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班时间，荣云雀给老板知会一声，就去更衣室换便装下班。
来接人的车就这么明晃晃停在外面，是荣云雀以前开得十分顺手的一辆，后来拥有新车就不要扔给季行阙，其实也不是要求季行阙必须捡他不要的破烂车车用，心思恶劣想着能降低他老总出行的档次，但某天荣云雀忽然就这么自然意识到，季行阙已经用上，并且有长期使用的打算。
打开车门，荣云雀坐在后面，季行阙没叫司机，自己坐在驾驶位。
“要不我来开。”
荣云雀道。
季行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音调阴沉，“坐前面来。”
荣云雀不想，“那是嫂子的位置，我哪敢。”
下一秒，季行阙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别，哥哥，我开玩笑的。”即使是细微的声音，但荣云雀就是知道季行阙这是想下车提留自己后脖颈收拾他一顿，果断老实下来，起身，长腿一跨，从后座跨坐到副驾驶。
他腿长，越过的动作很轻松，只是车顶高度不太高，荣云雀抬腰时脑袋无法避免的闷磕了下。
“都说让你换车。”荣云雀捂住发疼的地方，皱眉有些生气，“给我道歉。”
“对不起。”
季行阙近两年道歉的话说得越来越熟练，他伸手，干燥温暖的大手覆盖住荣云雀后脑勺，也顺便盖住荣云雀的手，拢在掌心，“揉揉就不痛了。”
荣云雀怪异的看他一眼，“你讲叠词好恶心。”
面无表情装可爱，一种荒诞感扑面而来。
季行阙动作一顿，“是吗。”
荣云雀刚想点头，又听见他说下句话。
“宝宝。”
荣云雀：“……”
“我要下车！”
“我要找道士驱了你这个死｜鬼！”
面对荣云雀如此不加掩饰的抵触情绪，在任何事情面前都显得游刃有余的季行阙难得一次哽了下，他想起今天在公司听见助理打电话，柔声细语的，应该是在哄对面开心，季行阙前二十多年学不会的低头示弱，现在却也常做这件事，对象是他没有血亲的弟弟。
可弟弟愈发难哄了。
不久前还因为不同意他找工作而冷战将近三天。
荣云雀是享受过家庭的美满与幸福，得到过爱，也知道怎么回馈别人爱，而季行阙从生下来就发觉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他感知不到情绪，母亲抱着他声泪俱下时，他想做的也不过是眼神空洞的盯着白墙，心里默念着数字，看母亲这次歇斯底里要维持多久时间。
为了体会所谓情感，季行阙拿水果刀扎过自己手臂。
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季行阙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他只是盯着那源源不断流出的红色液体，心里陈述一个事实：我流血了
季行阙没想到，或许他周围所有人都没料到，像他这么优秀，在商场说一不二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刻点开搜索栏，搜索“惹人生气怎么办”“要怎么哄人高兴”“做什么对方才能消气”……
他又听见助理说，“宝宝，不生气好不好。”
一连串“宝宝”下来，对方似乎终于消气，助理挂断电话松口气，转眼瞧见自家上司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看，魂差点吓飞，磕磕绊绊解释，“现在，是休息时间。”
季行阙没说什么，离开了。
但他心里总结出来一个道理：叫宝宝容易使对方心软。
季行阙脸上表情恢复如常，他手心顺着荣云雀后脑勺滑到后颈，五指微微用力，捻弄那层敏｜感细嫩的皮肤，跳过这个话题，“想吃什么。”
荣云雀警惕的表情还挂在脸上，“你请客就吃贵的，我请客就回家吃。”
季行阙：“我请。”
荣云雀沉吟了下，“那去我大学附近那条小吃街看看，我好久没吃那里的梅花糕了。”
季行阙点头，“那我联系包场。”
“不行。”
荣云雀无语，知道季行阙不喜欢太吵环境所以才故意提出去热闹地方，就是想看他无所适从的样子，来报复刚才他听见宝宝二字受冲击的幼小心灵。
更何况那么大条街包场下来得花多少钱，季氏迟早能败在季行阙手里。
“走吧哥哥，我好饿。”
荣云雀笑起来，那颗眼角红痣显得十分生动。
每个大学城外无一例外都有很多人，停车位不多，花点时间停好车，荣云雀迫不及待拉开车门下车，一个小纸团从他起身间掉落在座位上。
季行阙捡过，把那揉得皱巴巴的纸摊开。
上面写着十一位数字。
下面还用红笔涂了个爱心。
“……”
荣云雀见人还不出来，俯身看向车内，注意到季行阙手里的纸张，忽然想起自己刚才下班前有人递给他的，他随手团巴团巴想着等会扔掉，谁知道随手揣着竟然忘了。
荣云雀夺过那张纸，“给我的，你看得明白吗你。”
季行阙伸手，表情已经不太好看，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这两个字，“拿来。”
荣云雀：“给你干嘛。”
季行阙：“扔掉。”
“那我得先记住。”荣云雀玩笑道，“等你不要我那天，我就求这个号码的主人收留我。”
话音刚落，荣云雀感觉自己下颌被掐住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往前带，下一秒季行阙的俊脸就在眼前放大无数倍，紧接着唇瓣传来一丝疼痛感。
“哼。”
荣云雀痛得哼哼两下。
指腹拭去唇瓣破皮渗出的血丝，季行阙表情已经完全冷了。
“我不会不要你。”
他这么庄严郑重的向荣云雀许诺道。
神情严肃得像真的。
荣云雀恍惚一瞬，意识到自己在这瞬间是真的相信了季行阙说的话，相信他难得愿意直白给予的未来承诺，相信这一秒他们两个和别的情侣没什么区别，感情中那些明明甜得发腻的话，双方却肯放下羞耻，对着彼此双眼缓缓述说。
但随即，荣云雀就清醒了。
这些年相处，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季行阙不会爱人。
他展现给荣云雀的，是日益增长的掌控欲，和令人觉得沉闷压抑的控制欲。
荣云雀也不去赌，自己可能成为那个特别。
他给出反馈，一个字，“哦。”
写有联系方式的纸团最终还是被扔进垃圾桶，荣云雀当着季行阙面扔的，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跻身融入大学生人群里。
街两边都有很重的烟火气。
荣云雀这边晃晃，另外一边看看，季行阙一只手臂虚挡在他身侧，另一只手忙着付款，虽然季总平日根本不谈这种十块二十块的生意，但也不可能因此逃单。
他就转头片刻的功夫，荣云雀被迎面而来的大学生撞了下肩膀。
“抱歉。”
“没事。”
荣云雀挥手。
季行阙注意到，不着痕迹轻抚了下荣云雀的肩膀，像有什么很厚的灰尘落在他肩头。
来到心心念念卖梅花糕的小摊，刚好等到老板重新做一锅热乎的，荣云雀和季行阙两个人站旁边等着，身上一看就不普通的衣服，还有那长相，知道的是馋猫在等小零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模特在拍什么人间烟火艺术照。
等了会，老板唤荣云雀帅哥，问出锅了要加什么料。
荣云雀刚想说，突然被人打断。
“荣哥！”
荣云雀侧头，见到熟人，释放善意微笑，“好巧，很久不见了。”
来人也招呼过，好奇的视线落在季行阙身上一瞬，就回到荣云雀脸上，“你现在在做什么？”
荣云雀答：“啃老。”
“……”
季行阙沉默。
“你也要买这个吗？我请你。”
荣云雀又道。
“好呀，谢谢荣哥。”来人到也不客气，两个人很久不见却没有很生分，一看就是以前关系不错的那种，只不过时间将二人推散，“以前你就喜欢吃这个，我们系有人还专门在这里蹲你，就想制造点偶遇。”
荣云雀：“我长这么帅，应该的。”
和意外偶遇的朋友分开后，两人就往停车的方向走，荣云雀不喜欢边走边吃，所以等季行阙去开车的过程中，从包装口袋里掏出热气腾腾的梅花糕，一口嗷呜下去。
回到别墅区，荣云雀走在后，望着和自己有段距离的季行阙背影，大发善心关心一下，“哥今晚你什么都没吃，不饿吗？”
季行阙：“嗯。”
荣云雀：“那你先忙，我要在客厅玩会。”
季行阙：“好。”
怎么回事？
荣云雀迟钝的发现气氛有些低迷。
他回想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找不出什么事会惹季行阙不高兴。
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哥。”
荣云雀喊他。
季行阙停下脚步，侧目，语气不咸不淡，“怎么了。”
“哥哥。”
荣云雀凑过去，“你生气了吗？”
季行阙没躲，目光坦荡的直视荣云雀，将他漂亮的脸蛋印在瞳孔里，“没有。”
“那算了。”竟然人都亲口说没有了，荣云雀也不想花心思去猜，他刚想开口各自忙，突然想到自己不久前说的两个字：啃、老。
老。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荣云雀。
他干瘪的解释一句，“哥，你不老，你挺年轻的，正值壮年。”
季行阙情绪更寡淡，“我知道。”
一时间没人接话了。
荣云雀有些无措的抓抓发梢，手指扯住季行阙衣角一小块，微微拽了下，力道可以忽略不计。
他仰头，轻声对着季行阙唤道：“宝宝。”
季总：宝宝
小荣：不管你是谁，从我哥身上下来
小荣：宝宝
季总：虽然但是，可他叫我宝宝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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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蜜语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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