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发生什么事了?”
麦籽的语气称得上焦急,即使她迫切地想要摆脱林藤枝妹妹的身份,但第一时间还是会选择林藤枝最熟悉的称呼。
林藤枝埋下头,避开她的追问。
她鲜少见到脆弱的林藤枝,狐狸眼此刻失了往日神采,蔫蔫地低垂,长长的睫毛挂着水珠,眉间痣都暗淡了几分,似是菩萨垂泪。
为什么会哭呢?因为谁哭?
“是沈雪雀吗?”她问得很轻,气音抵着牙齿冒出来的。
眼睛里闪着的是明晃晃的心疼和怒意。
麦籽骨子里嵌着的占有欲在作祟,叫嚣着探究到底谁能让林藤枝的情绪如此波动。
又怎么敢——
让她如此难过。
林藤枝依旧闭口不言,周身只有雨水拍打在地面的声音。
“滴滴!”
“小姑娘们,下着雨呢,别在外面吵架啊!”
汽笛声响起,出租车司机的声音穿透雨幕。
麦籽恍然惊醒,压住心中纷杂的情绪,挑起一抹卖乖的笑来。
“姐姐,不问了。我们回家吧。”
她试探着去牵林藤枝的手,并未被避开。
心下紧绷的情绪总算宽松了几分。
楼道的灯光微弱地亮着,麦籽的目光没有从林藤枝身上离开,她的眼尾扫着一抹红,机械地跟着麦籽的动作往楼上走。
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几近重合的脚步声。
麦籽的思绪飘得有点远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陪着年迈的林藤枝在走。
若是真的能走一辈子的楼梯,陪身边人一辈子,倒是真的无憾了。
她想着,在这风雨欲来的氛围里品味出一点甜来。
“笑什么?”
麦籽顿住,这才发现喜悦的情绪牵动了她的嘴角。
她回神,林藤枝站在她的上一层阶梯,正对视。
黑琉璃般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炫彩的光。
不知何时,雨声停了。
一场雨的时间,足够林藤枝理清自己的情绪。
麦籽没有回答,她们应该都不会在意藏着未来幻想的笑。
她静静地等待着眼前人开口。
“小籽。”
林藤枝的唇绷得很紧,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曲起。
沈雪雀的话似在耳畔,年长者的脊背挺得很直,她要背负的是自己养大的小孩的人生。
“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一记重锤,麦籽的呼吸都停了,她甚至有点头晕。
林藤枝从不会对她说这么决绝的话,态度决绝到她以为自己幻听。
“姐姐在说什么?”麦籽又开始用那套苦情的法子。
“如果你真的要我说明白——”林藤枝紧紧盯着面露惊慌的小孩,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们之间——”
“够了!我不想听。”麦籽心里升起一股恐慌感,她高声打断,在林藤枝想再次出声之前,大跨步地越过女人,直直地冲上楼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林藤枝回过头,看到妇人面带愁容,轻声喊了句:“李婶。”
林藤枝浑身湿透,大衣像是裹在一具骨架之上。
“小枝,你最近瘦得有点厉害啊。”李婶的语气心疼极了,眉头都皱着。
“小籽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刚刚我都不敢出来。”她言语之间有着埋怨。
林藤枝却轻轻地摇了头,说了句:“她挺乖的。”
合该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婶讪讪一笑,又抓着林藤枝说了几句。
在林藤枝转身上楼的时候,开了口。
“终究是这辈子有做姐妹的缘分,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的。”
她话在宽慰,却不知这话硬挺挺地扎进林藤枝的心里。
她相信麦籽的情意,却拒绝。
因为林藤枝不愿麦籽去承受世人的唾沫。
在别人眼里,她们是姐妹。
不是血脉相连,胜似骨血相融。
林藤枝坐在离家门口很近的阶梯上,直到楼道渐渐弥散起一股牛奶的香气,她才站起身。
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的是麦籽的房间。
房门紧闭,谢绝打扰。
厨房的灯亮着,陶罐里的热牛奶扑腾着冒着泡,红糖化在乳白里,晕出甜味。
林藤枝舀起一杯,低头吹了吹。
浅尝一口,加倍的红糖正和她嗜甜的口味,驱散了淋雨的寒气。
“做姐姐做到你这份上,真的没话说。”李婶的夸赞不似作伪。
其实,麦籽做妹妹也做得很好。
如果她愿意只做林藤枝妹妹的话,就更好了。
热气被寒秋很快带走,女人依靠着门框,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
红糖的甜带着微末姜的辛辣,那甜味没能压住林藤枝心中的苦,姜的气味倒是渗入心脏,刺激地分外疼痛。
麦籽的情意可以直白,可以宣泄。
你问林藤枝的想法呢?
她会回答你——那不重要。
只要做好姐姐的本分,引导着妹妹走到人生的正途上,获得幸福。
就可以了。
“砰。”
很轻的敲门声。
“明天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我会搬去公司宿舍住。”
麦籽紧紧咬着下唇,力道大到甚至渗出血珠。
那红渐渐爬进眼眶,泪珠瞬间凝聚,如雨般落下。
屋里的灯早已修好,明晃晃地散发着暖光。
可门外人冰冷的话语,却让她如坠黑暗。
她甚至连拉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之间——”她低声呢喃着。
“怎么样呢。”
麦籽能从林藤枝的态度上猜到答案,她苦笑一声。
“绝无可能吗?”最终轻轻地问了出来。
雨水又开始欢快地跳跃在窗台,黎城令人忧愁的漫长雨季彻底拉开序幕。
“小麦。”
“小麦!”
麦籽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抬眼看向同桌。
她的眼睛平静地没有一丝情绪,细看之下,空洞无比。
“额——”
“小麦,你怎么又恢复到前段时间的样子了。”小姑娘关心得很,凑近了看,马尾末梢划在麦籽的脸上,泛着痒。
麦籽往后退了退,皱着眉道:“什么样子?”
“说不好,就是跟丢了魂一样。”
麦籽沉默一瞬,扯开话题:“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成绩吧。”
“小麦不知道吗?考试延期了。马上有个大学来我们学校招艺术特招生,要让场地给她们考试呢。”
麦籽摇摇头,不清楚也不关心。
“这回我们学校有个特别厉害的人物,叫叶穗······”
小姑娘坐在桌子上,双腿晃晃悠悠的,全然没发觉她的听众早已离开了现场。
“各位家长,我们这次——”
“我们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
王清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高声打断,是那个女孩的家长。
她一身西装穿得硬挺,妆容精致,盘起的发丝都染着高贵的香水味。
麦籽的眼皮抬都没抬,似乎自己不是被欺凌的受害者,视线只放在一旁的林藤枝身上。
“我们就是来告知你们,这两个混球必须进少管所。”女人不屑地睨了一眼对面的两个人。
“我和这位家长的诉求一致。”林藤枝也点了点头。
当晚逃跑的混混家长,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流氓摸样,全然不在意。
另一位学生家长显得难以接受,他猛地给了那学生一巴掌,怒道:“还不快跪下跟人家道歉。”
他说着,又看向女人,讨好地开口:“女士,你看能不能经济赔偿。我儿子高三,这时候进少管所——”
他伸出手,比了比钱的数目。
“什么?!赔钱?老子才不干!我儿子又没碰到你女儿!”
混混家长勃然站起身,说着就要去拉那个小姑娘。
“你这小丫头,说清楚——”
“啊啊啊啊!”
在麦籽伸手拦截之前,男人的尖叫声顿时响彻在会议室。
“叶穗妈妈,您冷静点。”王清话说着,却并未出手制止,她也看不惯这人的嘴脸。
直到看到男人的手背被压出血印,女人才淡定从容地拿起高跟鞋,穿回到脚上。
“谁给你的胆子,对我女儿伸手。”
她话语尽是怒气,像是被惹怒的母狮。
场面瞬间吵闹,你来我往的骂起来。
“唉。”身边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麦籽顺着林藤枝视线去看,才发现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女孩被吓得细微颤抖。
她收回目光,正与那双狐狸眼对上。
林藤枝还未开口,麦籽已经认命地拍了拍女孩的胳膊。
“你叫叶穗?”
叶穗被吓了一跳,她抿着唇,看着救了自己的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要不要出去?”麦籽轻声问。
叶穗迟疑着,并没有点头,而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你想出去就出去,看你妈妈做什么?”
最终麦籽还是把人带了出来,王清觉得大人之间的骂战有碍观瞻,把学生都送了出去。
麦籽她们被带到另一间办公室,另外两个人都被要求在走廊罚站。
“为什么害怕?”
“你不太像你妈妈。”
待着无聊,麦籽有些好奇地看着坐立难安的女孩。
她注意到叶穗一直慌张地望着旁边的办公室。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叶穗愣了一下才糯声开口:“好多人,都这么说。”
太强势的母亲,或许是会教出懦弱的小孩。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精致的珠串手链,在手心紧张地捏了捏,一闭眼递到麦籽面前。
“那天,晚上,谢谢你。”
麦籽摆摆手,向后靠坐在椅子上,被叶穗闭眼的样子逗笑。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那珠串的每个珠子都圆润有光泽,编绳却没那么精美,看起来是叶穗自己精心挑选后编的。
“我——”
叶穗情急之下睁开眼,却看到麦籽眼中的自己。
她被距离近得怔住,呼吸都短暂地止住。
麦籽笑出声,心中的烦躁都散去些。
“小猫胆子。”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打断了叶穗的怔愣,两个人偏头看去。
那混混挑了下眉,倚在门口。
麦籽的心中的郁气,堵得她呼吸都难受。
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她还没忘记这混混那晚上下打量的眼神,和现在如出一辙。
“叶穗,如果再有人欺负你——”她轻轻说了一句。
“首先,找件趁手的武器。”
她紧接着抄起椅子,向那混混快步冲去。
她气势汹汹,混混吓得腿软,想往外跑,却滑倒在地上。
麦籽“啧”了一声,丢掉椅子,一脚踹在混混的胳膊上。
“啊啊啊!”他痛苦地叫出声。
“我的解决办法是,还你一脚。”
“还有——”她一把薅住混混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一拳锤在那张分外碍眼的脸上。
“别再让我见到你这种眼神。”
她打完,很是淡然地走回到叶穗身边。
“被欺负就要打回去,不要傻傻的站着了。”
“你看这人,弱的很,一拳就倒。”
“这个。”她从叶穗还呆傻地举着的手上拿起那珠串。
“就当做课时费了。”
珍贵的珠串却被反戴进叶穗的手里。
她抬眼看到麦籽的眼睛璀璨生辉,像是和妈妈在天文馆看到的彗星影像。
“戴好,老师送你的见面礼。”
“麦籽!”王清的声音高声传来。
麦籽回过头,看到林藤枝站在走廊上正低头看着混混的惨状。
她的心里却无比轻松。
乖巧,听话,那些伪装此刻血淋淋地被自己亲手撕掉。
林藤枝话说的决绝,麦籽也做得决绝。
如果你非要分开,那我就彻底丢掉你心中好妹妹的模样。
然后,死缠烂打。
晚上太冷了,码不下去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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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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