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睡得很沉。
他实在是累了。
任何一只虫，先是在几乎致死的重伤后被依靠修复舱强行康复起来都会虚弱几天，更何况他是被莫尔斯注射了数支精神力提升剂后才堪堪达到可以使用修复舱的身体素质。
以上种种放到雄虫保护协会所庇护的娇生惯养的雄虫身上，那必定是要在医院里躺上一个月再恢复正常生活，三个月后经心理医生评估，这些事件没有对雄子阁下的心灵产生创伤后才能放出来工作。
而塞西尔却大难不死必有补刀地落到了星盗手中，苦哈哈地夜以继日地为星盗舰队做起了一日三餐，连续两天的高强度工作榨干了他本就大病初愈的身体最后的体力。
——以至于帝国交通部一连发来的数个通讯申请，塞西尔一个也没有听到。香甜的梦乡把通讯声压制地不露一丝痕迹，塞西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
而千里之外的指挥部已经决定了这艘不长眼闯入帝国紧要跃迁道的小星舰的命运。
“击沉它吧。”
近乎于白的炽热光线自炮口喷涌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小星舰。随着爆破声，小星舰残骸向下坠去。
*
……好痛。
上一次这么痛还是莫尔斯袭击玻璃花庭，自己被抓走那一次。
脑中刚刚冒出这个联想，塞西尔就骤然清醒过来——自己不是刚从星盗舰队逃出去吗?怎么身上又这么疼?
艰难地睁开眼，眼前却是完全陌生的景象，他简直不敢认。
他所处的这个破败不堪的看不出来原型的机器残骸，体形上与他乘坐的小星舰怎么这么像?
该不会有虫趁他睡着把他的星舰击沉了吧?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塞西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其归结于小星舰的自动驾驶出错撞上太空垃圾了。
这么想他还真是只苦命的虫。
塞西尔一边叹息，一边试图从这里出来。他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液体，如同打翻的史莱姆，看起来是星舰的安全舱弹出来救了他一命，又在落地时摔开了。
自己身上倒没什么大的伤口，那些小擦伤可以忽略不计，不影响活动。
他摸索着想把驾驶舱的舱盖打开，却听到了在金属板上行走的脚步声，听起来是有虫过来了，竖起耳朵，他发现四周似乎还相当热闹。
塞西尔心中戒备，却又听到自己的右后上方传来一声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嘞！星舰盲盒，万物应有尽有，客人您来一个不?”
塞西尔：……?
哈?
很快有虫替他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又听得一虫问道：“你卖的那都是什么东西?捞出来的星舰残骸?要那玩意干嘛?”
店主又道：“卖的不是星舰，是星舰里头的东西！您想啊，那些废弃星舰流落在宇宙里也是浪费，那里舰里的那些好东西岂不是都荒费了?”
所以你就把宇宙里的那些废弃星舰都捞回来当盲盒卖了?里面剩下的那些东西……得算是遗产吧？
“那你这星舰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询问的虫听起来相当质疑。
“什么都有！就看您的运气了！从遗落的首饰到现在买不到的武器，下至机甲零件，上至雄子阁下，只要您运气好，什么都可能开出来?”
“什么?！雄子阁下?”
“这里有雄子阁下?”
店主作出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最新消息，昨天，不、今早刚捞到一位昏迷的雄子阁下，就在我脚下的这堆星舰里。”
塞西尔：……
所以他充当的是抽卡游戏里最大的彩头的角色吗?
他只是短暂昏迷了，这就要把他当作商品卖了?
听着小星舰外的“真的假的”，“我来一个”，“我也来一个”，塞西尔终于找到了舱门的开关。
只听“咔”地一声，舱门弹开，塞西尔翻出去，正好与一大群戴着各式面具的虫面面相觑.
他没想到四周围着这么多虫，比他刚才听声音估计的数量多得多。
而且望眼四周，除了他所处的这个卖星舰盲盒的摊位，还有不少由最简单的在地上扯块布当作摊位，再到贫民屋里常见的似乎马上就会塌方的小屋，再到它们环绕的最中央奢华至极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四周熙熙攘攘，虫口密集，仿佛至身于一个集市中。
见塞西尔忽然翻出星舰，四周的虫群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齐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直到摊主回过神，惊慌失措地扑向塞西尔：
“阁下，您不能出来！”
不出来等着被你卖掉吗???
戴着面具的虫群如梦初醒，也齐齐向塞西尔涌来，声音混在一起，让塞西尔已经分辨不出他们在喊什么。
被这么多戴着面具的虫疯狂涌过来，看上去颇像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塞西尔毛骨悚然，把刚要问出口的“请问这是在哪”咽了回去，扭头就跑！
好在这地形复杂，塞西尔随手捞走了一个摊子上的面具，便遮住了他的最大特征，又在摊子组成的狭窄小巷中绕了几圈，成功把各个方向围墙他的虫群绕成了一股，不多时便将追堵他的大部队甩掉了。
可还有几只虫，他绕了几圈都未能甩掉，好在他们也没有立即扑上来，而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塞西尔身后。
塞西尔自然不喜这种被跟随凝视的感觉，可眼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好不容易从星盗舰队逃出来，塞西尔很想给托塔廷宫发起通讯早早回家。可他不知现在自己身在各处，智脑还在星盗舰队上。
塞西尔心情低落，数天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艾布尔与托塔廷宫那边的消息。自己消失了，艾布尔他需要自己吗?
他本就是格斯和加里自作主张带回托塔廷官的，艾布尔或许并不在意自己的消失。损失了一只F级雄虫，不值得因此去追捕以滑不溜秋闻名的星盗舰队。
追踪他的那几只虫似乎没有暴露自己的意思，塞西尔放弃了继续绕圈，他停下脚步，看向离他所处的位置最近的一位卖异兽残肢的摊主，对方正在擦拭一把沾满了血水和黏液的尖刀。
塞西尔：“打扰一下，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不小心迷路了。”
对方抬起眼看他，声音嘶哑：“不知道这是哪就敢进来?”
他的目光从塞西尔身上扫过，似乎在估量他的价值，随后他笑了一声；“这里是黑市。迷路?被卖进来的还是抓进来的?”
哦，原来是黑市啊。
怪不得这里的摊子敢把雄虫当彩头卖了。
怪不得敢把遗产当盲盒卖。
怪不得路上的每个虫都用面具遮住脸……
等等，黑市?
塞西尔脑袋一空。
那个加里警告他没有BC及以上的雌虫当作护卫就会被卖掉的风险，哥哥也在此失踪的黑市?
该不会他们兄弟两个前后都要折在黑市了吧?
这算什么，他俩命中和黑市犯克吗?
看看塞西尔的面色，对方笑了出来：“喂，我说，要不你也别没头苍蝇似的在这乱窜了，干脆在我店里给我打下手吧，我罩着你。”
塞西尔不打算在黑市呆多久，于是他拒绝道：“谢谢你，不用了。”
“你还想着从黑市逃出去吗?别做梦了，为了防止用于拍卖和奴隶交易场的虫出逃，没有门路，黑市不会轻易放虫出去，但是我不一样。”
“我急用信用点，你帮我看几天店，吸引点客人，信用点够了我就帮你走。”
……好像这样也不错，外面还有几只虫在跟踪他，有只虫帮他总是好些的。
“你打算让我帮你怎么看店?”
“外往打出个名号，就说店主是你，一只雄虫，肯定有不少虫抢破头要来买东西。”
塞西尔默然：“你怎么知道我是雄虫?”
“你呆在这我就告诉你。”
“……行吧。”
塞西尔不解。他身上糊了一身安全舱的黏液和自己的血，脸上还戴了面具，怎么看都和传统观念中的雄虫相差甚远，随后他就听对方道：
“当时你从盲盒……咳，星舰里翻出来的时候，我也在那附近看热闹。”
塞西尔无话可说，便换了个话题，他看了看对方身边血淋淋泛着腥味的异兽残肢堆成的小山，迟疑道：“这是……食物原材料?”
对方坦然：“对，越来越卖不出去了。”
按了按眉间，塞西尔叹了口气：“不用暴露我的雄虫身份，我也有办法把这些卖出去。你能不能帮我买些东西?”
*
阵阵异香从小摊涌出，混在夜风中平等地引诱每一只路过的虫。随着“滋滋”的声响，烤肉香气回溢。
塞西尔在寒冷的冬日竞忙出了一身热汗，他走到摊前，将原来写着“异兽肉”的木板上的笔迹擦掉，重新龙飞凤舞地提上两个大字
——烤串！
烤肉滋滋”地发出声响，酱汁顺着烤肉的纹理缓缓流淌，在灯光下泛着金灿的碎光。香气很快吸引来了不少虫。
隔着面具，塞西尔都看到顾客喉结滑动，咽了咽口水：“你这个……烤串怎么卖?”
塞西尔回头，身后正在串串的摊主大喝一声：“十信用点一串，八十信用点十串！”
“这么贵?啧……来十串！”
“来三十串！”
“再来五十串！”
……
顾客太多，快要忙不过来，塞西尔内心哀嚎，为什么他好不容易从星盗舰队逃出来了，竟然还是要忙着做饭?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因为过了饭点，客人总算少了下来，塞西尔总算能休息一会，低头吃了几串烤串糊弄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可一阵脚步声传来，阴影从他身前笼下，又有客人来了。
塞西尔叹息一声，囫囵把串塞进嘴里，口中含糊道：“客人……要来点烤串吗?”
对方没有回答，周遭针落可闻的氛围让塞西尔咽下烤串，抬起了头。
来者戴着精巧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雪白蓬松长发随意束在身后。
他整个人包裹在宽大斗篷中，身姿却像一柄修长挺直的剑，那种危险，冷淡而迷人的气质塞西尔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塞西尔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只觉得耳边全是自己震耳欲聋压制不住的心跳声。
艾布尔！
非常抱歉，这章本来不该拖这么久的，但是开学了事很多……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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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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