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眉头拧得很紧,像是在思考什么。
忽然,他轻叹一声,站起身病例递给了穆奕禾,说,“要不你去庙里拜拜?”
穆奕禾一脸哑然地看着对方,似乎在期待对方说一句,“别紧张,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见对方丝毫没有再解释的打算,她低声说了句“好”,起身接过自己的病历本,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事情离谱成这样,也确实得去请大罗金仙们帮忙转转运了。
起初只是反复梦到自己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同一辆车撞,以为是准备演讲比赛压力太大,比赛结束就好了。
怎料穆奕禾还没从演讲比赛失利的阴云中走出来,自己的UP主事业就跟着出了问题。
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把穆奕禾演讲比赛的视频发布到了网上,穆奕禾烂出天际的英语发音一下子让她成了全F站的嘲笑对象。
粉丝不堪受辱,纷纷扬言说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果断选择脱粉;戾气重的还脱粉回踩,吓得穆奕禾这几天根本不敢上网。
也就是在这几天,穆奕禾噩梦的内容也越发荒唐了起来,车祸,飞机失事,跳楼,被砸,被投毒,被抢。
情节之丰富,场景之真实,让心理医生每次开场聊的那部刑侦剧都显得暗淡了。
如果这些梦只是荒诞不经,也不至于让心里医生这么头疼。
偏偏,这些梦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结局:梦里的穆奕禾都死了。
穆奕禾回到宿舍后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阮丝丝。
阮丝丝打心底里对这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表示怀疑,但转念一想穆奕禾最近点背成这样,也该转转运了。
于是两人商定明天就去妙法寺拜拜。
寺里东一个殿,西一个堂,红墙金瓦,好是气派!
乌泱泱的人流不由分说得把他们两带进了善缘堂。
堂内香客络绎不绝,人挨着人,拿着手机,溪水似的淌过每一排玻璃展柜,然后心满意足地流出善缘堂,四散至各个殿。
穆奕禾在展柜前逡巡一番,没多做纠结,相中一款十八籽和一个深蓝色的平安符。她要到付款收据后,就拖着阮丝丝走到另一条队伍的末端,排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
身前的大汉墙似的立在那,不仅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还疑似……屏蔽了她的手机信号。
看着阮丝丝信号满格的手机,穆奕禾叫苦不迭,无奈之下,只得转过身,朝后胡乱看看打发时间。
忽然她贴耳对阮丝丝说道,“要是把这两个收款码都换成我的,我就发了!再也不用苦哈哈地干什么up主了。”
说完挑挑眉,示意阮丝丝看向右后方的门柱,上面贴着一蓝一绿醒目无比的两个收款码。
阮丝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非常配合地低声说道,“那待会就去打印,然后趁着夜黑风高,给它换上。”
身前的大汉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满眼差异地俯瞰着身后这两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丫头。
两人被着冷冽的目光一盯,立刻噤了声。
信号屏蔽大汉一结完账,穆奕禾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连信号都回来了!
她接过手串和平安符,碎步走到门边。两人挨着门边的角落站着,穆奕禾抵着灰色的墙,把那串的十八籽藏在拳心,然后献宝似把拳头放在了面前阮丝丝,配合着一声浮夸地“当当当”,慢慢掌开了自己的五指。穆奕禾笑盈盈看着她,说,“丝丝,生日快乐!”
色彩斑澜珠子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晃得阮丝丝眼睛有点酸。
她傻傻地杵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穆奕禾见阮丝丝僵在那里,于是把手串在套在自己的五指上,轻轻握住了阮丝丝的右手,五指一送,十八籽手串啪的一声落在了阮丝丝白皙的手臂上。
阮丝丝心底一软,深深地看了穆奕禾一眼,只见穆奕禾脸上挤了个坏笑,低声说,“收了我的贿赂,晚上记得把我的收款码贴上。”
“……”
信号屏蔽大汉前脚刚迈过半膝高的门槛,闻言顿了顿,后脚险些被门槛绊倒。
阮丝丝嗔怒,在穆奕禾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你真的是够够的!”
两人打闹着走出了善缘堂。
“咚……咚……咚……”肃穆庄严的钟声在这座古刹里回荡,空气中漂浮着的幽幽檀香不时钻入穆奕禾的鼻腔,玩闹的心渐渐平息。
苍松翠柏之下,两人默默敛起脸上的笑容,踩在青石板上的步子愈发稳重。
只是两人都是英语专业的学生,不怎么了解佛教系统,网上对于什么殿求祈什么愿望的解释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说法的都有,两人在庙里转了一圈,又绕回了大雄宝殿。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就朝着大雄宝殿里走去。
灯光、烛光把殿里照得亮堂堂的。
殿中央,如来佛端坐在莲花座上,单是这金色的莲花座就比穆奕禾高出了不少。
穆奕禾仰起头,仍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能看见他慈祥的笑容和宽大的耳垂。
可能是殿里过于宽敞,两人刚迈过门槛,就觉得凉飕飕的。佛像庄严肃穆,两人也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小动作,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最右侧的两个蒲团上。
穆奕禾跪在右数第二个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眼前那尊巨大的金像。
来的路上,她的脑中闪过无数个疑问,她想问问佛祖,“为什么他们都要嘲笑我”,“为什么自己会疯狂脱粉”,“为什么自己会做噩梦”,“为什么自己参加个演讲比赛会有这么多人反对”,“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我”。可当她的双膝与蒲团轻触的那一刻,所有的疑问像清晨的雾一样散开,只留下一条清晰无比的林间小道。
穆奕禾看着佛祖微微扬起的嘴角,在心里默默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佛祖,我还是想参加演讲比赛。我该不该继续?还是听他们的,就这样放弃?”
随后她在蒲团上开始虔诚地叩首,一下……两下……她的额头正要再一次贴在蒲团上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雄浑的男声,“坚持下去!”
穆奕禾连忙撑起上半身,睁开双眼,查看声音的来源。
然而,此刻除阮丝丝外,大雄宝殿内空无一人。
穆奕禾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地看着眼前的金像,如蒙大赦般,又叩了几个头。
阮丝丝祈愿结束,默默站在一旁看穆奕禾一连磕了27个头,右边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抽搐。
这得是许了多少个愿啊……虔诚成这样……
穆奕禾站起身的时候,脑海还晕乎乎的,只是心中有了万分笃定。
殿里明明冷飕飕的,她的脖颈处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两人没在寺庙里多做停留,直接搭地铁回了学校。
两人因为要不要重修语音语调的事又吵了一路,最终阮丝丝服了软。
她知道穆奕禾自己决定了的事,除非她自己想通不然谅谁也没有本事给她劝回来,于是无奈地摆摆手,笑着说道,“早跟你说书不要这么早卖掉吧!你当初六毛一斤卖掉,现在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赎回来。”
“哎,那还不是想搬家的时候省点力气吗!”穆奕禾刚下地铁,就拽着阮丝丝往二手书店奔,“也不知道我的书被卖掉了没?万一学弟学妹们是我的粉丝,一见是穆奕禾用过的书,就算用不着也想买怎么办?”
阮丝丝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不觉得你的天赋其实是在搞笑上吗?”
你不当搞笑视频主才是最可惜的。
“居然还在啊!”穆奕禾在一排密密麻麻的书架最底端翻找,翻开最后一本最为破烂的《语音语调教程》,看见扉页上的大名后才无比确定这是自己的书。
书页的一侧的左下角被泥水浸泡过,枯树叶似的皱成了一团。
阮丝丝撇了一眼穆奕禾手上那本饱经沧桑的教材,不由自主地调侃道,“你这书磕碜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这书是十几年前的学长学姐留下了的呢?”
穆奕禾早和阮丝丝插科打诨习惯了,一边翻着书,一边低声和阮丝丝开着玩笑,“我太久没翻过它,都忘记我的书被我蹂躏成这样了。”
她把书翻到了第五页。
这一页原本是一页空白页,老师课上画各个音标的发音位置,刚入学的穆奕禾也不懂,就依葫芦画瓢,把这幅画复刻了下来。
后来老师硬生生把语音语调课上成了全英口腔医学课,穆奕禾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门课也没再仔细听过。
她的《语音语调教程》虽然看上去饱受蹂躏,但实际上除了这一页,其他地方一点笔记没有。
穆奕禾刚结完账,拖着阮丝丝朝着太阳底下走去,满心期望着自己的未来。
她不会再逃避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忽然她两眼一黑,腿下一软,重重砸在二手书店的门口。
“丫头,丫头!”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头戴黑色毡帽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穆奕禾的手臂。
穆奕禾勉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抬眼望去,不明就里的“嗯”了一声。
眼睛刚聚焦,瞳孔便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急剧放大,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中年男人没有下半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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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诸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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