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部，沈赫的办公室。
沈赫熬了半宿，精神倒还好，一早又开始安排项目组的工作。
“沈总，今天上午有个会计准则的培训会，要求审计人员尽量参加。您看，之前定好的那个访谈是不是改个时间啊？”一个项目经理问。
沈赫头也没抬，不假思索：“不改时间了，你们去培训吧，访谈我去做。”
“那，您看是让刘微跟着去记录吗？”经理接着问。
“不用了，我自己找个人一起去就行。”
沈赫安排完，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跟你们借个人，韩琳琳就行。”
叮咚，柳浩然秒回了消息：
“你要干嘛？”
沈赫：“有个访谈，找个人记录。”
柳浩然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什么时候需要一个高级经理出去做访谈了？”
沈赫：“会计准则培训，出不来人了。”
柳浩然：“我怎么这么不信？”
沈赫：“爱信不信！”
柳浩然一个无语的表情。
沈赫补充了句：“你们部门有录音笔吧？”
……
韩琳琳小心翼翼地跟在沈赫身后，她还头晕脑胀地厉害。
抬头望着前边沈赫的背影，一整个无奈又担忧：
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记录啊？访谈从来没做过好不好？本来熬了一夜脑子就不清楚，这下要再犯了错，可真的结结实实丢脸丢到沈赫面前了！那真的以后不用再出现了！
唉！
这声叹气似乎被前边的人听到了。
“录音笔带了吗？”沈赫忽然转身问道。
“带了。”走之前柳浩然特意嘱咐她带上录音笔，还替她检查了一下电量。
沈赫柔声道：“跟不上没关系，录好音回来整理就行。”
说完，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先一步上了车。
琳琳在副驾驶还是后座的问题上也就犹豫了一秒，没想到沈赫就给出了答案：“坐前边！”
他怎么看出我不知道坐哪？表现得很明显吗？
琳琳坐进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看见沈赫从一个眼镜盒中拿出来一副无框眼镜，擦了擦，戴上了。
带着眼镜的沈赫周身散发着斯文儒雅的气质，与工作时的凌厉不太一样，琳琳不由得多瞟了两眼。
似乎察觉到韩琳琳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沈赫视线一转，刚好与琳琳的目光对上了。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琳琳赶紧把头扭向了一边看着窗外。
……
“有点近视，带上眼镜看得清楚些。”过了一阵，沈赫才悠悠地解释。
“哦，”琳琳愣了一下，“但是平时没看你戴眼镜呢？”
沈赫：“平时戴眼镜太麻烦。”
哦~琳琳从心里应了一声。
又是怕麻烦，真巧，自己就是个麻烦精。
车停到了客户楼下，沈赫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拐去了旁边的咖啡店：
“走吧，先喝点东西提提神。”
也是，熬了一夜，一早又开始工作，绕是审计大神也要扛不住了吧。想到这，韩琳琳乖乖跟了过去。
热可可的醇厚香气从杯子中散发开了。琳琳把手捂在白瓷杯上，瞬间感觉暖流从手掌蔓延到了臂弯，又混着香气冲击到每一个毛孔。
“大二那年暑假，我第一次到事务所做实习生……”
沈赫低沉地声音从对面传来，琳琳抬头望着他，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有一次，让我去给客户送审计报告，好像是证监会那边要用还是怎么的，记不清了，总之一大早就要送过去。”
“我打印好，装订完，找经理签好字，盖了章，装在档案袋里赶紧送过去了。到那之后，打开一看，我就傻眼了。”
“我拿的居然是另外一家企业的报告。就是，不知道脑子怎么抽了，明明出门前还核对了一遍，竟然能拿错报告了……”
沈赫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又继续说道：
“客户那边的财务总监就阴阳怪气地，说，敢情清大的高材生不识字啊！当时感觉，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那然后呢？”琳琳忍不住问。
“然后…然后这个客户又跑到了我的项目经理那去打小报告，甚至质疑我们这个项目组的专业。当时就觉得完了，我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实在是太丢人了，感觉没脸呆下去。”
“但是项目组还是有工作呀！你手里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情。再后来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有时候会拿这件事情和我开开玩笑。再后来等到职位越升越高，到了高级经理，就再也没有人拿这件小事出来说了。”
琳琳盯着杯中的可可，沉思着…
“所以你看，都会过去的……”沈赫安慰道。
“可我跟你们不一样呀，”琳琳沮丧地说：“我始终没有办法融入这个工作…”
琳琳：“这种简单的边缘性的工作我可以做一做，可是一旦涉及到审计的核心内容，我就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也学习了，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学了，可是我完全跟不上。我真不想拖别人的后腿。我觉得你们应该是对的…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当初真不应该来的……”琳琳越想越伤心。
“我没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工作。”沈赫下意识地说。
琳琳望过去，眼眶不知何时又红了，大眼水汪汪的，看着让人揪心…
“那如果没有来这儿，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呢？”沈赫避开她可怜巴巴的视线，顺着她的话又问。
琳琳也望着窗外，认真地想了想：“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会在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反正就是跟着别人，别人干什么，我也去干什么。”
“大一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加入社团，我也跟着参加了一些。后来发现这些社团无非就是在给师兄师姐们当廉价劳动力，慢慢也就不想去了。”
“大二那会儿吧，我的同学们又都在考证，研究了一圈，我发现那个收纳师和营养师我还挺感兴趣的，就考了两个证书。再后来…”
“我发现自媒体平台火了，我就也弄了个账号，开始做自媒体。为了做自媒体，我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学习化妆，学习摄影。开始做了一段时间的博主。”
“我也分享一些大学生活啊，吃吃喝喝啊，打卡一些网红的景点呀。可这些太费钱了，我三个月就花了一年的生活费。”
“而且大学生活就那点儿事，哪有那么多可以拍摄的内容？每天还要想法设法去蹭热度，还要担心能不能完成平台任务？有没有人给差评？我就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看别人分享的内容比较轻松快乐，所以自媒体做了一个学期，我也不做了…”
琳琳絮絮叨叨地说着…
沈赫听了简直目瞪口呆，揶揄道：“你这大学生活，真的是，丰富多彩呀！”
现在终于知道她的基础知识为什么这么差了！
“现在我同学们都说要出来实习，我就跟着出来实习，他们说事务所发展的好，我就来了事务所。”琳琳越说底气越不足了。
沈赫看着琳琳越来越心虚的样子，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了：
“人是一种社会动物，决策被周边人影响，是很正常的事。学生时期的选择相对单一，但是一脚迈出校门，面前的路就很多了。不过你毕竟才刚要毕业，还很年轻，有试错的机会。”
琳琳：“可是这样一个一个试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赫解释：“所以现在很多大学生从很早就开始给自己做规划了。像事务所里一些实习生，从大二大三就开始做实习。或者找一些兼职，尝试一些不同的工作。这样即便没有发现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可以排除一些自己不喜欢的。那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总知道自己讨厌什么吧？”
“讨厌什么呀？”琳琳认真地想了想，把心里的想法一条一条捋清楚：
“我讨厌一成不变的工作。我妈是一个国企的会计，她的办公室、她的工位20多年就从来没有变过…反正我不要做这样的。”
“那个收纳师我也不想做，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了还能享受一下，还有成就感，别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才懒得给收拾呢。而且这种兴趣爱好一旦变成了每天的工作，就失去了乐趣。嗯，不行不行！”
沈赫听着这些碎碎念，不自觉地嘴角弯了弯：“抽时间自己好好想想吧，快喝吧，喝完要干活了。”
热可可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尝一口，一股香甜醇美瞬时萦绕口中。琳琳觉得自己的战斗力恢复了八分了。
“好了，走吧。一会儿你重点记录一下他们这个营业模式为什么变更，变更前后的盈利情况……”
沈赫又恢复了以往干练的样子。
啊？刚刚的答疑解惑暖心时间这么快就结束了？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可琳琳既然跟着来了，就不能撂挑子。把杯子中的热可可灌下肚，琳琳放下杯子，抓着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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