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胜利之后，大家听指挥开始了漫长的战后恢复工作。
姐姐也从前线撤回来了，我跟她说了我的决定。
姐姐没说什么。
这天，我去城里送信，回来的时候路上的人都在看我，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回到驻扎村之后，果然，不是。
回到我在村子里住的地方，从外面看平平无奇，我走进去，满目都是红色。
姐姐、政委、哥哥、春花、钟石、钟意还有他，他们摆了一桌宴席。
姐姐拉着我去屋里，床上叠着一件衣服，她拿给我。
“去穿上。”
我已经要忍不住了，眼泪就要泛滥。
姐姐抱住我，“傻姑娘，今天可不能哭。”
我在里间把衣服换上，这不是喜服，只是比寻常更精致了些的衣服，用了全红的颜色。
我换好之后，姐姐看了我好久。
她不让我哭，自己却先红了眼。
我赶紧抱住她，像刚才她抱住我一样，“不用这样的，我本来就让你失望了，我对不起爸爸妈妈，真的不用这样的，我真自私。”
说着，我就想去把衣服脱下来。
姐姐狠狠的拍了我一下，“说什么傻话呢？我没失望，你也没有对不起爸爸妈妈。”
她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说，“你一点也不自私，姐姐只是看你穿这样的衣服，发现我家小妹妹真的长大了。”
出去的时候，姐姐牵着我还在说，“本来要给你置办喜服的，跟李良彪说了之后，他轴死了，偏不让。”
“他可真顺着你啊。”
我笑笑，没有说话。
出堂屋门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好走进大门，身上也是红衣，跟我身上的是一套。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硬朗的五官，坚定的眼神，高高的个子，强壮的身躯，小麦的肤色，不看那条疤的话，应该是不愁找媳妇的面相。
很多人都觉得他很凶，不仅仅是说话办事，还有面相显得很凶，脸上一条疤让村里好多孩子都怕他，村里人闹事，他说话比村长都好使。
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温柔，他会出去办事的时候特地绕过孩子们玩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带些城里才有的糖，绑一半在他们经常去玩儿的树干上。
闹事打架的时候他总是绷着脸往旁边一站，谁都不敢动手，渐渐的声音也小了，他一直站着，直到闹事的人都灰着脸回家。
他会帮村里没了孩子的老人天不亮就把水缸打满。
去河里摸鱼的时候，他总是逮很多条，用框装了放在河边浸着，自己只拿走两条，去河边洗衣服的人都可以拿一条带回家沾沾荤腥，没有人会多拿，因为大家知道是他放的。
他做了很多，有的让人知道，有的不让人知道。
我知道，他是真的在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赎罪。
至于两条鱼，是因为，我喜欢吃清蒸，也喜欢吃红烧。
姐姐拽拽我，“怎么，看呆了，出息。”
走向桌子的时候，我悄悄说了一句，“他真的很顺着我。”
姐姐没有听见。
大家特意把我们的位置放到一块，走进了之后，我才发现是真的。
他……脸红了。
我第一次见。
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
桌下，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手心里还带着湿意，有点窘迫的说，“别笑我。”
我看看他，他似乎才发现自己手心出汗了，想要缩回去。
我反手握住他。
桌上的人开始起哄，我还以为我们被发现了，直到春花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队长笑得这么开心。”
哦，原来是他笑了。
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收回去了，我不是没见过他笑，而是他害羞时候的笑，总是有几分奇怪，像是一个不言苟笑的人忽然收到什么大刺激之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反应。
钟石带过来几壶酒，政委说了，给大家明天放个假，于是就敞开了喝。
哥哥，钟石和政委三个人轮番的灌他，我有点担心，但姐姐和钟意还有春花拉着我说话，喝着钟意特地挑的果酒。
这一天是少有的又长又快乐。
晚上他们走的时候，姐姐，钟意她们冲我一直笑，我有些奇怪。
直到我回房间之后。
他过来敲门，进来之后告诉我。
姐姐她们把他的房门给锁了，窗户都封死了。
我终于懂了那笑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早就住在一个院子里了，村里人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但其实只有几个熟悉的人知道，这院子里有四个房间。
浴房、厨房、两个卧室。
我们一直分开睡，两张床，隔着墙。
他说会等我，就真的在等，这么长时间，他没有进过我房间一步。
我不会做饭，他特地跟村里不怕他的大娘学了做饭，做好了敲我门，要是我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想起，他会等我想起了，屋里有动静了，把饭热一遍。有些饭菜不能热，热了就不好吃了，他就会在窗户边低声低声的喊我，让我吃了再睡。
姐姐说的对，他真的真的很顺着我。
“那你在我这儿睡吧。”我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可能也想不到，以他的性子，他应该会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晚上吧。
我转过身没看他，我想这应该是害羞吧，我感觉我脸很热。
他不知道怎么理解的，问我，“那你多余的被褥在哪个柜子？”
怪不得钟意偷偷跟我说他榆木脑袋。
我本想说没有，突然想起来，留守人员的被子还是他带头发的，他比我还清楚我有多少被褥。
我走到一个柜子里拿出来一床被褥，他在地上铺了，离我的床远远的。
我的勇气很脆弱，不是能一直有的。
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上面的木架子发呆。
这张床跟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当时爸爸找了城里最好的木匠给我打的，床四角有立柱撑起一个顶，那时候我最喜欢练完箭后躺在里面看书，感觉在自己的天地里。
我们搬进来的那一天，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床，要不是我知道原本的家被战火烧了个精光，我还以为谁把它从我家搬过来了。
我刚开始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后来哥哥说，是他找到了那个木匠的儿子绘了图纸，自己找了木头打的。
我问他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只说床上的雕花是木匠做的，他怕给弄坏了。
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了。
我开口说，声音不大，但在这杳无声音的屋子里，还是可以听的很清楚。
“你要不要上来睡？”
过了好久，都没动静，我以为就要这样算了的时候，他过来了。
床很大，我一个人一直暖不热，他进来之后，温度都好像升高了好多。
其实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他上来睡。
我很紧张，他应该也是，反正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今天实在是在累了。
我以为我会紧张到清醒一夜，但相反，我睡着了，还睡得很好。
我感觉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还有低沉的说话声。
我一直想要听清说的什么，快要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未睁开，我终于听清了。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一直重复着，不知道是不是我要醒了所以惊动了他，他突然停住了，
我已经知道我正在他的怀里，我正要睁眼，他又说话了。
这一次是，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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