表达自己的想法。”
叶隽问。“你当时有紧张吗？”顿了顿又说。“我感觉我面试什么的，总是不自主紧张。尽管可能看起来还好？但实际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觉得游刃有余。”
叶隽叹口气。忽然意识到这样的看起来还好又何尝不是一种社交适应后的面孔呢？
人的社会化过程，多少是被驯化的，又有多少是自己能够保留的呢？最不想看到的是，驯化过之后已经习惯到不再能意识被驯化的过程。如她感知她已经被驯化的部分。
“但我的确也有茫然。一方面是需要面对这样审视的场合，但其实只要那天到来，然后只要经历，就过去了。更长久的钝刀子是，我意识在认识自己和寻找自己的过程中，我依旧没法确定，到底对什么是真的感兴趣。我似乎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了。本来并不觉得是一件坏事，但渐渐地也并不觉得是一件多好的事了。因为有所求，有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在这个世界能活得更自在一点，更简单一点。因为绝大多数人是有所求的，大家并不以为奇怪。但无所求反而会让一些人觉得奇怪，无法理解。当然，这么说，人又为何要得到他人的理解？得到他人的理解，怎么又不算是一种所求呢？”
叶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许多，竟有些与自己自言自语的意味了。“抱歉，好像说了太多。似乎和你聊天时，蛮容易说这些实际上可能本就无解的想法。”
“没关系。不用抱歉。我很愿意听。也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这些。”他想了想。“的确无所求会少一些，但也并不奇怪，你要知道，并不奇怪。”
“任何的想法，任何想要过的生活方式，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每个人都有这样尝试的可能。不要让自己沉浸在某一种情绪里太久，陷进去你反而会难受。”
叶隽恍然被点醒般。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感到他看到了她。
想太多容易导致情绪上的内耗，从而影响行动上的执行。叶隽心里也知道。这也是她一直在尝试改变的。如果真的想要尝试，就直接去做。不要试图在脑海里反复通过想法去评估，来回想却没有实际经历，也并不会知道实践时是什么感受。如果下一次还有类似的同样的想法，又会再次陷入来回想法的内耗之中。
实际的尝试会给出现实世界的反馈，或者是结束了这次尝试，得出并不适合或并不喜欢的结论，可以尝试别的想要做的事情了。
这样想必是最直接且真实高效体验这个世界的路径了。
叶隽忽然想明白了。果然在对话中，这样交谈的过程，就像叶隽有时喜欢写下来一样，能一点一点地厘清自己的想法。通过某个想法的线头，延伸开去，一层一层到更深的内心里。
面试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做能做的准备，在面试当天历经，就可以了。
叶隽呼了一口气。
“我记得和你提过我有时做梦，梦境里似乎有许多想法的线头，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想起来探究，但又很容易醒来之后忘掉，就像是对人在现实生活的保护机制一样。大脑如此精妙地工作着。”
“就像现在，我忽然想，似乎能想到某个画面，但是模糊画面的片段。甚至再回想最近的事，也好些记不起来了。很奇怪的感觉，记得真实发生过却记不起来了，那种茫然的感觉。”
“啊！这句话我好像也说过。”
傅斯年一直注视着叶隽，听她讲完。“我记得不少案例也提到了许多画面是可以通过催眠心理回溯的。我联想到了这个，但并不是建议你去做催眠的意思。”他接着说。“梦境可能也是现实心理的一些折射。但我并未对此研究很多，所以我也只是随口胡诌。”
叶隽托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思考。“你这么说，我的确想起来，通过许多相关的梦境回溯分析现实。也可能只是我睡眠时脑电波异常活跃，而产生并记得了一些片段。”
“总之，如果你想了解，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让你自己感到不舒服，就不必了。如果不想了解，那当然就更简单，一切都以你舒服的感受为最重要。活得简单开心舒服。是很幸运的。”傅斯年忽然语气郑重起来。
“实际上，我小时候身体并不算好。家里长辈曾经让我在庙里住了好几年。”傅斯年忽然说。
叶隽没有插嘴。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算是静心养身体。”他顿了顿又说。“我想和你坦诚你或许能接受，但并不是能让很多人接受的，许多时候，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但我能感受到。”
他接着又说。“或许你会感到被窥探，感到不舒服，所以我想，为了长久的交往，需要让你知道这一点。”
“尽管有时能感受到你的想法，但我想你愿意和我说出来的表达，会更精准地感知到你的想法。”
叶隽似乎明白了，又感到一些不可思议。“你是说你的感知是，类似于他心通吗？”
“算是。”傅斯年看向叶隽。“但其实并不是愿意听到许多人的声音。所以会有意识忽略和屏蔽的，许多想法也是并不必要的。”
叶隽感到惊奇。“所以之前我的想法，你都能听到吗？”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没有说但你知道。”
“很多时候是的。”傅斯年说。“我想避免因此对他人的评判。但我想说，叶隽，我希望我是对你坦诚的，也更加基于我能感知到你的想法，以及你的纯粹和坦诚。”
叶隽忽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又很快定下神来，并超乎自己想象地迅速接受了这一点。这个世界，是很神奇的。她想。
“如果可以，我愿意试着见识你听到的这个世界。”叶隽轻声说。
傅斯年忽然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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