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椒闻言身体微微一僵,她知道调查分部一定会调查她,但没想到这么难找的资料都能找到。早年间有传闻,说调查分部的人都是关系户,活没多干,钱没少拿,现在看来不过是嫉妒之人散播的谣言。
“他……他最近有些忙,没有时间来找我。”
“这样啊……”沈修痕语调意味不明道,“你一直都想出蓝宿区,是因为他吗?”
四个区之间人员的流动性很差,跨区需要提前三周递交材料,审核通过后方可拿着通行证出城。
牧椒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沈修痕只是嘴角噙着笑,像是压根不信她的话,牧椒几度欲开口,都咽了回去。
算了,她本来就不爱解释,需要解释自证才能得到的信任或关系,都不重要。
她有米切尔一人就够了,不过最近他确实很少找她。
沈修痕将她送至玄关处,智能腕表像开水壶一般无声地尖叫,其实,震动比铃声还要吵。
忙点好,牧椒希望沈修痕抓紧离开她的视线,不过她也可以选择关门。
牧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在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沈修痕抓住门板,用力朝外拽去,光滑的门板从牧椒手中成功逃脱。
牧椒恼怒地抬头看去,沈修痕还在和什么人通话,淡淡瞥了她一眼,牧椒知道自己拿他没辙,安慰着自己,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只能从沈修痕的对话中拼凑出个大概内容,他在和什么上司通话,牧椒对于人的状态十分敏感,对方不是解凌。
沈修痕和解凌一定在某些方面有分歧,但不会如此公事公办,说着那些场面话。
“我会尽快处理。”沈修痕说完这句话便挂了通话,脚步一转,居高临下地看着牧椒。
牧椒不自觉地将他与身后的电线杆做对比,目测至少188。牧椒很不喜欢这样的视角,处于弱者的视角。
“沈队长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牧椒急着赶人送客,也不拐弯抹角了,她怕沈修痕真的又厚着脸皮进来。
沈修痕将她眼底的不耐烦看得一清二楚,长话短说:“解部长挺喜欢你的,在家隔离的一个月内可以考虑一下她的提议。”
牧椒闻言冷嗤一声:“你们选拔的标准难道是精神不正常?我干了什么事竟然能入了解部长的法眼?让我想想……”
“中途弃车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火速处理好了父亲的后事,没让任何人见他的最后一面,去有寂晶的矿区,将寂晶藏在穿戴甲中……”
沈修痕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又触到了她的边界线,说:“如果你不想被我们发现,你就不该将寂晶带出矿区,更不该告诉我这是一场进化。车祸现场露面,是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消失吗?”
“既然说了,便是入了局。”沈修痕将牧椒推入门中,反手将门从外面落了锁。
“事已至此,已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但是,我们现在缺乏有效信息,如果你愿意倾诉……”沈修痕隔着门板轻声说:“我可以做那个倾听者。”
牧椒背靠着门,没吭声,她知道沈修痕没走,玄关处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分针走到第四圈的时候,她听见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随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牧椒卸下了全部气力,慢慢滑坐到木地板上,金秋十月,冷气已经渗到地下,没坐一会,她的下半身便被寒冷浸透。
她有一个秘密。
除去梦境,凡她所忧,凡她所愿,皆不会发生。
她很少做梦,从有记忆起至今,只做过七次梦,而梦中之事,无一例外都在现实中发生了。
她一度很害怕夜晚,害怕睡觉,那种睁开眼发现自己做了梦的恐慌,像是坠落深海濒死前的清明。
而上一次的梦,便是这场大规模的“进化”。沈修痕有一点说得对,她接近他们,提醒是一方面,存了私心也是真的。
她想去见米切尔。
这间民宿是父母名下的财产,说是民宿,只是把五层楼打通了,剩下的两层出售。母亲与父亲很少归家,牧椒上一次见到母亲还是三年前,母亲工作特殊,沈修痕查不到是正常的。
父亲在外有家庭,所以,牧椒必须尽快将他火化,避免那个不知名的私生子争财产。想到这儿,牧椒站起身,走到三楼的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打过的电话。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毫不意外,母亲直接将她的电话挂掉,牧椒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终于,在被挂断第四次后,沈潋终于大发慈悲地接了电话。
“牧椒,你最好有急事,你不知道我在研究所吗?我的时间很宝贵!”
牧椒本来就是做个样子,这样的语气她早已习惯,“两天前的新闻你看了吗?”
“什么新闻?我现在很忙,别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来烦我!”
牧椒知道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平静地说:“牧成死了,你抽空回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是止不住的谩骂,牧椒不愿听,按下挂断键后便将手机关了机。
沈潋还是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牧椒听见了门口的争执声,她知道,是调查分部派来监视他的人。居家隔离一个月,吃食他们提供,自然也不许“外来人员”进入。
沈潋没想到她只是三年没回家,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牧椒不知道是不是沈修痕刻意安排的,派了三个五大三粗的外国人柱在门口,叽里咕噜地说着沈潋听不懂的语言,牧椒甚至怀疑这是他们临时自创的……
沈潋尝试用英文交涉无果后,掏出手机,用力戳着屏幕,仿佛要将屏幕戳穿,下一秒,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
牧椒慢吞吞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在铃声响到第59秒时,拿起了听筒,还未靠近耳朵,便听见了沈潋气急败坏的声音,她的嗓门极大,牧椒一时分不清她听到的究竟是楼下传来的声音还是听筒的……
“门口的几个人怎么回事?还有,你把你爸藏哪去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联合媒体造谣……”
牧椒虚握着听筒,打断了她自欺欺人的表象:“牧成的车你认不出来吗?车内有虹膜识别,主驾驶除了他还会是谁?”
沈潋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吊稍鸡,牧椒继续火上浇油:“尸体辐射异常,调查分部已经处理过了,空棺材葬在封才小学后山的公墓……”
“够了!我说够了!”沈潋目眦尽裂地吼道,死死抓着肩下的皮质托特包,离她最近的金发碧眼大哥被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守着门口。废话,看一天2000舷币,哪怕面前这个疯女人捅他一刀,他也得站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沈潋的电话发出嘟嘟的提示音,不是挂断的音效,而是有人此时也向她打了电话。
沈潋皱着眉看向拨来的陌生号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将牧椒的电话挂断转而接听。
牧椒听到贴着耳边的听筒里传来嘟嘟声,微微勾起嘴角,那个女人真是迫不及待地来宣示主权了。
她站在楼上的玻璃窗前,轻声呢喃:“沈潋女士,我可是给你解决了个大麻烦。”
可惜楼下的沈潋并不这样认为,沈潋突兀地抬头,终于看到了牧椒,如果她手中有武器,一定会将这个不孝女碎尸万段。
牧椒忽然没了兴致,打开屋内的隔音系统,屋内重归安静,她百无聊赖地切着电视频道,心绪不宁。
她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了,放弃期望,便不会失望,可沈潋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影响到她。
因为人口稀少,蓝宿区一直宣传着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不接受非医学需要的任何性别鉴定,违者牢底坐穿。
不幸的是,自由平等的光辉并未洒到她家人身上。沈潋生她时大出血,子宫卵巢都没了。
一个眼外科主任,医学博士,竟也会相信孕期不能吃桃子李子松子。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不知道怀孕时吃的那一颗桃子,所以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逃走了。
如果牧椒出生时有记忆的话,就会看到她的父母爷爷奶奶板着一张脸,碰都不愿碰她,只余产科护士一个人抱着她不知所措。
至于那颗桃树,沈修痕是吃不到它结的桃子了,因为它早在牧椒满月前,被沈潋拿斧头砍了。
断口下的桃胶是它的泪水。
所以沈潋转行去研究所发展人造卵子,人类因为自然灾难产生的物种危机感,导致这种不符合伦理的实验依旧可以秘密进行。
她的恋爱脑母亲,压根不知道她的枕边人在外早已有家庭,那个私生子,只比牧椒小一岁。
电视屏幕突然被大字覆盖,同时音响处传来机械电子女声,说着同电视屏幕上一样的话:“有毒化学物质泄露,请蓝宿区市民立即进入身旁最近的室内建筑,关好门窗,避免外出。”
牧椒暗道不好,下一秒,大门便响起开锁声。
三个西方大哥架着沈潋进了门,抬头望向二楼护栏处的牧椒,带着歉意开口道:“牧小姐,情况紧急,进您家中避一避。”
沈潋:“……”所以刚刚说的鸟语都是在耍她?也是,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城外之人不会当地通用语,是申请不到长期签证的。
牧椒将目光移向沈潋,她的口中被塞了一个毛巾,看着像吃酒席送的伴手礼……
沈潋目光淬了毒般盯着楼上之人,个头最高的大哥察觉到牧椒的视线,忙不迭地解释:“我们看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听了也影响心情,牧小姐觉得呢?”
牧椒撑着栏杆的手一松,转身下了楼,从楼道内传出声音:“你们做得很好,我确实不喜欢聒噪的人。”
三个大高个闻言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特有眼力见,抓人的手更有劲儿了。
一楼客厅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没有人愿意开口打破,沙发垫微微下陷,对面坐着本该在门外的四个人。
看着沈潋想骂她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牧椒心情大好,她知道刀子朝哪儿扎最疼。
“那个私生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比你早知道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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