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曼巴受人牵制,静默半晌,但最终还是妥协,提供给他们约定碰头的具体地址。
温书眠收好贴身物件,下楼坐进姜砚黑色面包车的副驾驶里,他后知后觉拎着那纸条道:“这老东西,该不会防着我们,给的假地址吧。”
他倒是不笨。
姜砚心事重重地把着方向盘:“他应该是怀疑我了。”
温书眠听闻,眉头轻挑,瞥那男人一眼:“现在怎么办?”
狐狸不经意地吐槽:“他该不会也怀疑我了吧!”
姜砚当然知道他在玩笑,要让黑曼巴怀疑到温书眠的头上,可能性很小。
说起来还得感谢他,若不是有这么个护身符,一直贴在身上。
当黑曼巴对自己身份存疑的那一刻,姜砚可能就已经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而温书眠是皮克斯的人,深入组织命脉十六年有余,话语权比黑曼巴还高。
从旁人的目光来看,皮克斯的生死存亡,与他息息相关。
要突然舍弃这样富贵荣华、不受约束、无法无天的生活,让他投诚警方反水,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偏偏……姜砚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那狐狸身上。
男人认真思索,他为什么要反水?他为什么……会这么义无反顾、天真单纯的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一定能救他。
连姜砚自己都没把握,回国之后,这只狐狸将要面临怎样的指控和判罚。
他现在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利用温书眠活捉皮克斯,为得也不是自己。
用这样的大功一件,去将功折罪,拼尽全力都想告知所有人,对方的身不由己。
再以此进行辩护,争取减轻罪责。
他会请最好的律师,哪怕自己生死一线,潜伏六年的努力,升不上去也没关系。
只要能保住温书眠的一条命,死缓、无期,他都能等。
但那狐狸明显还不知道,等待收网结束,他们还需要面临这些相关的法律法规问题。
他以为只要脱离皮克斯,自己就能甩掉一切,跟随姜砚开始全新的生活。
所以即使当前身处泥潭,也掩不住对未来生生不息的期盼。
往日那双媚色尽显,清冷又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狐狸眼,也逐渐变得干净、清澈……
可姜砚却因为无法保留住这份纯真,而感到无比羞愧。
到底要让他怎么才能跟温书眠开口,现在逃离皮克斯,才是一切困难的开始。
在这之后,他们还有更多、更麻烦的事情,需要面对。
如果那狐狸知道,跟着他,后续可能还会坐牢,会死刑,在微弱的辩词里辗转求生……他还愿意走吗?
姜砚哀怨苦笑,缓慢摇头,顿觉无奈,心想怎么可能。
如果他坦白、告知,温书眠可能会直接冷脸,举着枪把他给崩掉吧。
男人违心的笑意,惊动了旁侧,温书眠收起纸条问他:“笑什么?”
姜砚没提那件事,发动车身:“没什么。”
不管黑曼巴给的是不是假地址,他们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赶过去。
山间小路弯道难行,温书眠阖眼靠在副驾驶,姜砚牙齿咬着烟,专注又熟练地不停打转方向盘。
这些小路他走得多了,车开很稳,自然得心应手。
但很快,男人从车身后视镜内,察觉端倪。
一辆黑色SUV不时跟近,又躲远。
当然,山林国道就这么一条,他不敢保证对方一定是来跟踪自己的。
为了证实对方意图,姜砚临时修改原定路线,从路过的旁侧小镇里绕路进去。
谁知就那么巧,对方也忙打转弯灯,跟着进来。
姜砚错开大道,再绕进一条小路,对方又跟进来。
他妈的。
男人看一眼躺在旁侧,因为车身摇晃起了困意,安静休憩的狐狸。
他咬牙,这一天天的,消停不了半点,怎么尽遇着事儿?
在确认有人跟踪后,姜砚踩紧油门,试图拉远两车距离,但对方一直咬得他很紧。
反复在高速弯道转弯、掉头的冲击下,温书眠被这动静惊醒。
狐狸像是刚从森林里醒来似得,两眼狡黠地四周转了转,敏锐又迅速地察觉到有人跟踪的事。
他没有半分懵懂不解的眼,熟练习惯应对当下险境的反应,让姜砚有那么瞬间的心疼。
这是要前半生过着怎样刀尖饮血、枪林弹雨的生活,才能养成这样警觉的反应?
温书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枪。
他刚想探出头去,但忽然想到什么,又捂着枪身按在自己胸口。
狐狸认真瞥了男人一眼:“我以后要嫁给警察的话,是不是不能随便开枪?”
温书眠天南地北走过很多地方,在大多数的同性恋婚姻早已合法的国家,他并不了解自己脚下所属土地的政策。
姜砚被他石破天惊的话给吓到,男人忽愣住,车身不受控,险冲进山崖河沟里。
所幸他及时拉回方向盘,车辆猛往左甩,才救下两人小命。
温书眠被安全带勒住,狠砸回来,又要努力维持镇静,两手紧抓头顶的安全把手,才能勉强不被甩出车外。
姜砚那时抽空瞥他一眼,神色里尽是惊诧。
两个人之前,关于要不要谈恋爱的事情,都还没说明白,现在竟就直接跳到结婚这步了?
在视线相撞那一刻,姜砚忽也失笑。
不是嘲笑讥讽那样,也没有觉得温书眠蠢笨、不切实际、异想天开。
总之那笑声是发自内心,因为心情突然变好,所以很想笑。
结婚?他要结婚?他要嫁给警察?
不是因为这片土地的法律规则,更没有任何要遵纪守法的意识,只是那么迫切希翼地想嫁给自己,才不敢招惹麻烦。
乖乖听话,谨记绝对不能随便开枪?
他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想法?
温书眠瞧见旁侧男人,把住方向盘的手臂青筋凸起,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经意又勾起一抹笑。
那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傻?
明明还没发生什么,就那么直白莽撞地往人家手里送,稍微显得不矜持了。
狐狸生怕姜砚误解自己,觉得他是那种来者不拒,又不自爱,谁都可以的人。
原先慌着性子想解释,可又因为刚刚“想嫁给他”的话,过于不收敛了,导致两颊晕起一层浅淡的粉。
不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自己也不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跟的。
虽然皮克斯从始至终,一直很喜欢他,但因为某些方面的障碍,导致那个人心理极度变态。
他们曾经在一起,还没生嫌隙时,也在那方面尝试过很多次,但从没成功过。
那个恶魔有着不幸的童年,在感情方面受过些天崩地裂的伤害,所以才导致如今性情偏执,喜怒无常。
而温书眠是个正常人,面对这些事情,会有正常的反应,但皮克斯不行。
所以每每尝试失败,他都会红着眼睛在床上大发一通脾气,像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撕碎、咬烂。
那时还不具备反抗能力的小书眠,在幼崽时期,怕他怕的要死。
甚至在没有分辨好坏的意识前,自己还真心实意的为皮克斯的病情担心过。
但万万没想到竟还得益于此,这么多年一直干干净净,没被别人碰过的事实,温书眠不知道该怎么和姜砚说起。
要是不讲,他怕姜砚误会,可若是讲了,又显得自己很刻意……
他纠结得很。
但其实,姜砚根本没在意过这些,甚至也从没想过,更不会拿这些所谓的过去来轻视他,嫌弃他。
男人看那狐狸低垂着眼,牙关咬得紧紧,明显是又羞又恼的模样,看来是对刚刚脱口而出的想法感到无比懊悔。
他那时本想安慰,也打算认真告诉温书眠,不管以后嫁不嫁警察,都不能随意开枪取人性命的事实。
却不料在转角的当下,温书眠紧靠背椅,还捂着枪口的瞬间,忽然逼近而上的后车迅猛前行。
副驾驶抬手一枪,从狐狸鼻尖擦过的子弹,“蹦”地声,击碎了姜砚主驾驶位侧的窗户。
“姜砚。”温书眠被吓了一跳,失声惊呼。
刚刚因为自己想开枪,所以打开的车窗窗户,这时候倒救他一命。
不然窗户从这面被击碎,四下飞溅的碎渣玻璃,无论如何都会划伤他的皮肉。
天生凝血困难的毛病,在这样的险境下,简直致命。
但……温书眠自己逃过一劫,想起姜砚,忙转过去:“你受伤了吗?”
狐狸身体没探过来,姜砚紧抿着唇,一把压着他肩,再把人给按回去:“小心点,别乱动。”
温书眠瞧见他左侧脸颊处有血迹,黏稠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暗黑色的衣襟处:“姜砚,你在流血。”
“我没事。”男人身体的凝血性能好得很,并不担心这些,但为了宽温书眠的心,他还是多解释一句:“只是划伤耳朵,没关系。”
那时抬手擦了一把,结果满手的血。
姜砚怕被狐狸看到,又大惊小怪起来,所以特地藏着手,继续与后车进行持久的拉锯。
温书眠不能开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正坐立难安时,男人忽喊他:“能不能打爆他们一只轮胎?”
那当然没问题,但是……温书眠刚有迟疑,又听闻姜砚说:“放心,不影响你以后要嫁给警察的事。”
狐狸的脸,“腾”一下红了个通透。
有了姜砚的保证,温书眠自然打消一切后顾之忧。
因他实战经验丰富,所以姜砚并没有过多的反复唠叨,叮嘱。
温书眠的枪法不差,男人记得,两人初次在边境遇险时。
那狐狸就是这样,漫不经心抬手一枪,就打爆了身后警车的一只轮胎。
只不过今日追踪匪徒,明显穷凶极恶,没有那日那般平静的追逐战。
子弹在耳旁“嗖嗖”乱射,风险度强力提升,后视镜,后排的挡风玻璃这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大力损坏。
温书眠躲在副驾,小心潜伏,准备寻找时机,反击后车。
正在惊心动魄的当下,姜砚扔在手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男人瞥一眼,发现是陌生来电。
身处当前险境,当然不允许他还能分心去接电话,但那时又担心会不会是黑曼巴的销赃窝点,提醒他们计划有变,所以不得不接。
温书眠利用车身做掩体,正躲藏寻找射击点位时,看穿姜砚的顾虑,他问:“我帮你接?”
姜砚阴沉着脸色,在盘山公路里,方向盘甩得飞起:“嗯。”
他拧眉点头,又叮嘱:“注意安全。”
接个电话有什么好注意的?这男人未免过于担心他了。
温书眠咬唇偷笑,纤细的指尖摸过去,拿了手机,划起绿色的接听键,又按了免提。
听筒对面当即响起声极尽痛苦的喊:“啊!!!”
不提姜砚,连温书眠都能立刻分辨出,那是沈郁的声音。
褪去少年往日里的内敛和温柔,嗓音里的虚弱、疲惫、隐忍又难以克制,很明显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和虐待,还微微发着些抖。
姜砚立即警觉起来,他和温书眠对视一眼,又听闻手机对面,传来一道沉静低哑的苍老男音。
“玉林山86号,烂尾楼三层,半小时内,我要见到我们尊敬高贵的温先生。”
“若来的不及时,这位来自首都的小法医,会首先失去他的右手。”
下章会有点虐,请宝贝们多多期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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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缅因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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