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朝臣三三两两离开,宋沉洲缓缓踱着步子朝着章贤之走去:“方才听闻章尚书上奏,不知尚书在鹤川的家人可还安好?”
章贤之叹了口气:“唉,躲在家中苟且偷生罢了,可恨我家人作为医士,明明知晓一些应对时疫的方子,有心想出去救人,却被官府的人阻了回去,他们甚至还将方子写给了官府,却也未见动作。真是不理解鹤川官府之人都在想些什么!”
他语气有些激动,宋沉洲只缓缓踱步,静静听着,末了点点头:“确实,章尚书说得在理,果然是个安民如子的好官,若是这大景官场人人皆能如章尚书这般,那这天下,该是喜乐祥和的。”
章贤之复又摇了摇头:“希望陛下能早日将此事查清,好好惩惩这鹤川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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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写意受封皇城钦差之职后,国师府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递帖子的人络绎不绝,阎写意看都没看,便叫青松回绝了去,游绎看着青松停下没片刻便又转身离开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有些想笑:“你说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你这官职也就只是查个三皇子遇刺一案,他们这么上赶着来攀关系是作何?”
阎写意慢条斯理地剥着手中葡萄,嘴角微勾:“他们哪管我这要管的是什么事情呢?他们只知道,宣平帝对我不吝夸赞,还破例给我了这般厉害的实权官职。”
“一个无甚背景之人却能得了宣平帝的眼,还稳稳当当拿下了实权,这,便是我的最大价值,也是最大背景。”
游绎摇了摇头:“弯弯绕绕的,累。”
阎写意又吃了几颗葡萄,拍了拍手:“该干活了。”
游绎放下才将将拿起的糕点:“去哪里?”
阎写意转头疑惑看他:“你也要一起?你不查命簿了?”
游绎拍了拍脑袋:“瞧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阎写意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游伯伯要是知晓这么重要的正事都能被你忘记,非得给你剥下一层皮来。”
游绎认命般又重新拿起了糕点:“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就去接着查,你要有事就喊我。”
阎写意应了他,便离了府。
她打算先去趟妄念堂寻卢芷。
三皇子遇刺一案,已经很明确是折天阁找人干的,现在已知与折天阁有直接关系的人,只有卢芷,她得想办法多挖出些消息来才是。
到妄念堂时,卢芷正在看诊,她看到阎写意过来,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她,阎写意朝她点了点头,便过去坐下。
今日妄念堂的生意依旧热闹,排队之人络绎不绝。
阎写意盯着人群,感觉那股阴煞之气似是又浓郁了些。
她敛下眸子隐去其中的情绪波动,手轻叩着身旁椅子把手,只一副等人模样。
上回她来妄念堂时,这股阴煞之气便已经很浓郁了,当时循着阴煞之气找到了金叶契这个线索,金叶契带给她的震惊太过于巨大,以致于她忽略了继续探寻阴煞之气一事。
现在阴煞之气更加浓烈,只怕这妄念堂最近又有了动作,还得了手。
正在思忖间,卢芷过来了。
“阿意,在想什么呢?”卢芷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阎写意收住思绪,冲卢芷微微一笑:“没有,我在想一会吃些什么好。”
卢芷失笑:“你怎的一天两天净想着吃东西了。”
听着像是责怪的话语,语气之中却无半分责备。
二人最终还是去了青竹小栈。
等菜间,阎写意正欲开口与卢芷说自己奉命调查三皇子被刺身亡一案的事情,就听到卢芷先开了口。
“阿意,我听说了,皇上命你调查三皇子被刺身亡一案,你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此事?”
“是。”
阎写意看向卢芷,目光坦荡,不闪不避。
卢芷长出了一口气:“一开始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担心我曾经差点是凶手而不敢与我直说此行目的,平白得添了些生分,还好,你没有。”
她深呼吸了一口,而后坚定地看向阎写意:“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吧,我也已经想明白了,总这么躲避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
阎写意有些意外,没想到卢芷这么快便能想通。
她眉眼间添了几分放松:“如此,那我便直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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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国师府时,已是暮色将近。
与卢芷聊了一下午,阎写意非常确定她已经将所有知道的消息都已经说出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确定,她此刻心情有些沉重。
折天阁和妄念堂所做之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令人心惊。
折天阁到底在做些什么卢芷并不知情,但是就他们让卢芷所做的那些偷盗官员私章、杀朝廷官员之事可知,他们做的,并不是能为朝廷所容之事。
在询问的过程中,卢芷还提到过一个细节。
折天阁安排给她的任务,卢平总是知晓。
阎写意突然想起了那日隐身探卢府之时,在卢府看到的三皇子。
他那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卢府?照宋沉洲所说,那个时间各皇子本应都在国子监听课才是,是什么能让三皇子不顾被皇帝发现的危险而偷跑出宫出现在一个富商府邸?
而卢平,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说完了折天阁,卢芷提到了上次提到的妄念堂杀人之事。
因着妄念堂价格低廉亲民,救死扶伤不看身份的做法,许多底层人都愿意到妄念堂看病,这其中就包括很多流浪的乞儿或者独居的老人。
每当看到这种穿着比较破旧的人时,妄念堂内医士都会有意无意打听一下此人身份,若是流浪乞儿或是独居老人的,便会打着方便治疗的名号说服他们在妄念堂内住下,而这类人往往都会因为自己无人照顾而很干脆答应下来。
最后的结局便是不知不觉死在妄念堂,却无人知晓,而妄念堂做着这种血腥之事,还坦然接受着劳苦民众们的赞誉。
阎写意听到这里时有些不敢相信:“杀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卢芷摇头:“不知。”
而叫阎写意担心的是,这些被妄念堂杀害的人的魂魄,可有平安落至落阳镇?
仅从之前他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出现异常的都是幼魂,暂未出现其他类型的魂魄,这是不是可以证明,这些被杀害的人魂魄是平安到了落阳镇的?
阎写意本可以十分确定的,但是自从金叶契现世之后,她对于魂魄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些不敢确定了。
这背后之人都能让金叶契现世,他的能量该有多大?
他有这么巨大的能量,那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阎写意顿觉心惊。
正梳理着今日与卢芷对话的分析之时,阎写意听到一声叩门,她抬高了声音问:“谁?”
“宋沉洲。”
声音沉稳,恰如它的主人。
阎写意起身去开了门。
“表兄此时造访,是有何事?”为了更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阎写意决定以后都这么唤宋沉洲。
宋沉洲听到她的称呼愣了一愣,但是看阎写意那副坦然的模样,他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想来问问仙君,三皇子遇刺一案之中,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烛光摇曳,宋沉洲没有情绪的眼眸在烛光掩映下竟多了些令人安心的味道。
阎写意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她挥了挥手:“暂时没有,多谢表兄相助。”
宋沉洲闻言,倒是没有再追问,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朝阎写意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这里有一个可能与此事有关的消息,不知仙君可想要听听?”
阎写意挑了挑眉:“哦?愿闻其详。”
“三皇子,与鹤川瘟疫之事,有关系。”
话很短,但其中的信息点却有些多。
“鹤川瘟疫?”
阎写意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她记得,游绎曾与自己说过,他在妄念堂听到赤炎和一个“少主”讨论事情时,就提到过鹤川的瘟疫。
“鹤川瘟疫出现已经一月有余,但是当地官府瞒着没有往盛京报。陛下知晓此事后便秘密安排我去鹤川调查,这便是我调查出来的结果。”
宋沉洲看向阎写意:“今日早朝,户部尚书章贤之已将瘟疫之事上奏,如今,朝野上下只怕都已知晓鹤川瘟疫。”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尽快有所动作,以防那背后之人提前做手脚遮掩?”
阎写意思忖片刻,语调有些凝重。
宋沉洲点了点头。
“那日陛下急召我进宫商讨三皇子遇刺一案时,便有猜测会不会与朝中之人有关。”
“此话怎讲?”
“仙君可知晓三皇子死在哪里?”
闪动的烛光之下,他漆黑的双眸像是带了些致命的吸力。
“三皇子,死在了冷宫的碧心湖中。”
“三皇子的母妃因犯事被打入冷宫,连带着三皇子也在冷宫待过一段时间,后来他母妃受不了想要带着三皇子一同赴死,被冷宫的洒扫小厮看到,三皇子救回来了,但他母妃却走了。自那以后,三皇子再也没有踏足过冷宫。”
“当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素日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那大多时候意味着,是有人让他去的。”
剩下的话不用说,阎写意也明白。
她朝宋沉洲点了点头:“感谢表兄,这确实是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宋沉洲抿了抿唇,与阎写意告别后便离开了她的院子。
转身的瞬间,一抹妖冶的笑容自他嘴角绽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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