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力想要将指尖抽出。
黎为暮顺势将她放开。
他好似没有瞧见分开之时,她指尖残留的那抹润泽,只神色无虞着抬眉询问,桃花眸清透依旧:“可需弟子为师尊包扎?”
虞丘渐晚轻咬唇角,摇头避开他的视线,匆匆而去。
仔细瞧过,还能望见她的步履似有几分踉跄之意。
黎为暮望了她的背影良久。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眼前,犹是没有收回视线。
口中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细腻触感,以及鲜血弥散口中后,随着他的下咽,滑过喉骨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敛回目光,伸手化出那方半透明的白玉瓷瓶。
龙髓之中,一滴鲜血正在缓缓弥散开来,为原本晶莹剔透的龙髓染上了浅淡的绯。
黎为暮望着那滴血,轻声。
“好甜。”
在虞丘渐晚调理下,几日下来,黎为暮的身子大好。
自由走动已无大碍。
仍是忧心他的身子,虞丘渐晚倒没有再次提及让他离开昆仑,而是将注意力落上了徐枝儿,设法除去她体内残魂。
又是一日傍晚,黎为暮沐浴完,推开门的第一眼,便是虞丘渐晚坐在桌边的模样。
瞧见是他,虞丘渐晚眼眸弯起,道了一声:“收拾完了?”
语气里并没有平日里身为长辈的端方温和,更没有想要将他逐出昆仑的冷漠生分,反而带着几分亲昵,像是凑在情人耳畔悄悄叙说的絮语。
“发什么呆呢?”许久见他良久不动,她嗔怒地责备一声,起身三两步走到他身前。
她并没有衣着得体地穿着平日里雪裙鹤氅的仙服,周身带着浸入骨髓的清寒之气,反而身着一袭颇为宽松的素裙,腰带要束未束,领口低垂。
他甚至都不用刻意低眼,便可瞧见衣袍隐映中露出的嫩红心衣。
她已经抬手环过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将他拉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你今日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的?”她瞪了他一眼,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哼声,“我知道了,你亲口承诺要给我带宝贝,是不是忘了?见到我才突然想起来,不知要如何应对,现在装糊涂?”
黎为暮知晓眼前所见并非真实。
许是幻觉,又许是他做了一场梦。
毕竟陪在师尊身侧长达百年,师尊从来将他当作晚辈对待,亦严亦慈,虽会纵容他宠溺他,却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
亲近他,依附他。
他分明知晓眼前一切可能只是虚渺,然而彼此呼吸交错间,他望着她红润的面颊,感触着近在咫尺的香甜呼吸,仍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果然是忘了!”见他许久不答,她似是起了薄怒,松手推开他便欲顾自折身往塌上而去,却在转身之时,猝不及防被他攥住腰身。
他顺着她答:“我准备了宝贝。”
“什么宝贝?拿出给我瞧瞧。”她回脸挑眉,眸带嗔意,显然不信,“你通身上下,哪有带一件东西的模样。”
他顺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塌边,攥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她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倒被他推倒在锦被之上。
她拧眉轻叱,抬足踢他,却被他顺势握住脚踝:“你……”
话语未落,他俯下身,轻吻上她皙白光洁的脚背。
她猝不及防,短促尖叫一声,发力想要将自己的脚腕挣开,却是听他含糊出声。
“师尊可知,您便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
黎为暮猝然从塌上坐起。
他不习惯夜里点灯,屋内黢黑一片,如今入眼所见只有一片黑暗,殊无半丝光明。
更不见那清冷端方的女子。
女子细腻温润的肌肤犹在指尖。
黎为暮失神了许久,这才转目望向桌上即使是在夜晚,也发出莹莹华光的龙髓。
他闭上眼,自嘲一笑。
……果然,是梦啊。
如今丑时过半,距离天明还有将近一个时辰,黎为暮却已难以入眠,起身打水沐浴了一番,直至天明。
……
半宿未眠,一大早,黎为暮便行走在城中,要先去药堂里购置几份喂养蛊虫的草药。
却未想到,会在巍亥城中遇到一名蛊师。
他是突然遇到蝎子、蜘蛛、青蛇等数百只蛊物在街上旁若无人的攀爬,吓得四周百姓扔篮子的扔篮子,逃窜的逃窜。
一时间可谓鸡飞狗跳。
黎为暮本无心去管这类闲事。
只是苗疆之人除他之外,可说尽数被送至极地渊海受刑,如今为何还能遇到可以操控蛊虫之人?
他心念流转之间,那些蛊虫已然爬至他的脚边。
却是自觉从中分开,自他身侧圈行而过。
耳边适时传来一人疑惑的问声:“咦?我的宝贝蛊虫们怎么遇到你就躲了呢?”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的少女。
身着苗族传统圆领胸前交叉上装和一条过膝百褶裙,袖口镶挑花花块,银链吊绣花围腰,周身银饰遍布,在日光之下灼灼闪烁,叮铃脆响。
圆脸,杏眼,睫毛忽闪,满身的俏丽少女习气,若非眼前一堆蛊虫伴随,让人退避三舍,一瞧便会让人心生喜欢。
少女已经几步站定在他身前,满是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遍,也不认生,大方自我介绍:“我名唤做沁纷,今日能够相逢,也是一种缘分,不知小哥哥如何称呼?”
黎为暮本就因昨夜梦境心烦意乱,眉眼间总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戾气,虽然有些好奇这女子身份,却是无心与她纠缠。
然而还不等他迈步离开,少女身后,一个纨绔子弟打扮的男子气喘吁吁追上前来,满面讨好地望向少女。
“沁纷姑娘!我终于追上你了沁纷姑娘!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这般站在街头直接堂而皇之的坦明心意,当真罕见,若非四周百姓都被那些蛊虫吓得四散逃窜,怕是早已围上一圈来看热闹。
沁纷却是扁扁唇满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想要迈步离开的黎为暮。
几乎是在她触碰他的瞬间,黎为暮袖中倏然蹿出一只火红的小蛇,吐了下信子便要一口咬上她的手!
少女眼疾手快松手,险些被咬,不仅不见恼怒,反而神色欣喜:“你果然也是蛊师!”
就说她的宝贝蛊虫们怎么会绕过他!
瞧着少年还是要抬步离去,沁纷急忙拦在他的身前,又不敢伸手碰他,只放低声音急切出声:“配合我将这个纨绔骗走,我送你一棵万年灵芝!”
黎为暮脚步一顿。
万年灵芝是养育蛊虫的极好食物,便算是再如何烦难养育的蛊虫,有了万年灵芝,都会茁壮成长。
且有传说,若以万年灵芝入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见少年果然因她此番话语顿住脚步,她得意一笑,回身望向那纨绔,抬起下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喏,就是他,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纨绔将黎为暮上下打量一眼,嗤声:“小白脸,细胳膊细腿看着手不能提的……”
“你说谁小白脸,也不撒泡尿先照照你自己!”沁纷瞬间炸毛,冷嗤一声,到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总之我喜欢的不是你,望你知难而退!”
眼瞅着纨绔仍是要“死缠烂打”“知难而进”,沁纷一招手,驱使着她的宝贝蛊虫们就要往纨绔爬。
那纨绔怕的要死,举步便要逃窜,而那些蛊虫已经爬到他的脚边,顺着他的身体一路上爬。
吓得纨绔登时放开嗓子嚎叫,叫了两嗓子却是很快停下,疑惑着动动双腿,欣喜抬眼:“它们没咬我,不痛啊!”
沁纷也是龇牙咧嘴:“咬他啊!怎么不咬他!”
眼看她急得都要跳起来了,黎为暮瞧了她一眼,终于动了动手指。
那纨绔登时“嗷”一声惨叫,抱着自己被咬出鲜血的右脚瞬间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很快晕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厉害!”
沁纷立时转身,眼睛发亮的望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万年灵芝毫不吝啬地递给他,直白出声。
“你这么厉害,长得又这么好看,怎么没人喜欢你?!不如我喜欢你吧!我喜欢你!想和你……”
话语未落,她“咚”一声亦是狼狈摔倒在地,即使浑身抽搐也不忘出声。
“你……何时,在我身上……下的蛊。”
她勉强抬眼看他,有些气愤,“你不过说、喜欢……你,怎么……莫名其妙、伤人,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更疼了,果然被我……猜中了!放了我,我是女子……知晓如何讨女子……欢心,我……教你!”
黎为暮望着她的目光如同一个死人。
杀意更是因为这番话语越发强势几分。
她却扬唇笑了出来,因为猜中了他的想法越发得意。
“便算、你喜欢的……是你的仇雠,甚至……是你的长辈、师尊,我也可以帮你,助你让她……心悦你!”
她道。
“或者,你想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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