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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韩姓少年

十月初,国庆后,周五,天气转凉,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阴沉又潮湿。

雾雨市,伊圣学院,教学楼二楼,高二年级的一间画室里,十几名同学围成大大小小的圈,正在作画,中间放着一个朱红色木制柜台,上面放着半身人白石膏。

教室安静,中年女老师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很悠闲的在看报纸,天花板开着几排白织灯,光线因雨天而显得像晚上,窗户紧闭,小雨点斜打在上面,铛铛作响,前后门都开着,凉飕飕地风吹进来,轻轻扬起坐在后门边一名女生的发尾。

她着一身白衬衣,红色蝴蝶结领带,外套短款黑色西装,金色校徽贴于左胸,衣袖袖口有两颗金色纽扣,她曲着腿,一条白绒绒的毛毯搭在黑色过膝百褶裙上面,以防走光以及取暖。

她右手拿着画笔在画纸上轻柔的勾勒轮廓,挲挲作响,左手掌心朝下放在毛毯上,手指纤细,背直,脖子挺立,侧脸立体,平柔眉,鹅蛋脸,雪肌,薄唇,唇色淡而润,过腰长发,黑色。

此刻正专注的盯着画布,双眸干净清透,泛着光,头顶的光打下来,正好将她的长睫毛印在了脸上。

坐她旁边的几个女生偷瞄她的画纸,然后跟着一起临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要下课之际,旁边的一个自然卷长发女生凑她身边来,拍拍她肩,小声说:“阿颂,等会儿跟我们去吃辣炒年糕吗?”

裴阿颂抿着唇,淡淡的微笑,摇头,发出轻而柔的声音:“你们去吧,我想画完了回去。”

“唔……”女生思考一会儿,然后点头,笑道:“那好吧。”

“嗯,”裴阿颂轻轻应,“玩得开心。”

话音刚落,下午放学铃声就打响了,一周的课程结束。

教室里一片轰动,但是裴阿颂就默默的坐着,没受到任何影响。

同学们收拾好东西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教室,刚刚的那个女生和其他的几名女生也都渐渐离开,但离开前都和裴阿颂愉快的打了招呼。

教室瞬间空了,女老师走之前还吩咐裴阿颂等会儿离开记得关灯。

楼下,雨中细语,那几个女生撑着伞相互交谈,带着愉悦和欣赏。

“进高中一年时间,阿颂就成了伊圣学院的绘画才女,真是厉害。”

“而且艺术课全年级第一,文化课也全年级第一。”

“就是就是,我真的太喜欢她了,长得好看,还是才女,还这么努力有上进心,难得难得。”

“我听说她们家住在青瓦居,跟你住的红枫居是一样的贵族居所。”

“那这么说起来,阿颂可是个白富美啊。”

“本来就是啊,”自然卷长发女生骄傲一脸,说:“我不是跟她一个班的嘛,每次烹饪课,她也做得最好,我每次都能吃到好吃的曲奇。”

“啊~真羡慕你,楚恬。”

楚恬就说:“阿颂这个人很和善的,要是你们想吃,下次我向她要就是。”

“真的呀!太好了,下次就靠你了楚恬。”

声音越来越远,欢笑声在雨中洒满。

伊圣学院的班级里,学生会有很多种类的艺术生,按照成绩分类的,根据理论课成绩和艺术课成绩来评判和分班,所以并不是学绘画的那一个班级全是绘画的。

因此刚刚的那些女生里面,除了楚恬,其他女生都是其他不同班级的,只是由于经常上绘画课,相互认识了。

全年级十几个班级,而上艺术课实行走班制,分班也是随机分的,所以能和自己班的同学在一起,那还真是幸运中的幸运,楚恬就非常高兴绘画课还能跟裴阿颂一个班级。

而裴阿颂呢,比较随性,怎么样都无所谓,在哪都可以学,有没有同班同学也都可以,她不在意环境变化所带来的影响。

二楼,画室,裴阿颂画完了,把素描笔装进笔盒,画纸卷进黑色长筒,盖上,折好毛毯搭在臂弯,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拿出黑色背包,拉开拉链,把笔盒装进去,然后背上,单肩挎上长筒,最后关灯关门出教室。

门外专门有放伞的地方,整整一排,地上已经沾湿了同学们伞上滴落下的雨水,现在这里只有一把紫色镭射伞挂在钩子上,是裴阿颂的,还在滴水,她用指尖勾起来,拿走。

雨还在下,教学楼不再有什么人,很宁静。

伴着舒适的雨声,裴阿颂下楼。

刚到一楼,刺耳的嘲笑声让她停住了脚步,眉梢一抬,询着声音,她往前走,来到走廊,辨别着方向,她往右边走。

最后的脚步停在高一一间画室后门,偷偷看进去,靠窗的位置,三个女生围着一个女生,背对着后门,站起的三个女生头发分别挑染了紫色、蓝色和烟灰色,很乖巧的女生畏畏缩缩的坐着,眼眶红了,盯着她们,不知所措。

很明显的霸凌现场。

不良少女嘲笑着乖巧少女是小哑巴,是小聋子,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说不了,就是个有缺陷的人,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还学画画。

一个女生动了手,把她耳朵里的助听器都摘了,扔到了地上。

裴阿颂看着,落到了后门口。

忍不了了。

站出来,先捡起两只助听器,然后抬起伞尖敲后门。

哐!哐!哐!

三声。

伞上的雨滴蹭到门上,滑下,印出一道道水痕。

里面的人都看过来,带着疑惑,裴阿颂就说:“紫,蓝,灰,想要开霸凌委员会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素材,刚好录下来了。”

伊圣学院对霸凌事件很严格,只要有真相有人证有事实,那么直接开除,永不得再进伊圣学院,但这是对外官方的说法,对内,谁都知道根本没什么作用。

但紫蓝少女依旧露怯了,唯独烟灰色的却不急不缓地嚼着口香糖,手揣衣兜里,远远的和裴阿颂对视,眼神不屑,几秒的对峙过后,她的头往前门一点,其他两个全都跟着她走。

出了前门,裴阿颂还看着她们,确认她们走了以后,她才进去。

被欺负的少女长得很乖,裴阿颂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像小猫,黑色长发,带着蓝色发圈,一走进,那个少女就给她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手语,裴阿颂看不懂,但能知道她现在最想表达感谢,所以裴阿颂就朝她摇头,把助听器给她。

少女接过去带上,裴阿颂才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好,举手之劳,不必感谢。”

少女用手背擦泪,很感谢她的帮助,所以赶快在手机上打字——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把手机举到裴阿颂面前,她仔细看完后,再次看向少女,对方湿润的双眸尽显好奇,沉吟一下,她轻声道:“裴阿颂。”

结果少女立马亮眼,继续把残留的泪擦掉,激动得继续在手机上打字,然后给裴阿颂看——学姐,我知道你,你是伊圣的绘画才女,我很喜欢你。

原来如此,裴阿颂笑,说谢谢。

少女再次打字——学姐,我叫韩艺禾,谢谢你帮我,我爸妈说帮了自己的人必须要感谢才行,所以我觉得礼貌起见,我请你吃小蛋糕吧,就学校外面的咖啡厅就有,怎么样?

少女水灵灵的双眼注视着裴阿颂,她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

咖啡厅,橱窗的位置,两个人点完餐,一同坐到了这边,裴阿颂左手撑着脑袋在无聊的翻看杂志,其中有一页是关于青年画家娜比这些年的作品相关介绍,她在那些内容中多停留了一下。而韩艺禾正埋着头,拿着手机打字。

界面显示是哥哥。

【禾苗:哥,我晚点回哦。】

对面隔了几秒才回。

【尹:在哪,我还在学校,等会儿来接你。】

【禾苗:好,我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的咖啡厅里。】

【尹:得等会儿,我在做卫生。】

【禾苗:没事,我正好也有事办。】

【尹:行。】

话落,她们点的吃的也到了,服务员从她们中间帮她们放到桌子上,裴阿颂收起杂志放到一边,把白色奶油蛋糕推给韩艺禾,对方放下手机,接过去。

咖啡厅暖色调,放着缓慢的音乐,天花板上还吊着玻璃灯。

裴阿颂和韩艺禾安静的吃着蛋糕,看着外面细碎的雨滴。

裴阿颂看她,关切地说:“你刚刚有没有受伤,在我来之前?”

韩艺禾笑着摇头,裴阿颂就明白的点头,然后笑着说:“谢谢你的小蛋糕,很好吃。”

韩艺禾再次笑着摇头,用左手的几个指尖在手机上打出一串字——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学姐。

她的手机就放在她们之间的桌子上,裴阿颂看完后就点点头,也说:“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又安静了会儿,裴阿颂说:“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还在画室画画?”

韩艺禾放下勺子,努力地双手打字——我们最后一节课是艺术课,老师上课前就给我们留了作业,所以我上课期间就画了很多了,但我很懒,不想再拿回去画,就想多待会儿,等画完了再回去。

裴阿颂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上备忘录里的那串字,嘴角微微翘了下,觉得她俩还有点像,看完,她平静的看向韩艺禾,惊喜地问:“你也是绘画?”

韩艺禾激动的点头。

“那那几女生跟你一个班的吗?”

韩艺禾摇头,打字——不是的,她们是其他班级的,只是艺术课跟我分到了一起,我不认识她们。

“她们经常欺负你?”

韩艺禾这次没有用点头或摇头来表态,只默默打字——也不是经常,就有的时候会来骚扰我,她们就是嘴上过过瘾,没打过我,有时候过分点,可能就摔摔我的东西罢了,我忍耐性极高,不跟她们计较,但是学姐你别担心,真要过分了,我会出手的,我也不怎么哭鼻子,今天是她们把我辛辛苦苦画的作业给毁了,我才哭的,我不软弱的,学姐。

她一脸的认真以及热血,特别是后面说自己不哭鼻子的时候,还真挺可爱的,惹得裴阿颂笑了下,说:“好,要是搞不定,可以到高二一班来找我,或者找老师都可以,你不用觉得害怕,这种事情在伊圣很被重视。”

韩艺禾笑着点头。

窗外的雨还在下,两个少女在橱窗边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微笑的嘴角一直都印在橱窗的玻璃上,挺美好的。

伊圣学院对面的雾雨第七中学出来了一堆男生,勾肩搭背,白色衬衣,红色西装外套,黑色裤子,一个微分碎盖狼尾的男生单肩挎着黑色书包和其他几个男生做拜拜,然后过了马路。

他撑着黑色长柄伞,穿着白色运动鞋,踩在雨中,水回弹,鞋尖打湿。

渐渐去往咖啡厅。

一步……二步…三步——

迈着轻盈又比女孩子大一点的步伐,雨滴砸在伞上,叮叮作响,他来到了橱窗。

命运般的注定。

这时裴阿颂抬头,看见了他。

没有什么意义的一眼,单纯的看见了外表,黑伞很大,这么阴沉的天,也难以遮住他黑伞下轮廓分明的五官,侧脸太好看,驼峰鼻,身材堪比模特,一头狼尾更是有个性,完美打破所有高校男生不能留奇型怪异发型的俗规,红色外套没扣,系着带白色斜杠的红色领带。

裴阿颂情不自禁视线跟随,见他收了雨伞挂在门外,开门进来,在看见门缝中出现他的样子的时候,裴阿颂恍然回神,然后收视线,低头挖蛋糕,嘴里的奶油甜腻腻的融化了,可她情绪内收,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但是那一刻快一拍的心跳告诉了她答案。

是被这个陌生的男孩莫名其妙击中的瞬间。

进来的男生看向这边,第一眼是披着头发的裴阿颂的背影,头发又长又顺又黑,便把第二眼继续留给了她,最后第三眼往旁边挪,看到了韩艺禾,然后往里走,走到她背后,拍她肩膀:“走了。”

声音好听,磁性和温柔相结合的感觉。两个女生同时听到,一同转头,韩艺禾看见他时,笑了,裴阿颂也看着他,没有回避,是在观察他。

男生一直看着韩艺禾,拿过她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我在外面等你。”

韩艺禾乖巧点头,男生勾唇淡笑,用掌心轻柔了下她的发,然后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和一直看着他的裴阿颂眼神相擦了一秒,只因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让男生觉得好闻得多停留了一秒。

第二秒,男生继续往外走,而裴阿颂继续看着他背影看了三秒,第四秒收回来,看着韩艺禾,那时她已经打好了字——学姐,我哥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还以为是男朋友,结果是哥哥。

裴阿颂笑着点头:“好,下次见。”

韩艺禾也笑着点头,然后离开了。

兄妹俩撑同一把伞离开,裴阿颂透过橱窗,清晰的看见男生的伞为妹妹倾斜了一个度,还爱护得厉害的把妹妹搂在怀里,裴阿颂视线跟随他们直到看不见,她才离开。

出租车上,安静的氛围,竟让男生回忆起了刚刚那个女生的秀发和花香,以及眼神相擦那一秒,她清透的双眼,很干净,他不动声色的问:“刚那个女生是你同学?”

韩艺禾摇头,手语——不是,是裴阿颂学姐,伊圣的绘画才女,你知道的吧,我跟你讲过的,而且她的名号都传到你们学校了,你肯定知道。

男生确实知道,但是从没真正意义上见过,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

韩艺禾手舞足蹈的,可见很兴奋,男生轻笑:“你很喜欢她。”

——当然,学姐的作品都很厉害,我很欣赏,不仅如此,学姐长得好看,温柔善良,要是我是个男生,我都想娶她了。

男生宠溺的笑着:“你今天怎么跟她在一起?”

——今天有人欺负我,是学姐帮的忙。

男生皱眉:“谁欺负你了,明儿,哥去看看。”

——哎呀,你可别去,我好不容易决定独立,你别来打岔,我能行。

高中以前,韩艺禾都是靠她哥哥的名字一路安稳的过来的,毕竟她哥哥可是个厉害的角,不是一听让人害怕的角,而是一听让女生们喜欢,让爱学习的人敬佩的角,所以只要亮出这个名号,女生不敢欺负韩艺禾,都眼巴巴的去巴结,恨不得混出一个嫂子的名号出来,而男生呢,更是不敢靠近这个富家女,更不敢调侃聋哑缺陷,因为不想被护妹护得紧的哥哥揍。

可是现在韩艺禾想要独立,所以这学期进高中开始,就不打算再让哥哥庇佑她,她要证明自己就算有缺陷,也能独立完成许多事情,不仅是学习也包括社交和平时的生活。

男生挑眉,小小嘲讽她:“都被欺负了,还说能行?”

韩艺禾皱眉——一时疏忽嘛,下次我肯定有办法了。

男生勾唇笑,不再言语。

可脑海中都是刚进咖啡厅时,第一眼看到的背影,第二眼看到的秀发,以及最后离开前,眼神相擦的她的眼眸和味道。

久久散不开,像一团浓雾,让他沉迷其中,很想要找到其中的方向,找到那个她。

后记:女主独白日记——那个韩姓少年

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今天很巧,我因为想要完成最后的作业于是最后一个离开,然后遇到了他的妹妹——韩艺禾。

我帮了她,她请我吃蛋糕,然后遇到了他。

我们于雨天相遇,隔着橱窗,我看到了静谧的雨中他的身影,那一刻触及眼眸,抵达深处,于是在心中开出了花,雨滴浇灌着,慢慢生长。

而我静静地注视着他,耳边响起我幻想出来的枝桠生长的声音。

于是今天我回家之后,把他的样子画了下来,凭着记忆中他出现在橱窗的那一刻的样子,我细细的刻画。

直到收笔、成型,我的心跳都鼓动得厉害,他外在的魅力似乎裹挟着我的心脏,刺激着我的荷尔蒙和肾上腺素,我没办法忽略。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十六年以来的第一次,以至于令我印象深刻。

而那晚,我梦到了他,梦到了下午的场景,真真实实,深深切切——橱窗的那一秒闯入,离开的那一秒对视。

我承认我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

但我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需要冷静,需要克制,需要调整,别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越陷越深;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果下一次再见到他,你或许会把自己建起来的墙推倒,你会很想认识他。

理智对我而言,是存在的,但只要到了我的限度,就会崩塌,比如他的主动靠近,会让我悄悄的失去防备,把理智的限度直接变为零,甘愿接受他的到来。

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但我觉得不会很久。

我们韩艺禾妹妹是一个听力较弱说不出话的宝贝(透露一下,不仅可爱,还很有反差,后面会陆续揭晓)

所以在文中,对于她的表达方式:手语、用手机输入,我用了破折号来处理。所以一般关于她的部分,若是出现了破折号,就是她在手语或者用手机输入。

我虽然存稿了,但是没存多少,但我又忍不住想发,所以我就来了!!![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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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韩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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