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好几本她的作品,她写的东西灵动自然,在一众老学究的书当中,别有一番清新风味。”路敏想着酒店里紫瑶倒塌在地上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上海滩,越发不太平了!”李博也感叹,警察局里普通警察不知道,他是知道最近局长在为什么事情忧心的。
而据救济署那边的人说,最近几个月,外号被叫做“滚地龙”的贫民窟里,无人收拾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收尸人的人手都不够用了,乱葬岗那边是随处可见的“新鲜”尸体,喂活了一大群乌鸦。
如今,就连这样风光无限的大名人也横死,时局动荡啊!
回了警察局,紫瑶的尸体被立即送进了温度极低的太平间,李博嘱咐法医:“此事宜快不宜慢,紫瑶的尸检结果要尽早出来。”
法医明白这其中道理,但是这事儿不是想快就能快的,他扶了扶眼镜:“最快也得三天。”
“三天……”李博暗自念叨,“三天就三天吧,别的倒还好,只是报社那帮人,肯定少不了要各种做文章的,烦人的苍蝇!”
不得不说,他太了解那群记者的习性了。
第二日,大街小巷的街头,都是报童叫喊的声音。
“号外!号外!著名女作家紫瑶神秘身亡,凶手未知!”
“美女作家香消玉殒,背后究竟有何阴谋?”
“紫瑶之死,警察局一问三不知,其中或有隐情?”
总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这件事霎时间成为了沪上最轰动的事,不仅给警察局破案增加了压力,无形中也增添了难度。
终于熬过三天,法医那边的结果马上要出来了,李博没有心思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直接来到法医室等待结果,却发现路敏比他来得还要早。
“李局长好!”路敏看见李博,立马站直身体,问了声好。
“你?”李博的语气中有些疑惑。
“哦,先头法医不是说差不多这时候出结果嘛,”路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手上的事儿也做完了,就来这边等着了!”
李博无话可说,上头要接轨国际,学着西洋那边的样子,硬生生给警察局安排了女警,他其实算开明的,对于女子出来工作一向鼓励,但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警察局这样的地方,男人干着都嫌累,女警,那能干吗?
局长估计想法也跟他差不离,路敏刚来的第一天,就给她安排到档案室了。
只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并不满足于此,每次有个什么案件,都好奇得紧,非想着掺和一下。
罢了罢了,由她去,反正不是自己的女儿。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路敏努努嘴:“法医还在里面。”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法医才拿着一叠报告出来,他这几天加班,显然是有些疲累,瞧见二人,尤其是路敏,面上有些讶异。
但很快便了然,法医将报告递给李博:“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外伤痕迹,化验结果显示,死者胃部有大量的安眠药,血液成分中也是一样的结果,在现场发现的安眠药瓶子上,也只有死者的指纹。”
李博快速翻阅着报告,耳朵听着李博的话:“你的意思是,这是自杀?”
“不是我的意思,化验结果是这么显示的。”法医耸耸肩,表明自己的专业性。
但这个结果显然是不能服众,紫瑶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倘若将这个结果公之于众,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到时候,对警察局的指责纷至沓来,必然是什么懒政、无能,各种帽子都扣上了。
“安眠药的瓶子上面有显示卖家吗?”路敏开口道。
“有,上面贴着标签,是睿慈医院开的。”法医回答。
“局长,我想去睿慈医院查探一下情况。”路敏主动请缨。
李博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那你当心。”
——
睿慈医院是一家价格高昂的私人医院,来看病的人寥寥无几。
而去药房的人就更少了,这会儿正是下午一二点钟的时候,人白天中最惫懒的时候,药房就一个老头看着,坐在窗台前垂着头,昏昏欲睡。
路敏进了医院,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上前去敲了敲透明的玻璃窗户,清脆的声响让那几欲入睡的老头浑身一激灵,吓得险些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惺忪着眼,看见来人是个小姑娘,不以为意,态度很随意:“来拿药啊?把单子给我吧。”
他从窗台下面伸出手,对面却没有反应,他有些不高兴了,脸一黑,法令纹都变得更深了:“单子!单子!耳朵不好使是不是?”
“警察办案!”路敏面无表情,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老头的表情登时从随意不满变为不可置信,一双眼皮耷拉的眼瞬时睁大,凑到窗前仔仔细细地把证件看个清楚,再看看眼前这人严肃的神情,也知自己刚才错的有多厉害。
他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表情和蔼了许多:“您有什么事?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倨后恭,态度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路敏没心思在意他的态度变化,公事公办:“把最近一段时间的安眠药拿药记录给我看看。”
“好的好的,”他连忙把拿药记录拿出来,“都在这儿了,没有专门的安眠药拿药记录,您看看。”
路敏快速翻阅着,果然在半个月前找到了一个名叫“何小菊”的女人在这边拿了安眠药,“何小菊”正是紫瑶的原名。
她看了看给紫瑶开药的医生,神经内科苏丽因。
“这个来拿药的何小菊你还有印象吗?”路敏问道。
药房老头看了看记录,又仔细思索了一番:“有,有印象!”他语气十分肯定,“这位小姐穿着十分华贵,人也好看,见过的都不会忘的!”
这说法倒是和紫瑶的外形很相似。
路敏又问:“神经内科在哪里?”
“三楼西侧。”
路敏没有多言,把记录还给药房老头,径直上了三楼。
老头看着路敏挺拔的背影,啪地一下又坐回了椅子上,嘴里嘟囔:“世道真是变了,不仅有女老师、女医生,如今连女警察都有了,小小年纪看上去就这么凶,将来啧啧啧……”
他又渐渐眯上了眼,半醒半寐,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
苏丽因了解了路敏的来意,没有遮掩,将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您是说紫瑶小姐?她前些日子确实来过我这儿,说最近睡眠不好,常常半夜惊醒,然后便是失眠,我听她说的症状,便给她开了安眠药。”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有些低落:“报纸我也看了,紫瑶小姐突然横死,您来找我,是她的死因和来我这儿看病有关联吗?”
“这个,案件机密,无可奉告,”路敏看着苏丽因,“您认识紫瑶小姐?”
“紫瑶小姐是大名人,有看书习惯的都知道她吧,”苏丽因缓缓说道,“我也是她的读者,自然是知道的。”
“那除了最近这次,之前她来过您这儿看病吗?”路敏又问。
苏丽因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
“确定吗?”
“确定,她这样的人,要是来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您回想一下当时的她,整个人的状态如何?”
“看上去精神头挺不错的,面色也好,只是她自己一直说失眠,睡不着,我才给她开的安眠药。”
“这样啊……”一时之间,倒查不出来个什么,难道真的是紫瑶自杀吗?毕竟,能确定药是她自己买的,在医生面前的样子或许是她为了降低医生的戒心呢?
唉,一无所获。
路敏回了警察局,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李博:“我真没用,没查出个什么来。”
“不要这样说自己,”李博安慰她,“这事儿本来就棘手,哪儿能那么简单就被你查出个什么来?破不了的案子多了,都要这么自责的话,你以后估计就没有能提起兴致的时候了。”
暂定自杀这个消息只有警察局内部的人知道,但是,没过几天,这消息就又被捅到了报社,惹得局长蔡正大为光火!
“我们警察局成筛子了?啊?报社是怎么知道我们这案件的进度的?连暂定自杀这种事他们都能知道?是谁捅出去的?抓出来,我扒了他的皮!”
李博坐在蔡正的左下首,虽然蔡正没有指名道姓骂他,但这事儿是他负责的,蔡正这么说,无异于打他的耳光。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神色不大好看。
“破不了案我都没这么生气,档案室里积压的老案子海了去了,但是我不能容许我们警察局像个到处漏风的破房子,什么消息都能泄露出去!”
“明白了吗?!”
“明白!”会议室里众人异口同声。
会议结束后,李博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疲惫地脱下身上的警服,按了按眉心,他工作多年,这里头的事情焉能不清楚?
现在这个时局,就连警察局的薪资都时常拖欠,谁家里没有要吃饭的嘴?不给钱,谁会认真做事呢?上面不发,下面的人自然就“各显神通”,想方设法捞外快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发钱的上司又怎么调动的起下属?
他这边正为难,门上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路敏推门而进,她还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只看到一群人沉默不语地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便知情况不大好。
李博看到她,此刻倒是露出了个苦笑:“刚刚,我算是被局长好一顿训,现在混口饭吃,真是不容易啊!”
路敏被他这话弄得一愣,李局长是蔡局长多年的老副手了,怎么突然有此感叹?而且,还在她面前说,她自认为,谈不上是李局长的心腹啊……
她确实有一腔热血,有一颗做好警察的心,但这不代表她是个二愣子,连这点职场道理都不懂。
李博盯着她的脸,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突然开口道:“紫瑶案以后就我跟你两个人负责!”
“啊?!”路敏被这突如而来的惊喜弄得面上表情都有些呆滞,“您,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以后你的调查结果直接向我报告,其他人就算问你,你也不准跟人说!”李博神色严肃,不似作假。
“是!”路敏立直身体,敬了个标准的礼!
别管为什么,机会来了,就要抓住!
从李博办公室里出来,路敏心中的喜悦仍未平复,她兴冲冲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却根本坐不住,想了想,去了太平间。
绕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线索,那么不如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再去看看紫瑶的尸身。
太平间里的温度极低,路敏刚一进去,便觉得汗毛直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走到了巨型冷柜旁,拉开了写着“紫瑶(何小菊)”的柜子,一张毫无血色,乃至于泛青的死人脸就这么直直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那精心理过的带着卷儿的头发,几天来失去了营养供能,枯败的仿佛杂草一般,再也不见往日的光泽。
太阳穴、脸颊处也隐隐约约出现了尸斑,唇色惨白,看着便松垮,没有弹性,仿佛一按就会凹下去。
这嘴?路敏的头歪过来,又歪过去,这个嘴的弧度,怎么好像还在笑?
只是一个微微勾起的弧度,左右还不大对称,甚至,甚至,路敏还从中看出了得意的味道?
这……
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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