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回到家，还纳闷着自己出门时竟没记得关紧家门就迎面对上了里头正持刀指着他的入室抢劫犯。
相比害怕，陆九倒觉得是碰上了件趣事。
毕竟他已经活了九百九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他都该改名字叫陆十了，还这么漫无目的了无生趣地活着。
什么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几百年前就都通通离去了，反倒是他，怎么死都死不掉。
别跟他说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能见到美好的未来，百来岁的时候他还相信，现在都快四位数岁龄的人了，他只想喝碗孟婆汤去下一世开启新生活。
奈何他已成神，即便犯了事被夺去神力贬下凡间也还是不死不灭的神。
陆九换鞋的动作没停，甚至还把后头的门给带上了，抬头对着一脸防备的抢劫犯问道：
“你是来劫财劫色还是要命的？”
抢劫犯被他这么问得一愣，要不是看着陆九弱唧唧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他都怕陆九是想关起门来慢慢处理他。
陆九见他没回话，自顾自接了下去：
“劫财的话床头柜左边第二个抽屉有我的银行卡，密码六个4。”
“劫色的话麻烦右转浴室先洗个澡，浴袍在架子上有干净的。”
“若是要命的话，请电视柜下普洱茶自己泡，坐着等我准备一下后事。”
陆九面无表情地说着，像是丝毫没看见抢劫犯手上的刀，径直走到餐厅倒了一杯水喝。
喝了两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问抢劫犯：“欸，你们凡人死了躺什么棺材比较舒服？”
陆九这句话一问出，抢劫犯整个人都毛了，一脸三观炸裂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没死透，到时躺里头不舒服。”
“你这个疯子，我…我不抢了，我走还不行嘛！”抢劫犯被他吓得浑身发软，撒开腿就往外边跑。
边跑还边回头看陆九有没有追出来，生怕下一秒就让这疯子给弄死了。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陆九这一副不要命的疯样着实把抢劫犯吓得要死。
他再怎么想抢想发财，前提也得有命享才行啊，碰上陆九这样精神失常的人，只怕抢没抢着，命就先奉上了。
陆九看着那人狼狈逃跑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唉，还以为碰上个好玩的人了，这就走了，门还不带上，真没礼貌。”
此后陆九在抢劫圈名声大噪，去关顾他的人多了，但回来的都说兰苑1栋402住了个漂亮疯子，有钱有颜就是脑子有病。
一日，陆九照常到市场去买菜，还没进拐角就被人捂了口鼻强行拖进小巷。
“听说你这能劫财劫色还能要命？”
这几日来抢劫的层出不穷，但无一例外都被他三言两语给骇退了，稍微胆子大点的也只敢抢些钱财，陆九已经腻了。
“是啊，你劫什么？”
那人和以往的抢劫犯不一样，见陆九这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有点想笑。
“我比较贪心，我不仅要劫财劫色，我还要劫你的心。”抢劫犯笑得玩味，掐住陆九脖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恐吓他。
只可惜这对陆九这样早将生死看淡的人并不管用，陆九只是笑笑：“没关系，我比较疼人，你要的我都会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抢劫犯仰天长啸一顿，倏地一记手刀落在陆九后颈处。
然而……
“喂，很痛的谢谢。”陆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竟然失手没敲晕，这还是第一次。
于是乎又是几下手刀，陆九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毫无反应。
不，不算毫无反应，他扭过头来用那看白痴的眼神来看着自己了。
“一定要敲晕才带走吗？我又没反抗，直接走不行吗？敲得真的很痛哎，你以为我是木头做的吗？”陆九揉了揉发疼的后颈脖，目光上下打量着男人。
“长的还行，你叫什么？”陆九问他。
“……”
“得，成哑巴了，算了，叫什么也不重要，你家在哪呢？”抚平衣服的褶皱，陆九又问他。
后者看着他丝毫不慌甚至对被绑这事跃跃欲试的模样，虽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不得不说他对陆九这个人更感兴趣了一些。
“我叫程域，既然你这么配合，那咱就走吧？我的车在那边。”程域作出邀请的手势，陆九却不依了。
“说好的抢劫，我自己走过去，不太好吧。”陆九抱着胸看着他，“好歹也强行拽上车才行啊。”
程域黝黑的眼眸亮了亮，嘴角勾起了一副骇人的笑，旋即上前两步把人自己扛到肩上。
只听他笑意森然：“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挣扎了。”
“真上道。”陆九没叫喊也没挣扎，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背，表示满意。
真的很多年没碰上这么好玩的事了，要是能顺便死一下也不错，虽然这并不可能。
不过陆九很快就后悔了，如果说他是平静得像个疯子，那程域就是真正变态的疯子。
他已经被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一个星期了。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只有程域每天晚上回来抱着他睡个觉。
起初他还是被允许在别墅里走动的，但由于他过得太悠闲，程域没有感受到恐吓人的快感，对他表示不满了。
然后他就被关在地下室去了。
程域很有钱，压根不需要劫财，这几天除了反复的恐吓他和睡觉也没干其他什么事，那也不算劫色，看来只是单纯觉得他好玩罢了。
还以为程域的有趣仅此而已，陆九都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不想竟在地下室里摸到了某些阵法。
撕开一角符咒，一阵刺眼红光霎起，随即几团黑气向他飞扑而来，将他生生撞飞到另一边墙上，鲜血吐了一地。
“咳…咳咳咳……好小子，这是镇压了一屋子的恶鬼啊。”
凄厉尖叫在这狭小空间四起，肆处疯撞却无法逃离的鬼魂显得惊恐不已。
只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被生生吓死后封印在此处的恶鬼，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也就是陆九进了这屋能安安分分躺上个七八天，换个正常人指定一来就疯狂摸索出口，其间必然扯落符咒，引发一阵鬼魂疯撞。
不过普通人跟他不同，鬼魂碰不到凡人，没法将人冲撞致死，便只能生生吓死了。
果然够变态。
陆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随手抓过一只鬼魂问道：“喂，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鬼魂生前便已被吓作疯癫状，哪里听得懂他问什么，只知道吱哇乱叫死命挣扎。
不过，一个合格的变态是不会让他的玩具等太久的。
房间内的尖叫声陡然加剧，又在一瞬之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程域状似癫狂的笑声。
程域一个箭步冲到陆九跟前，狠力揪起他的衣领疯狂摇晃，语气狠冽又瘆人：“你为什么不怕鬼？你为什么不怕鬼！为什么？为什么陆九你说啊！说！”
陆九没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反倒冷漠地开口质问他：“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虽然他已经有几百年不插手凡人的事了，但让他亲眼看着一个杀人凶手为非作歹，陆九做不到。
黑暗环境下看不清对方神色让程域愈加烦躁，扯着陆九衣领硬生生把人拖拽出地下室，直到刺眼的白炽灯光照射在陆九身上，那大片鲜艳的血色才被程域发现。
“你受伤了？”程域脸上的暴戾瞬时之间转换为紧张，还在楼梯间就急忙扒开陆九上衣。
但是……
没有伤口。
“谁干的？那些死人？”程域的眼睛由于暴怒而变得腥红，但很快又转为兴奋。
“你果然能碰到他们。”这句话是肯定句。
程域笑意翩然，就像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宝物，欣喜若狂。
却又在下一秒勃然变色，念咒施阵将一屋子鬼魂全湮灭了。
“他们竟敢伤你，就没必要在下去轮回了。”程域说话时丝毫没有杀人性命还将人神魂灰飞烟灭的愧疚感，甚至还有一些洋洋得意的自豪。
陆九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人了，他堪比阎王还恶毒。
“按人类的律法，随意杀人违法，按地狱的规矩，随意灭魂亦是违规，程域，你会遭报应的。”陆九冷声道。
程域却一点没被他的话语吓到，反而回头一个公主抱将他抱回了别墅二楼的房间。
这是程域的房间，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看着勉强还像正常人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陆九被囚禁在了程域的别墅，不仅人被银链栓着，这屋子四周还设了禁制以免他逃跑。
程域绝非一般人。
不只是他能通灵会布阵，还有，他叫他陆柳。
那是陆九六百岁时的名字。
其间相隔三百多四百年，程域是怎么知道他是陆柳的。
真是____
很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噔噔噔噔～今天吃蛋包饭，阿柳，你看我今天这蛋煎的，没有破哦。”程域端了两盘蛋包饭进来。
像往常一样，他把饭放一旁桌子上，然后来掀陆九的被子。
床上没有人。
拴脚的银制锁链一路延至窗口，而大开的窗户也能证明陆九跑了。
程域没急着追出去，反倒坐回桌子旁，分外悠哉地用勺子划开蛋包平平整整盖在米饭上。
“已经十二点了，今天做得久了点，你也不至于生气是吧，要按时吃饭哦，阿柳。”程域端着饭一步一步走向房间里最小的衣柜，柜门轻启，陆九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程域的笑让人毛骨悚然，他牵起陆九的右手轻轻落下一个吻，似是很高兴。
“找到你了，来吃饭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九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他已经不想玩囚禁play的游戏了。
“我是程域啊，地域的域。”程域眉眼弯弯，也不管他出不出来，舀起一勺饭递向陆九嘴边。
“你最好是地狱的狱，疯子。”
两人在这一口饭上僵持了半天，最后是程域妥了协。
“好吧，真让人伤心，阿柳不记得我就算了，还总对我冷冰冰的，我也是个活人，我的心也会疼的，哥哥。”手上的蛋包饭被人随手一掷，紧接着程域欺身而上衔住了陆九的唇，霸道地眷吻下来。
陆九不为所动，脑子里自动呈现出一个熟悉是人影，但那个人早该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陆九没任由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抬脚要将人踹开，但很可惜，被程域轻易地接住了。
“哥哥，三百年了，你这点招数还是一点没变。”程域启唇轻笑，将人从衣柜这狭小的空间里托臀抱出。
果然是他。
“你……你是凡人，但为什么？”陆九也不解了。
他探过程域的肉身，就是正正经经的凡人之躯，没有飞升成神的迹象，也没有被邪鬼侵扰的痕迹，但让他费解的是，程域为什么还是三百年前的那个程域。
“我当然是凡人，毕竟你养大的那个程域已经死了。”似是见陆九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程域也不打算再卖关子了。
“挺可惜的，我没法保住那个肉身，不过也还好，至少我没忘了你。”程域搂着陆九的臂弯陡然收紧，仿佛提起那件事来还有些后怕。
“……”
“你知道的，我上一世的命格招阴邪，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就又碰上邪祟了，可能老天也还有点良心，让我被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捡了去，通灵布阵控鬼，就是他教我的，转世追忆之术，也是他教我的，怎么样？见到老熟人，会不会很感动？”程域笑起来有一种不要命的疯劲，在陆九眼里与恶鬼无异。
“倒反天罡的事，会遭报应的。”
“你说第二次了，”程域无所谓道：“我又不怕报应，最多不过是一个灰飞烟灭，我有什么好怕的，非要说报应，你一次又一次抛弃我，对我来说难道不是报应？”
“……”程域是真的疯子，陆九对他，无话可说。
“上辈子你处处躲着我，我到死你都不肯来见我，你就对我没有一丝留恋？明明上辈子我们那般纠缠。”程域的眼底流露几分神伤，却又很快转化为一股疯劲。
“神仙真无情啊，凡人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缠绵数百日，你却轻易抛下我。”程域的手往上移，伸进陆九衣服了肆意揉摸。
“……”陆九不想回他。
上辈子他就是个疯子，陆九将他从襁褓小儿养到谦谦君子，他不尊顺长辈就算了，还对他怀揣龌蹉心思，强迫他行苟且之事，简直不可饶恕。
“你为什么不回我？哥哥，你别告诉我你忘了那些事。”
“往事再提有何意义，别再错了。”陆九拍开他的手，起身要走。
“有何意义？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有何意义，反正对你来说什么都没意义，不如牺牲一下让我活得有意义些。”陆九的话彻底激怒程域。
他状似疯魔不再顾忌，该做的不该做了统统做了个遍，反正事到如今陆九也不会再留着他了，只怕最后神形俱散永世不得超生，剩余这几十年时间，不如且行且乐。
上辈子犯过的错重蹈覆辙，再次百日沉沦，陆九找准机会离开后将他的罪行上告公安，不出三日便将程域捉拿归案。
临走前程域被扣着手铐，眼眸里的疯狂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怅惘。
“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哥哥。”
“下辈子好好做人吧。”陆九摆摆手离开，重新踏进那无望而又漫长的空淡日子里。
程域杀人无数，且手段及其残忍，情节严重判处死刑。
行刑前程域要求见陆九，陆九没来，程域也不意外，换了个录视频的方式给陆九留了一段话。
“我不后悔杀了那些人，用那种手法，他们该死，不过能帮我再见到你，他们也算死有所值了。阿柳……阿九，你能来领我的骨灰吗？”
程域在这个世上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他一辈子都在找陆九，如果陆九不去，骨灰就会交给相关部门处理。
好歹纠缠了两辈子，况且程域在天法中未被归为罪孽者。
没错，令陆九意外的，程域在天法中不算作恶人。
凡人有一箴言：人在做天在看。
而凡人不得知的是，天真的会看，还会在人死后评定此人生前功孽值。
功德极高于罪孽者为圣，功德微高、功孽持平及罪孽微高者为平，罪孽极高于功德者为恶。圣者成仙，平者轮回，恶者下狱。
天定公正，数理清晰。
程域身死那一刻陆九就看到了天法对他的评定：平。
按理说普通人莫不是功德稍高就是罪孽稍高，左右不出圣恶。济世救人者功德值一般偏高，杀人害世者罪孽值一般偏高，像程域这样杀人无数却功德罪孽持平的，甚是少见。
看天法算法，可知他杀的确实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为无辜者讨公道、阻止歹徒残害他人是功，但私自杀人、手段残忍是孽，孽过功抵，才有这一番结果。
陆九去领了程域的骨灰，但去了之后他就后悔了。
只见程域的骨灰盒旁边赫然站在程域的鬼魂。
“我就知道你会来。”程域笑眯眯道。
他的话凡人听不见，陆九也没回他，只是咬牙切齿签了领程域骨灰的文件。
“带我回你家放着呗，或者做成项链饰品什么的戴在身上也行。”程域围着陆九叽叽喳喳的说着，烦人极了。
“做梦。”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没下地狱？”程域故意挑起他的兴趣。
“莫不过是施锁魂咒，有什么好问的。”陆九淡道。
“你这人真无趣，我都死了你还不能给我点好脸色吗？”程域不满道。
“待会就给你找个荒山埋了，耳根清净。”陆九无情道。
程域虽施锁魂咒将自己的鬼魂留在世间，但魂体是无法离骨灰太远的，活动范围最多方圆千里。
“别啊，你想我无聊死吗？”程域慌了，把他丢在无人之境永世孤独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不是活着也挺无聊的，我能陪你永永远远的有什么不好？”程域忙劝道。
“不需要。”
陆九是个心狠的，真就把他埋在一个远巴拉的山头，程域就是走到最远处也离陆九有着十万八千里远，气得他大骂陆九。
然而陆九只是拍拍身上的尘土，笑得灿烂：“不好意思，我已经不叫陆九了。”
陆九一回去就想办法把身份换了，现在的他已经是陆拾了。
两年后。
遇玖山要被开发成景区的消息一经发布，就有网友拍到有人连夜扛着锄头爬上遇玖山山顶挖坟。
自此之后，这耳根又不清净了。
一篇很久以前的脑洞小短篇[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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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全一章 程域x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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