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芝几乎是蹦起来的,红着脖子低头去拍沾上的雪,好不容易才慌张抬起头,一双水润绿眸对上面容冷峻的深发少年。
少年好像不知道冷似的,只穿了件黑灰的半厚长袍,没帽子没围巾,露出的靴子也是锃亮的,看着似乎……不太保暖。
但可能没人敢说什么,因为他剑眉锋利,桑葚色的眼眸暗沉沉,分明没有情绪,却让人十分不自在,只想快点远离。
可青芝眼睛一亮。
他看见这少年与眼睛同色的头发细碎,竟然有几缕R198,G141,B82色的挑染!
青芝也有挑染,柔软头发是夏天青柠加冰的绿,浅色挑染如芝士细腻,似乎一口下去就尝到了绵甜。
简直就像找到了同类,青芝味软糖的脸红扑扑,雀跃地想开口问他是什么味道,却见少年蠕动淡色嘴唇,居然先他吐出一句话:
“全熟青柠芝士。”
这下青芝真的全身都熟了:“不要玩文字冷笑话啊!!”
不、不对!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青柠芝士的,明明自己现在有鹿角,一看就是鹿灵国的居民啊!
“你……”青芝的疑问塞了满肚子,却被一声尖啸打断。
狂风骤起。
青芝的斗篷被吹得蓬蓬响,视线被翻飞的头发半遮,还好陷入雪中的双腿当作了支撑,让他不至于立刻被吹飞。
少年压低剑眉,在长袍猎猎中不满地啧了一声,足尖一点便轻松上跃,还顺手捞起了东倒西歪的小芝士。
青芝连忙攀住少年的手,躲在他怀里,分心去看目前的局面——他知道冬天会有一种五青芝高的雪兽,凶残暴虐,能把房屋都卷入口中揉烂,非常不好惹!
——他还没见过呢,抽空看看长什么模样。
可是被带着飞了半天也找不到,是雪盲了吗?青芝揉揉眼睛,一声冷冽叹息烧在耳畔:“别乱动。”
便乖乖趴着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减速停下,他被放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远处矗立一座城门,想来是穿过了野外,到村庄相邻的祈心城了。
“谢谢你。”青芝仰头看少年,后者正捋平他压出的衣袍褶皱,这让他更不好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往这里走呀?”
少年却不答,依然是面无表情着说:“要到晚上了,你快进城吧。”
见少年有意离开,青芝看了看已经变成深蓝的天,又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四周,这里一点光都没有,越往远处,越浓重的黑暗似乎张牙舞爪要把他撕碎吃掉。
此处离祈心城还有段距离,可是让少年再送他一程,又实在开不了口……
纠结的青芝朝少年露出灿烂的笑,抖着手把斗篷裹紧到遮住脸,心一横,就要撒腿向目标狂奔而去。
少年捂住了额头,伸手一扯,把因突然腾空而扑腾双腿的青芝拎回来,“……好人做到底。”
面冷心善的好人!
青芝感动得泪眼汪汪,又扒着少年的手臂生怕自己掉下去。
凛冽寒风中,他像个碗里的暖团子,黏糊糊粘在了碗壁上,胆小地怕自己摔回碗底成漏馅的扁团,于是紧紧扒住唯一的支撑。
风与雪是冷的,只有斗篷下的他是暖烘烘的。
“哇……”暖团子发出惊叹,少年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
夜晚的祈心城亮起了灯,静放花千树,吹落星子映照熙熙攘攘,清铃垂响,鼓噪风声都要为和平的国度让步。
少年落在一处旅店前,领着青芝进了门。
旅店外表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暖棕木门横平竖直,端正字体写着店名,内里却比看起来大得多。一楼是餐厅,跳舞草伴着悠扬音乐舒展叶片,送餐精灵有序穿梭,墙壁被做成了书架,各类种族来来去去,气氛舒适随和。
少年像个带小孩的哥哥,跨步走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轻轻敲了一下魂都被吸走的青芝额头,等人看过来后,极其自然地把通行手环挂在他手上。
他挑了一个双色手链款式,黄绿两根细链闪着光亮,相互交叉扭成树藤的样子,挂着几颗装饰用的大珍珠。仿佛是专为青芝打造,嫩芽初发、润泽明熠。
被戴上手环的人顿时傻眼了:这好人未免也太好心了,他还以为是他自己要来住店,只是顺手带着他而已!
这么善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青芝叹了口气,就去扒拉手环,结果从小心翼翼到用力过猛,都没能撼动手环分毫,反而把自己的手扯出了细细红痕。
前台鹿小姐贴心地解释,嗓音柔和:“为了保障客户权益,我们旅店在住房期限内,除非登记在名单上的客人自愿退房,否则象征身份的随身通行卡都是不可取下的。如果您不喜欢手环样式,还可以换成装饰用的珠宝、配饰。”
“我、我要退房!”青芝慌了,连忙哒哒跑过去。鹿织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因此青芝身高也有点矮,站在木质柜台前抬起手,想把手环递回去。
少年倒也不阻止,反正人已经送到了,他也仁至义尽。
“诶,等等!”估计少年这次是真的要走了,青芝连忙偏头叫住他,“谢谢你……”
“如果是要报答的话就不必了。”少年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顿足回望,那双暗沉深眸即使融入了灯光也空无一物,却在此时生出一丝浅淡笑意。
“桑戚风。有缘再会。”
随着木门关闭,萍水相逢的黑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青芝还保持着往门外看的动作,突然眼前一黑、脸上一重,什么微凉的东西粘在了自己脸上。
“吧唧!”
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扒下来,青芝揉揉鼻子,定睛一看——一只巴掌大的白色雪花巴巴盯着他,见他看着自己,还欢快地又叫了几声:“鹿!鹿!”
他指着这团话都说不清楚的未成年雪花族,僵硬地扭过头看鹿小姐。
鹿小姐标准营业微笑:“这个不在我们旅店经营范围内哦。”
青芝把坐上他头顶的雪花又扯下来,表情严肃:“你的家在哪?”
“不回!”雪花警惕地迅速摇头,“跟着你!”
青芝:……
这话倒是说得清楚!
他不会被雪花族误会成雪贩子,经历一场全族追杀吧……
意外的是,小雪花又咯咯笑起来喊:“鹿织!鹿织!”
青芝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点头点头。雪花绿豆般的小眼睛迸发出期待的亮光:“找春天!找春天!”
“你不能一起去!”青芝这回做了个大哥哥,对未成年进行批评教育,“你还不大,不能脱离亲人独自旅行,你的族人肯定很担心,我要把你送回去。”
小雪花这次懵住了,歪头看着他,“没有族人!”
“戚风哥哥!戚风哥哥!”
被它说懵的青芝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戚风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
“亲人!亲人!”小雪花在他手上快乐滚动,掉出簌簌小型冰晶。
经过多次反复交流,青芝确定了,这只小雪花不是雪花族的,而是源自于一场冬天的降生,被桑戚风养了段时间。这次桑戚风出来玩不带它,它就悄悄跟着,一看青芝竟然是追逐春天的鹿织,一个激动就想跟着一起找春天,却不小心把人跟丢了。
这次是真的“有缘再会”了……他必须得把小雪花送回桑戚风手上。
想得入神,青芝猛然一惊,刚刚跟小雪花聊天聊太长时间,现在都夜深了!
冬天的夜晚更是寒意森森,对于祈心城他没什么了解,再找一处落脚地太不现实,退房又再订也没必要……只能先承了桑戚风好意,之后见面时再感谢他吧。
青芝对鹿小姐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了房间号,就要捧着小雪花入住。后者却是不太安分的,从他手上蹦下来,飞来飞去到处看。
奈何青芝也是个好奇宝宝,本来前几次他还尽着大哥哥的责任,后面不知不觉就被雪花带进去了,从一起看着一楼美食流口水,同步摇着头掠过书架上的书,顺着楼梯往上数摇晃的棉花星星……到两头扎进柔软床铺,陷在清香味的被子里舒服喟叹。
“呼哇……”
“吧唧……”
小雪花跟青芝意外地合拍,短短时间内,他两竟然已经成为了好朋友,此时能量已经耗尽,双双躺在床上困倦地打哈欠。
天花板挂着冰糖灯,关上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实,柔柔暖光只散在这个房间内。青芝很喜欢这个话多的孩子,有一搭没一搭跟它聊天:“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小雪花沉思:“冬天!”
青芝点点头,原来是从常年下雪的地方来的。
“你家在哪里啊?”
小雪花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茫然地在被子上滚了滚,唔了好久才想起来些什么,一字一句脆生生道,像极了模仿大人字迹乱摹笔画:“绵延寒冬之处,雨落冰消之时!”
不要教小孩子奇怪的语句啊!
深感前路漫漫的青芝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找?
不过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寒夜软被,最催睡眠。
不太清醒的脑子已经迷糊宕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放弃。青芝还惦记着当个好哥哥,都这么晚了,转念便想着哄孩子睡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座糖果王国,王国里有一颗小小的软糖,他从旅人口中听过形形色色的故事,也想自己去走一趟,看看糖果以外的世界……”
放缓的声音轻如羽毛,从天边飘来,吻过的脸颊染上痒意,随之而至的还有青柠味的纸张,铺开芝士甜香浓郁的河流,涓涓轻吟绕过指尖。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小雪花早就沉入了睡眠,青芝迷迷糊糊说着,也枕着米色的云朵,去梦里寻天马行空。
灯光缓慢熄灭,似乎在对乖乖睡觉的孩子低语。
晚安。
青芝,一款全熟青柠芝士小蛋糕
青芝:好人啊!!QAQ
桑戚风:有点傻,有点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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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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