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也，盈盈红袖谁家女；文质何，郁郁青衿是吾生。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佚名
帝都四月，一夜微雨之后，梨花如雪般绽放。
立影传媒独栋办公楼内，数十排高耸幕墙，幕墙蓝色为底，将空间隔断。
钟婳站在三楼的角度俯瞰下去，灯影和人声交织，轰隆隆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让人仿若置身光影梦工厂。
顺着台阶而下，窈窕的身影，穿过几道不规则幕墙。
她身上钥匙扣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喧闹中，像穿越在群山中的溪水。
手机响起，铃音是鸽子飞过，鸽哨划过天空的声音。
在二楼拐的角处，倚着楼梯栏杆旁站住，钟婳接起了电话。
对方是发小秦萌萌，声音压得很低，悄咪咪的语气像是在磕糖：“钟婳，钟婳，我听说季方宇要从国外回来了。”
听见季方宇的名字，钟婳心头拂过一丝惊喜，问：“哦？是吗，他几时回来。”
秦萌萌：“听同去的师兄说，大概是下周，嘿嘿，我消息灵通吧。”
钟婳闻言颦了一下眉，确实灵通，她这个正牌女友还没得知消息。
秦萌萌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老神在在地道：“钟婳，要不要我给你提供接下来的线索。”
钟婳闻言，抿抿唇：“好的，你去吧。”
学校里很多人在磕季方宇和钟婳的CP，秦萌萌也是其中一个。
得到钟婳允许，秦萌萌又唠叨了几句，挂断电话。
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见季方宇，以至于脑海里他的身影都有点朦朦胧胧的。
沉吟数秒，钟婳拿起手机，再次点亮屏幕，屏保是一张合影。
洁白如雪的的梨花树下，站着几位少年。
梨花灿然绽放，少年们笑容如初冬的白雪，清冽明媚。
在他们身后，是京南戏曲学院那扇精心雕镂的中式校门。
照片中一共有八个人，他们分开站立，前面三人后面五人，钟婳站在前排中间的位置。
后排五个人中，左后方离她最近的那个就是季方宇。
照片里，季方宇脸庞微微侧着，朝向钟婳的方向，神情里微带着倾慕。
钟婳凝神看着照片，沉浸在往事中，心里荡漾着暖暖的小情绪。
这几天的天气，骤然变热，办公区内空调开到了极限，促然一阵冷风吹来，冷的钟婳回过神。
她熄了屏保，站直身体，把手机调整到通讯录，拨打了公司分部门的电话，电话接通：“您好，请问是素材部么，我是工号#980132钟婳，需要调取一下于文诵老师的专访资料。”
电话那边是个女生，她礼貌回复：“钟婳你好，资料我已调出，五分钟之后可取。”
钟婳点头：“谢谢你。”
于文诵老师是戏剧界泰斗，人已经移居海外多年，出国前唯一一次专访是在立影传媒，这份资料很珍贵。
收了电话，继续向纵深处走，越往深，喧哗声音愈响，抬头能看见一块光影流离的3D屏幕，上面展示着近年来立影集团的影视作品。
每一部都是票房排行榜占据头名的大热之作。
钟婳又下了一层阶梯，喧嚣的声音归于寂静。
这一层位于低层，走在通道中间，左前方是一排配音室，右边则几个大型节目组办公区，虽然是周末，但办公区的玻璃门内，灯光璀璨。
钟婳现在是京南戏曲学院大二的学生，学院内高一届的学长们有的在业余时间拓展自己，他们中的人有的去了剧团，有的去了培训班做老师。
低年级的学生参加实践，需要向校方申请报备，和学校打过申请之后，钟婳也参与进了实习队伍。
立影集团旗下《Amazing》杂志，是众多时尚杂志中，唯一设立戏曲专版的，专业对口，钟婳投了简历，通过几轮严格筛选，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立影传媒。
在一个办公区前停住，抬头看看悬在高处的节目组标识，是一个近年在国内爆火的综艺。
她平常不追综艺节目，但喜欢看从中截取的有趣片段。
这个爆火综艺里有很多有名的段子，里面的嘉宾对话言犹在耳。
钟婳想到那些片段，不禁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离开综艺区，向前走了一段，左边一排配音室，大多紧闭着门。
偶尔一两扇门被打开，灯光倾泻而出，能看见配音师从门外走入，落座之后试读一段读白，声音似春水煎茶。
钟婳向前走了一段，正前方，是这层楼的休息区。
休息区内灯光有点晦暗，不似别处那般明亮，三三两两的人散坐在其中。
钟婳看见，一袭绛红色的花轿被摆在休息区靠右边的位置。
花轿配饰镂刻精美，轿门是一层薄纱，温暖灯光的照射下，透出光彩。
这样美轮美奂的物品，放在充满现代感的空间里，也并不违和。
钟婳看着那顶花轿，不禁想起了几帧氤着清雾的昆曲图景。
由于办公区太大，从钟婳工作的纸媒办公区，走到素材部，脚程快的话，也需要七八分钟的时间。
到了素材部，她在门前站定，抬起手，轻敲了敲门。
少顷，一位带着圆框眼镜，梳着齐耳短发的小姐姐来开了门。
门开后，钟婳看见她身后偌大个空间里，有数十排铁皮柜子，那些是立影传媒这些年收集的海量资料。
今天钟婳上装是件杏色提花连衣裙，俏皮且复古，有包裹不住的国风韵味。
小姐姐微愣了一下，让钟婳稍等，之后返身回到办公桌前。
再回来时，她拿着一个银色优盘，递到钟婳手里：“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内部资料的三天内必须归还，且不可以外传，请知晓。”
钟婳接过优盘，莞尔一笑，说道：“我知道的，谢谢你，用完我会马上归还。”
明灿阳光从窗户那边弥散开来 ，她的声音好似撒了一层碎金。
小姐姐例行完公事，表情也放松下来，她推了推眼镜，说：“你好，我叫文嘉钰，来这边工作三年多了，我们加个好友吧，如果你对这周边有什么不熟悉的，可以问我。”
说着她调出了二维码。
难得在新公司遇到热情的同事，钟婳赶紧道了谢，拿出手机加上了对方好友。
加完微信，两人又站在门口，浅聊了几句，约好有时间的时候，一起吃工作餐。
和文嘉钰告别，钟婳回到纸媒办公区。
纸媒这边不比综艺部那边热闹，安静素雅的空间里，只有钟婳和一位叫苏岩的同事在。
苏岩体型微胖，戴着副黑框眼镜，不知道在赶什么紧急的稿件，正皱着眉头在低头忙碌，只发出键盘上的敲击声。
立影传媒倡导弹性工作制，工作时间随机，钟婳上周回学校办点事情，有些稿件没有完成，所以今天虽然是周末，她也来加班。
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钟婳坐在电脑前，把借来的素材阅览了一遍。
办公室里空调冷风吹的有些猛，她征得苏岩的意见后，起身把风调的小了些。
回到座位上，把素材整理修改。
于文诵老先生的专题，并不好写，好在钟婳是戏曲专业人。
等到这篇稿件忙完，手机在桌上震动，钟婳探头一看，是季方宇的消息：“婳婳，我下个月回京，不用来接，我去学校找你。”
钟婳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他说的归程，具体是下个月的哪一天。
但是她没有细问，只回了句：“好的。”并附上一个小太阳表情包。
虽然俩人的对话简短，但得到季方宇的消息，感觉身体里多了点力量，她索性把下周的几个选题找了出来，先把提纲完成。
不知不觉忙到了下午三点，钟婳抬头看看，苏岩早已离开。
钟婳也完成了工作，她将办公桌整理好，关好空调下楼。
出了空调房，打开楼门，门外扑进来一阵热气。
钟婳躲开耀眼的阳光，走到了一排树荫下，七拐八拐之后来到附近的一个居民区。
这里有几家上了年头的餐厅，面试那天她来这边吃过，味道算是不错。
她进了一家模样古朴的小店，坐下来点了碗桂林米粉。
店家上餐的速度不算快，钟婳也不急，慢慢吃完，太阳的影子已经有点倾斜，她起身背好包，走向附近的地铁口。
因为是周末，车上有座位，钟婳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假寐，耳朵里听着报站的声音。
地铁列车匀速行驶，经近三十余站，换乘两条地铁线之后，到达了目的地。
钟婳的家，位于京南戏曲学院旁边的一座高层里。
小区因为紧邻着京南戏曲学院，也附庸风雅，取名“曲苑清荷”。
“曲苑清荷”因为回迁纠纷问题，远远没有住满，钟婳所在的那栋楼，只有两户人家，且都分布在相隔很遥远的楼层。
进了楼，钟婳没有坐电梯，而是拐弯进了楼梯旁边的过道，然后沿着楼梯，一直向上走。
基本上每次回家都是如此，只要有时间，她会徒步走上二十五层，借此把身体里的热量挥发。
她虽然不是喝水就长肉的体质，但也要抓住一些可以锻炼的机会。
学院的老师说过，过了二十岁，新陈代谢就会一点点变慢。
想到老师说的话，钟婳心里庆幸：还好还好，离二十岁还有不到两年的光景。
寂静无人的通道里，只有她轻微的喘息声。
迈着一节节楼梯，心里想着晚上芝兰大戏院的演出，这次是这个学年的最重要的一次汇演。
演出很重要，除了实习，其他的时间钟婳都在准备演出。
手机早就拿出来，一页页的滑动文档，梳理唱词。
前后十多分钟的时间，中间两次休息，终于到了二十五楼。
在家门口平息了一下气息，拿出钥匙打开门，刚刚走了一身汗，她把门暂时开着。
这是一间面积只有十九平的小阁楼。
因为空间小，钟婳就极尽简约，桌椅板凳买的都是可以折叠，节省空间的那种。
空间利用巧妙，所以屋子里还蛮是利落清雅。
风扇打开，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凉快。
凉了一阵，她起身去洗洗脸，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
钟婳停住脚步。
楼下的是一梯两户的大平层房子。
其中一间，现在属于钟婳的姑姑钟淑兰。
听见钟淑兰的声音，钟婳皱了皱眉，返身回去，把门往前推了推，闪出比刚才小很多的一丝缝儿，侧耳听楼下的对话。
呼啸着热风的楼道里，钟淑兰的声音越来越近，还伴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
钟淑兰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旁若无人地说了一长串关于房子的事情。
四周无人迎合她的话语。
片刻之后。
钟婳听见，有人似乎嫌弃她如此吵闹，轻咳了一声。
现场立刻安静。
数秒后，一位男子的声音出现，他语调里带着谦卑，仿佛在为什么人引路。
风声遮蔽了他的言语，钟婳仔细听了一下，听见那人隐隐约约是在说:“靳总，这是我为您推荐的这栋住宅，您这边请。”
小阁楼上，钟婳把手放在门把上，身体绷紧着。
好在钟淑兰在二十四层就停住，能听见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众人进了门。
厚重的大门把声音隔断，钟婳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又把椅子拉过来，找了个靠近门边的位置，屈身坐下。
坐下以后，她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心头翻涌过一些回忆。
中意也，盈盈红袖谁家女；文质何，郁郁青衿是吾生。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源自北大女生节标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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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懒 画 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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