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女人跟老头哼哼唧唧抱怨不停，老头雄浑震怒的声音穿墙而来，接着门被踹开。
言维叶低眉睨着眼前这对，眼眸中神色冷滞。
燕正珺眉头锁成川字，“跟这儿等着谁请你下去？还不快滚下来！”
言维叶还是那副样子，“那您别挡道啊。”
燕正珺被他这副不尊不敬的样儿气得牙痒，但碍于有客人没说什么转身换上笑脸，对楼下的人憨笑。而他身旁的女人，在父子俩针锋相对时一直挤眉弄眼，希望燕正珺能给言维叶来个下马威，结果他一句没提，这会又缠着吹枕边风。
言维叶下楼时候高槐斯和高梅依正好和父母一起到，父母正在为他们介绍。
“来，这可是我和你燕叔的老朋友了，以前你俩总去人家里玩还赖着不走，后来定居南京估计你们这会也记不太清了。”
这俩货明显就一点不记得，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打哈哈，言维叶瞅着冷笑了声低头看朋友圈加载出来的岑绵的小抱怨，结果自己这块也来了人。
对方拍着他的肩，笑意和善：“小燕呀，听说前段时间去西安了，怎么没到家里坐坐。”
燕正珺瞟了这边一眼，显然这话溜到他耳朵里了。
言维叶锁了手机，颔首淡笑说自己只是去玩，怎能劳烦长辈。
-
歙县。
岑绵一行人坐酒店安排的车在村口下车。
其实他们可以直接让车开到村中心去，但想要更深入的感受这里便让师傅停在外面，约定好时间来接她们就好。
她们事先了解过后准备了一些问题，尽量选不同类型的人群采访，两两行动。
有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姑娘提到鱼灯表演眼睛亮了几分，滔滔不绝地讲述，讲到兴头拉着她们去负责鱼灯制作的祠堂。
女孩牵着岑绵手说：“我们这里鱼灯都是手工做，姐姐们要是想体验可以试试哟。”
岑绵本意就是采访完村民来看看，这下省了不少事。
她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公仔送给她：“谢谢你呀小朋友，这个送给你。明晚是不是有鱼灯表演呀？”
“对！一定要来参加哦。”女孩打量手里的小公仔，笑呵呵说谢谢姐姐。
里头有位工匠认识女孩，喊了一嗓子：“小月还不回家写作业，小心写不完被家人锁屋里明天不给你来看表演。”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女孩朝身后做了个鬼脸，跟岑绵说要回家了，招手说拜拜。
岑绵和孙妍问可不可以拍摄，经过允许后两人匆匆叫来另外两人，了解了一遍环境和制作工序后开始制定拍摄方案。
反复确认构图、走位和光线，从敲定到拍摄结束已经下午四点，几人坐在角落不打扰人的地方确认拍摄效果。
这里的冬天湿冷，岑绵刚才跑来跑去还是出了一层薄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觉得不错欸！”洛嘉嘉捧着摄像机。
孙妍：“这下就差明晚的演出了，不敢想象到时候的光影效果会有多美妙。”
一位工匠走来问她们想不想试试自己动手，几人腾的坐起来跟着这位小哥一同到工作台那里去。
工匠们各司其职，要编织框架还要裱糊外皮，绘制装饰，最后装灯，每一项都要十分精细。原本编框架是要自己切割竹篾的，这里的人怕她们受伤，把切好的给她们用。
她们怕妨碍人家工作，说自己切没问题。
对方说没关系，明天就要演出了，表演用的灯都已经准备好，这些就是用来售卖的，不打紧。
做一个手持鱼灯做得岑绵汗流浃背，旁边的师傅帮忙改了好多次。
她颇为愧疚：“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
师傅摇头把修改好的灯拿给她，岑绵第一时间想到要分享的人就是言维叶，正要拿起手机拍照才发现他已经给自己发了很多条信息。
问她今天天气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忙，有没有按时间吃饭，最后说有空回电话。
言维叶的关心让岑绵泛起心潮。
可她心里还在闹别扭，看了看手里提着的鱼灯，有了想法。
这时候夜色渐沉，鱼灯可以点亮了，为了方便保存岑绵的鱼灯里装的是LED小灯，她点亮开关给言维叶发过去照片后手机被她扔到一边。
她才不要主动回电话呢。
发过去已经五分钟了，言维叶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岑绵。”孙妍从后面靠在她肩上，见她总在看手机，揶揄道，“等谁的电话呢呀？”
“没谁。”岑绵把手机倒扣过去，说违心话。
看吧，无论如何你还是忘不掉他。岑绵眼睛无意识地瞟向挂在前面随风而飘的鱼灯。
“你手机在震啦。”孙妍从她身上起来不压着她，给她留出个人空间。
震动第二次结束岑绵才拿起来，她不想那么快接又怕接太慢，到了自动挂断时限。
“我家绵绵终于忙完了？”
不清楚是因为电话中的电流加持还是他累了，声音柔缓又沙。
岑绵对他耍小脾气，语气带着嗔怪：“你呢，忙完了吗？”
她听到耳边轻笑时哼出的气音，“不忙，谁都没有女朋友重要。”
又再用花言巧语哄她开心，明明背景音很嘈杂。
言维叶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今天再陪他们喝一顿就完事了。”
“鱼灯很可爱，是送我的么？”
“谁说要送你了，你好自恋啊言维叶。”
“原来不是我的，这么罕见的河豚鱼灯我原本还想收藏来着。”
“哪里像河豚啊！”岑绵提溜起来鱼灯反复确认。
“不像吗？”言维叶促狭，“我都能想到你两颊气鼓鼓的样子。”
“言维叶！”
“欸听着呢。”
他这声任凭差遣的语气动摇了岑绵的怒气。
他问她顺利吗，她没再阴阳怪气，软言软语说还不错，轻声咳了几声。
介于刚才那几个喷嚏和现在嗓子干痒的症状，她觉得自己是感冒了，为了不让他发现特地压低声音。
“行李箱夹层放了药，记得回去吃，不然感冒会加重。”言维叶没有怪她没照顾好自己，岑绵低声“嗯”了一声。
不过为了活跃气氛，她又跟他找茬：“肯定是因为你吧。”
“我？我又怎么惹到我家宝贝了？”
“都说感冒要好的时候传染性最强，这不你么？”
言维叶抻长嗓音“哦”，“是这么个理儿，既然女朋友帮我治好感冒，那现在请回酒店休息，全面按摩服务已经准备好。”
“嗯？”岑绵眼睛亮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嗯，早点回去宝贝。”言维叶似是会读心术，知道她因什么事儿疑惑。
岑绵几人原本那家装修风格好看价格合适的民宿，昨天落地和言维叶通话时，他看过表示不满意。
他说身为男朋友，这点事就交给他做吧。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雨停便有车接她们去了另一家酒店，不用她们盲目再找特色菜，酒店主动送到面前供她们选择。
那起初他告知她订的单人套房还好被她拒绝了。岑绵想。
不然她这几位室友肯定会不好意思想方设法还给她的。
现在看这辆，到达约定地点的酒店商务车，也觉得和他有关系，大抵也不是酒店原本提供的服务吧。
她们有些累了，吃了点车上配备的零食和甜品就纷纷睡了过去，醒来已经到酒店门口。
这家酒店应岑绵要求很有地方特色，徽派建筑黑瓦白墙，傍水而居。回房间用过晚餐后，工作人员带领她们去做按摩，对方还给岑绵带了药。
“我吃过药了。”岑绵微笑道谢。
她们先去做了药浴，岑绵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刚出现的一点鼻塞端倪此刻也被解决。
夜晚回到房间，困意绵绵，她编辑一条消息发给他。
【岑岑：谢谢你言维叶，喝太多酒头疼的话，冰箱里有我走之前做好的柠檬茶，可以缓解。】
很快言维叶就回复了，原来他也没睡。
紧跟着那条简短回复的，还有之前她用过的小猫捧花感谢表情包。
哇，他怎么会用这种卖萌表情呢，她问他是不是醉了。
他说没有，觉得你会喜欢我这样。
其实他是有点微醺了，岑绵感受得到，这种状态应该很困吧，她不想打扰他了。
但后来他又对她说，玩得开心。
-
翌日下午临行前，言维叶发来地址，告诉她完成拍摄后可以在这里看灯。
从开始拍摄到结束找到言维叶说的那地儿，已经夜里九点，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可以沉浸享受这场演出。
是个清吧，这会人已经不少了。因为地段好，已经没有位置，岑绵拉着服务生说了半天，服务生才想起来还有个内部预定的位置，核对姓名后，她们被带到楼上的露台。
这里视野真的太好，月明星稀，小桥流水，烟火人家，尽收眼底。挨家挨户门前挂的红灯笼照亮昏暗的青石板路，鱼灯在不远处即将路过。
桌上已经备好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和甜点小吃，四人坐在这里一手捧脸，惬意地吹着和煦的风。
“岑绵，你攻略做得好全面啊，定这个位置是不是需要提前很多天啊。”方雨静凑过来问。
“……还好，我们视频聊完作业第二天定的，运气好。”岑绵随便编了一句。
鱼灯来了，最大的灯长有7米，高3米，露台上刚好可以和鱼灯贴脸，旁边环绕稍小的鱼灯。这里的鱼灯与别处不同，鱼肚里不用LED，装的是蜡烛，经过她们面前时鱼嘴喷出熠熠火花，同一时间远方天空上也炸出烟花。
岑绵给言维叶打电话分享此刻的景色，镜头一开始就是朝向外面的。
“言维叶，我这里好美啊。”周围人声嘈杂，岑绵扯着嗓子才能听清自己说什么，“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1]”
“那现在可不可以让我看看笑语盈盈的蛾儿[2]。”他垂声道。
镜头转回前置，岑绵含住半口刚点上桌的冰淇淋。
“让你失望了，没来得及盛装出席。”
言维叶听她这么说起了笑意：“绵绵，你在我这儿，什么样都美。”
[1]宋代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2]“蛾儿”同出自《青玉案·元夕》，着盛装的女性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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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枝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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