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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新年第一天,日本有一家人去神社或寺庙参拜的习俗,一些人更是会在31号下午就去神社或寺庙提前排队,希望获得参拜时更好的位置。像浅水寺等有名的神社和寺院,从下午开始就会排起几千人的参拜队伍,众人在临近新年时听108下的钟声,消除108个烦恼,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和往年一样,一成代表全家去东京有名的五条天神社参拜。五条天供奉的是医药祖师和学问之神菅原道真。因此来五条天神社参拜的人,大都是祈求身体健康和希望顺利通过考试的人。除此以外,也包括像筱冢制药这样的制药企业。元旦这一天也是日本女性穿和服最多的一天,女性们穿上漂亮的和服去神圣或寺院参拜,祈求新的一年顺利平安,家庭和睦。

小林亚美就是这些女性中的一员,她今年就24岁了,还是单身,不过她参拜的并不是可以提升恋爱运的神社,而是五条天,因为她觉得身体健康比遇到合适的人更实际。亚美是一名孤儿,被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社工发现她的时候,只在她的衣服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出生日期。院长给她起了一个很西方的名字亚美,就是美国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孤儿院的资助方是美国人吧。至于姓氏小林是福利院给没有姓名的孩子用的最多的公共姓 。亚美18岁时考上东京都的大学,社工们为此都特别自豪,因为她是福利院里第一个考上东京都地区大学的孩子。在社工眼里,亚美乖巧听话聪明好学,人也长得好看,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但亚美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优秀,由于孤儿的身份,她从小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在院里也曾遭受其他孩子的欺凌,她认为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微不足道,在众人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进入大学后,这种状况依然没有发生改变。亚美没有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加入各类社团或者积极参加联活动,她和同学说话时都会害羞的脸红。还好日本人里含蓄内向的人并不少,所以亚美还不至于被当做另类看待。就这样一晃四年过去了,亚美从大学毕业成为一名工薪族。工作后到手的工资除去房租、水电费、交通费等基本生活开销,所剩无几。但她很知足,很小时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依靠国家的福利才得以活下来,所以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接受别人的施舍,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依赖别人而活。虽然工资不高,但对于一贯节俭的她来说问题并不大。甚至这些年,她还攒了一笔积蓄。最近,她用存折里的钱破天荒奢侈了一回,为自己添置了一套和服。

拥有一件华丽的和服应该是所有日本女性的梦想。在日本很多节日里,女孩都会穿上美丽的和服,和家人或朋友一起庆祝以及拍摄全家福,比如每年3月3日的女儿节、753节、花火大会、七夕节以及20岁的成人礼和新年参拜神社和寺院等等节日和场合。一些家庭还会将制作华美的和服代代相传,想象孙女穿上祖母的和服参加成人礼的画面,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可是像亚美这样的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和服,成人礼时穿着的艳丽和服自然也是租来的。

于是拥有一套自己的和服,在元旦时穿上它去参拜神社就成为了亚美最大的心愿。只是前几年地价上涨的速度远远超过工资增长的速度,租金上涨自然就体现在商品的价格上。亚美眼看着和服标签上的数字和存折上的数字差额竟然越来越大。其实和服也有高中低等级之分,价格也参差不齐,便宜一些的和服比如浴衣,亚美也早就可以买下,但她抱着此生只会拥有一件和服的信念,执着的为那个唯一的目标努力着。当然亚美也并非不自量力不切实际地追求高级和服,她把自己的目标只定位在20万日元之内。经济泡沫破灭后,市场逐渐冷却,人们投资、购物、消费更加理性。存折上的钱也似乎更值钱了。终于在工作的第二年,亚美买下她心心念念的那套和服。亚美的价值观不仅体现在选衣服上,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也是如此。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就该过普通的生活,所以她从不羡慕住高级公寓、开豪车、穿名牌的人,她至今做过唯一称得上奢侈的事就是买了这件价格20万日元的和服。

看着NHK的红白歌会,吃一碗荞麦面是亚美每年除夕夜都会做的事。来东京上大学后,她和福利院里大部分人就很少联系了,只和曾经照看她的社工庆子阿姨一直还有书信和电话联系。庆子阿姨长得胖乎乎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福利院的社工很辛苦,一个人要同时照料几个孩子,有些孩子还天生有身体或智力上的缺陷,所以要照顾他们格外辛苦。即使社工们有心照料好每一个孩子的饮食起居,也是有心无力。庆子是一个很称职的社工,她工作认真,对待孩子们有耐心、又细心,从没有动手打过孩子。亚美想,如果从一开始庆子阿姨就是照看她的社工,自己会不会少受一些,甚至不会受到别的孩子的欺负,性格会不会也开朗一些呢?今年12月份,亚美就早早寄出新年贺卡,这样明天庆子阿姨就会收到她的新年祝福了。看完红白歌会,亚美拿起和服在身上比划,想象穿上她的样子,笑容洋溢在青春的脸上。

睡了几个小时,早晨起来开始着服,和服里里外外加起来有七件,衣服也非常重。她按照店家之前教给她的步骤,一件件由里向外穿上和服,最后总算有些像模像样。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害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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