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敏等在公共卫生间外边,一脸焦急。
佴鲤刚才面色发白,只说想吐,就径直冲了进去。
几分钟后,她终于出来了,面对林之敏关怀的眼神,佴鲤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猫没有走,它正蜷缩成一个小圆圈,甜甜地睡着。
佴鲤温柔地抚了抚它的背脊,猫咪感觉到有人的接近,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到是她后,轻轻地喵了一声,好像是在打招呼,然后发出阵阵舒服的呼噜声。
两人都坐下后,林之敏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需要去急诊看看吗?”
“不需要,老毛病了。”
“你还年轻,怎么会是老毛病?”林之敏不安地问道,他还是希望佴鲤能重视自己的健康。
“心病了,自然身体也病了。”佴鲤却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她不愿再谈,于是转而问起林之敏来,“我们给猫咪找个领养吧,它这么亲人,在户外反而容易被害死。”
现在外面的坏人实在太多啦,我的小猫宝宝。可是我要去北京了,养不了你怎么办呢?希望可以帮你找个好的妈妈爸爸,让你一生都顺遂平安,不要像我一样颠沛流离。
林之敏坐在猫咪的另一边,也上手拍着小猫的头头,时不时挠挠它的下巴,看来是个合格的仆人。
“或者我可以收养它,开学再带它去我学校外面租的公寓里。”他并没有住在学校提供的集体宿舍里,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和室友有些冲突,于是就直接在校外租了个小公寓搬了出来。
佴鲤有些惊讶,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点头说好。
几秒后,佴鲤第一次主动打破沉默:“你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
外头的狂风怒雨终于有要一点歇息的征兆。
“你有喜欢的名字吗?要不你来帮我想想好不好?”
“你以后就是它的爸爸了,你来想吧。”
林之敏听到后笑了一下,多希望你也是它的妈妈呀。
“那好,既然这么巧今天有台风,不如叫它——”
“莲花?”佴鲤有些困惑地问出声。
“不,应该叫——先让我看看,”边说着林之敏边拉开小猫的后腿,看了一下确定后,“就叫它雷公吧。”
雷公很奇怪为什么人类要这样扒拉它,眼睛睁大回头看了林之敏一眼,娇娇柔柔地咩了一声又闭眼躺下。
噗嗤一声,佴鲤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
“如果它是小母猫的话?”
“那我就叫它电母。”林之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佴鲤再度失笑。
林之敏却着迷地盯着她,也随之会心一笑,露出一侧尖尖的虎牙。
我爱的人,这么奇怪的名字,你应该会记住一辈子吧?顺便也记住我们今晚的相遇,记住我有让你开心的能力。
和佴鲤害怕生死离别不同,林之敏怕的是被忘记。
他父母双全,却好像常年被遗忘在寄宿学校中。
他幻想过自己有超能力,或者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可以惊艳众人。
但最后,他接受了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一事实。
虽然正如佴鲤所说,他长着一张好脸,有不少人为他写过情书,但林之敏的心却从未悸动过。他成绩一般,性格一般,能力一般,没有野心,没有喜欢的专业,更没有渴望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在父亲的安排下,他报了警校,也成功被录用。
他的一生,应该就这样在父亲的庇护下,顺顺利利,蜗居小城,娶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上一两个孩子,再看孩子也拥有他们的孩子,平凡地过完这一生。
林之敏十九岁了,他没有过叛逆期,也没有过生长痛。
但直到看见佴鲤,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叫作怦然心动。
尤其是听到她的剖白,她的**,她的野心勃勃,她燃烧着的愤懑和不甘,她出彩的智能和体能,她锐利的未被打磨过的棱角。
有一股电流游走在他身上的每条血管、每个细胞中,使他为之战栗,缴械投降。
佴鲤看见林之敏的眼神,却渐渐收住了笑。她昂起头看向走廊上方,放松地舒展着臂膀,修长的脖子勾连出几根线条。
“我是不婚主义者,”她平静地说道,“没有人比我自己更重要,或者说我的事业更重要。”
佴鲤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明显紧张了,他一直盯着佴鲤看,但等女孩转过头时,他又将眼睛迅速移开。
“你是适合大城市的人,”他喃喃道,接着又说道,“我去过北京旅游,但总觉得那不是个令人开心的城市。”
“现代的城市都是一样的,都是钢筋水泥做成的森林,从一开始就死去僵化了。人在里面忙忙碌碌一辈子,想筑巢、想繁衍、想捕猎,最后只能勉勉强强幸存下来。”
林之敏或许没有听懂,他也正在努力听懂。
一个悲观主义者过早成熟,被迫困在十八岁的身体里,因为太过痛苦,于是只能滔滔不绝地说出她对世界的偏见。
“但是,真的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林之敏决定将话题再次转到两人之间,他抬头,想观察佴鲤的表情,却发现她正一脸专心地撸着猫。
佴鲤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可是我要走了。”
话毕,对面的人并没有搭话,她一抬眼,刚好撞入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中。
“如果因为事情太难就不去做,那么世界上就没有事情能做成功了。”林之敏轻轻地说着。
“事在人为?”佴鲤轻喃道,她瞧见林之敏额前的碎发轻拂空气,像小扫帚一样扫过她的心房,原来我们是同样的人呐。
“你怕异地恋吗?”林之敏接着问道。
“我不怕。”佴鲤摇摇头。
我怕的是爱情本身,它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生,又毫无缘由地结束。
我怕告别,更怕不告而别。
“我也不怕异地恋,我们可以每天聊天打电话,每周我都去北京找你,每个学期我们都可以一起回家或者去旅游。如果你愿意的话。”林之敏的眼睛变亮了,嘴角带笑,“结婚的事情还远在很多年后,如果到时候你仍然坚定不婚,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现在,佴鲤,请不要让未来不确定的事阻碍我们好不好?”他一脸坦率地说完,由衷感到畅快。就是现在,我爱的人,请让我听到你的真心。
轮到佴鲤了,她却默不作声。
最后,她说:“再让我考虑考虑吧。”
医院的冷气太足了,加上今夜气温骤降,虽是盛夏,但两人也渐渐感到凉意覆盖全身。
小动物是最容易察觉到环境变化的。
雷公可能因为怕冷,先是伸了个懒腰,假意在椅子边缘磨了磨爪子,然后轻轻抬脚,猫腰跳上林之敏的大腿,自己找了个角度舒服地窝了下来,又是阵阵呼噜声。
雨声稀疏,月明星稀。
恰好白珍珠的手术结束了,但她仍在昏睡,珍珠的爸妈没想到佴鲤还在医院守着,也纷纷劝她回家休息休息,明天才来也不迟。
佴鲤不善交际,只是轻声地应答着。
林之敏陪在她身边,见状说道:“我刚好开车来的,我送你回去吧,医院过不了夜,别冻着自己。”
她侧头看他,说:“好。”
于是他也欢喜起来。
在回佴鲤姑姑家的路上,他细细地和她讲着自己表妹的情况,这是他打算推荐给佴鲤的家教对象。
表妹叫谢高美子,现在高一,是林之敏舅舅谢勤劳和舅母高珍的独生女,取名美子是因为舅舅是个日本迷,但是表妹却很不喜欢,她有个笔名,叫“不器”。
佴鲤一瞬间就体悟到她的用意,尽管未曾谋面,佴鲤的心尖却为这种共同命运而颤动。
君子不器。
她自比为博学多才、治国安邦的“君子”,而不是成为一个父母眼中合格的“美丽女子”。
多少有女儿的家庭,不仅默认她有着一个弟弟,更默认着她有个还未出现的婆家,实际上都是在以培养别人家的媳妇为目的来教育着她。
所以,她希望别人叫自己“不器”,而不是“美子”。
她才不要当“君子”的妻子,她要当的是“君子”。
表妹在市一中就读,成绩属于班级中流,却有些偏科,数学的成绩很是不错,语文和其他副科也还行,唯独英语成绩自从上了高中之后直线下滑。
佴鲤是理科生,但她没有偏科,每一门都考得不错,高考英语考了148分,客观题全对,这是一个绝对高分。
两人在车上商量着第一次试课的时间,就定在后天开始,如果可以的话,之后每隔两天上一次课,地点就定在一家叫【芥子】的咖啡厅。
临分别时,林之敏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抱着昏昏欲睡的雷公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逛宠物超市?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想找你参考参考。”
佴鲤感到有些好笑和无语,但她并没有马上作答。
雷公也应景地喵喵叫起来,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尾巴一晃一晃地扫着林之敏的胸膛。
它甚至还抽空打了个哈欠,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狰狞异常非常适合抓拍做表情包,还将两只小爪依次向前伸了出去,然后在半空中开出掌花。
夜已经深了,月色清浅,因刚才瓢泼大雨,不少树叶还挂着水珠,风一吹过,就啪嗒啪嗒地坠落,惊起几声蛙叫和蝉鸣。
越是这样好的时候,越不能沉沦迷恋。
佴鲤的经验告诉她,当面前有很多条路不知道怎么选择时,千万不要选择好走的路。
尽管她也明白,痛苦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但并不是充分条件。有些苦值得吃,有些却不值得。
她还需要时间评估判断,这场爱情会不会结出苦涩的果实?如果会,值不值得吃?
爱他人,更要爱自己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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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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