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有一分钟。
向前看了吕晶一眼,眼神示意她去叫醒杨队。
吕晶摇头,看了看陈郜和元宝,无声比划两下,让他们俩猜拳决定。
陈郜不想,却还是被元宝拉着来了个三局两胜,糊弄的结果,还是元宝输。
向前憋不住的笑声被元宝的咳嗽声盖住。
元宝屁股在凳子上扭了几下,缓缓蹭到边缘,抬手先是敲了敲桌面,跟着开口:“啊sir?队长大人?……杨队!”
杨卓琛豁然抬眸,眼神清明的看向元宝,轻吸了口气,垂眸翻了一页,点头,“不好意思,继续。”
向前狐疑的和吕晶对视,吕晶不解地摇了摇头,无声指了指太阳穴,猜测杨队又头痛了,向前看了眼面前安静忍痛的杨卓琛,默默将心中杨卓琛的队长形象拔高了一截。
翻动着手下打印出的画面,向前重新进入状态,语言简洁干练。
“南湾公园只有一个监控视频里拍到了死者和犯罪嫌疑人,时间是2号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凶手拥有反侦察意识,熟悉地形,应该是长期居住在本地或本地人,能避开监控,这次拍到的还是一个半身。”
“齐中海身上花瓣的来源确定了,没有搏斗,脚滑摔了一下,路对面的凶手也没想到,脚步顿了一瞬间。”
“至于当晚去往铜渔镇的车辆,其他几个监控探头除了需要维修的,还有两个暂时没送来,在南湾公园这个录像带里,2号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一共经过十二辆车,车速太快,画面太糊,看不清车牌。”
“明天区内通往南湾公园各个路段的监控视频就能送来,通过车型比对,也许就能找到这十二辆车的车主。”
杨卓琛翻看纸张的时间间隔不大,陈郜跟着翻到了杨卓琛现在在看的那一页,这一次停留时间略长,陈郜垂下头,看着画面中黑色轿车里模糊不清的白色上衣驾驶人,着实没看出特别的地方。
再抬头,发现杨卓琛还没翻页,陈郜看了眼监控截图的时间,2号晚上六点五十分,根据来往车辆出现的时间以及去往铜渔镇的车程他们有一个初步判断。
包括这辆白色上衣驾驶人的车辆在内,前后一共四辆车,最符合铜渔镇镇民口中的可疑车辆。
杨卓琛点了根烟,侧身冲着窗户慢腾腾地吞吐,“明辉商厦里撞廖鹏的人,有线索吗?”
“明辉商厦一楼没有监控。”
伴着一阵烟雾,杨卓琛呼出一气,左手绕到脑后揉了揉,皱起眉心,开口时,声音好像掺了沙砾。
“不早了,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房门关闭。
室内恍若无人一般静谧。
杨卓琛缓慢的将口中烟雾推送出去,看着它越飘越远,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散在空气当中,好像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就像在这个案子里,频频出现的叶冲。
皮衣袖口处的铁扣同兜侧的铁质装饰相撞,发出脆响,粘在透明胶带上的两枚指纹,捏在杨卓琛指尖。
烟蒂在烟灰缸里碾压熄灭,杨卓琛收回手,将两块胶带抻开,放在灯光下一点一点重合。
半枚指纹,匹配度百分之七十,也有可能这根本不是叶冲的呢。
2号晚上,假设叶冲真的去过铜渔镇,也许是有私事呢。
就算是夫妻,也都有各自的小秘密,更何况是朋友。
左手又怎样,就叶冲那个身板和垃圾打法,对上齐中海,叶冲不被反杀就不错了。
不会,不会是叶冲的。
但。
杨卓琛打开电脑,重复播放着一个走廊的监控视频。
27床,常洲门外,一个穿着宽松兜帽的男人站了三分钟,然后转身,面朝监控离开,在即将走出监控画面的时候,男人缓缓抬头,只露出一个带了白色口罩的下半张脸。
这是十月十五日,署名窦瑞恒的探视监控记录。
窦瑞恒惯用右手,左右手写的名字都和探视记录表上的签名不符,除了这一点外确实无法证明,监控里的这个人不是窦瑞恒。
可如果这个人,是叶冲呢?
在他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画面中的身影,蓦然间和他脑海中的叶冲重叠起来,站立时散漫的姿态,行走时脚尖外开的方向以及肩颈的状态,太像了……
一个人模仿另一个人,真的会这么像吗?
不对,不对!
杨卓琛将两块胶带收进物证袋里,打开笔记本最后一页,指尖比着,一行一行看过这个案子里有关叶冲的所有疑点。
叶冲和他搭档了多年,从不是马虎的人,叶冲很细心,甚至其实要比他更加敏锐,有几次在现场,如果不是叶冲发现线索,他们或许要走很久的弯路。
如果,叶冲是凶手,他不会留下这么笨拙的犯罪痕迹。
对,叶冲是很聪明的,杨卓琛否定了叶冲和这个案件的直接关系。
在第一次察觉到不对时,他就隐瞒了有关叶冲的一切。
而在今天和窦瑞恒谈话之后,他终于发现缠绕在叶冲身上的诡异感觉了。
有人,故意,将叶冲推到警方面前。
这场预谋,或许要在十月十五日之前,所以才会有形似叶冲的人顶着窦瑞恒的名字探视常洲,所以才会在廖鹏那张干干净净的纸条上提取到叶冲的指纹……
所以,Y,不仅认识他杨卓琛,还认识叶冲。
杨卓琛提笔,快速在笔记本上补充了一个人名——窦瑞恒。
Y,也认识窦瑞恒。
这就是你的挑战吗?
让叶冲浮在表面,哪怕他明白这一定是一场陷害,却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只能将有关叶冲的一切藏起来。
十月十五日,十一月二日,你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选择了齐中海吗?
精神极度紧张的后遗症,就是杨卓琛的老毛病又犯了。
四年前一次抓捕罪犯时的意外受伤,给他带来了这个麻烦且累赘的毛病。
阴天下雨、休息不够都会让他后脑产生痉挛般的疼痛,这个时候他不能动,微微一动,就好像有一根神经被人拖拽撕扯,痛感加剧。
这很限制一个刑警,医院的答案是需要开颅手术恢复,但一个接一个的案子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手术,于是他主动求医问药,在司局的引荐下,认识了赵晋衍赵教授,也是常洲的导师,津海大学教授,津海人民医院康复心理科主任、脑神经外科主任兼副院长。
只过了半年他就出现了耐药性,在那之后就和赵晋衍成为了长期的医患关系,每每在拿药时才能在赵教授的帮助下好好休息一番,成果显著。
杨卓琛从兜里摸出一个空瓶,拉开抽屉拿出一瓶新药,倒出三粒扔进嘴里,就着桌上的凉水咽了下去。
药物除了镇定止痛外,还有一定的安神作用,需要遵循医嘱一次量开的并不多,因着是老熟人,所以杨卓琛每半个月去一次医院,并在那里休息半天或几个小时。
吃了药,杨卓琛放松下来,脑中空空如也,攥着药瓶的手无意识地扣着瓶口。
十多分钟后,杨卓琛猛地睁开眼睛,手指一顿,缓缓坐直,眼神惊疑地看向手里的药瓶。
接着,他放下药瓶,重新拉开抽屉,探手在文件表面摸了摸,眯了眯眼,继续伸手向后,抓到他想要的东西,拿出手,关上抽屉。
两指捏着的,是人为撕扯下的一小角卫生纸,很轻微,是他办案期间每次出门前习惯性放在抽屉里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今天却从抽屉中间跑到了后缘。
看着瓶口处好似被人撕开再用胶水粘黏的痕迹,杨卓琛后背陡然出了一层冷汗。
倒吊人被复制的太过于完美,以至于杨卓琛有时会想,Y,他到底是无数个日夜里在新闻报道中观察着每一张照片的细节,还是他一直在专案组附近了解并熟知案件侦破的全部过程。
被打开的抽屉,被撕开的药瓶。
分局二楼刑侦大队大队长的办公室,只有内部人员能进。
走廊里,杨卓琛反手关上门。
抬头,对上安装在走廊尽头,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
监控室在二楼大会议室对面的一间小办公室,每天都有值班警察。
门把手转动,门锁打开,屋内的值班警察他叫不上名字。
警察将手里的书放下,连忙起身,拽了把椅子放在杨卓琛身旁,先于杨卓琛开口,“杨队!您怎么来了,坐!”
“不用,给我调一下监控,下午我那屋有个物证不知道谁拿走了,我看看谁拿的,上他办公室找找。”
“嗷嗷,好嘞好嘞,我马上给您调。”
小警察俯身凑在电脑前,一边操作一边问:“您是要调什么时候的?”
“三点,”杨卓琛说完,指尖在椅背上磕了磕,重新说道,“五点以后吧。”
“好,五点以后的,杨队我给您快进一下吗?”
杨卓琛无声点头,小警察缩了缩身子,只伸出一个手快进,好让杨卓琛看清显示屏。
“……停!”
咔!
小警察果断按了暂停,瞄了眼屏幕。
下午六点二十三,队长办公室外正拧门要进去的,是叶法医。
杨卓琛看了会儿画面里的叶冲,探手继续播放了视频。
叶冲进他办公室的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分毫的紧张和心虚。
视频一直播放到杨卓琛回来进门,专案组成员陆续进入办公室,期间进入杨卓琛办公室的,只有叶冲。
“麻烦了。”
“不客气不客气。”
杨卓琛站在大会议室旁边,望着无人幽静的走廊,眨了眨眼,监控里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叶冲从楼梯走上来,径直去到他办公室门前,那一直揣在兜里的右手会攥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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