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宁清忽然惊醒,她挪开环抱着腰身的大手,赤足悄声下床,陆长野接连劳累几日,难得没有听见动静醒来。
宁清取过架子上的披风,简单拢了个发髻,开门去隔壁找陈嬷嬷。
侧厢内,陈嬷嬷早早起床,穿戴完好,正要去观山庵厨房取早膳。忽见宁清进来,心里惊讶,快步上去迎,“夫人,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宁清握住陈嬷嬷的手,轻声问:“嬷嬷,昨日有准备避子汤吗?昨天睡得沉,我竟给忘了。”
陈嬷嬷布满细纹的手一顿,“老奴没想到国公爷会来,临时匆忙,未曾备下。”
宁清失落叹口气,“罢了,一天过去,避子汤药效不够。我身子偏寒,应当不会这么巧有孕。”
宁清既然考虑想陆长野坦白,将来离开,那么孩子最好不要有。否则,徒增烦忧。
“夫人,你真的不考虑要一个孩子吗?”陈嬷嬷压低声音,满眼关切,“夏家的事已了,咱们也无处投奔。不若就留在国公府,安心过日子?国公爷年少英武,身居要职,是满京都寻不到的好夫婿人选呐!”
陈嬷嬷没明说,她瞧着宁清和陆长野,互有情愫,为何不能忽略婚嫁前情,真正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呢?
宁清却皱起眉,缓缓摇头,“嬷嬷,夫君行事如何,你也瞧得清楚。诚赤不失谋略,权势财富皆不缺,皇上也宠信有加。”
“还记得一开始夫君对我说的话吗?因为我是祖母三媒六聘迎娶进门的妻子,所以他才愿意给我妻子的体面尊贵。至于后来,”宁清暗想,自己容貌出色,日夜相处,或许有几分真心,“但这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师傅算计陆家,我才有这门亲事。况且圣旨赐婚,还有一层欺君。”
“假的就是假的,瞒不了一辈子。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我们要在这之前,全身而退才好。”宁清叹口气,尤其经过夏家一事,她更要警惕。谁能想到寡妇生活才过了三个月,就和濯尘师太预想的日子完全相反。
愈是高位,愈是年少赤子初心,就越是不能容许欺骗。
“夫人!”陈嬷嬷心疼地看向宁清,“您想怎么做?”她一定尽力帮忙。
宁清抿唇,嗓音轻柔:“我正在想。回府之后,你着人留意一下,万福寺方丈何时回京。我既然要走,万不能连累方丈大师。”
假死是不可能了。希望陆长野松松手,让她安全离开。她愿意把大半嫁妆都留给陆家,弥补一二。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话,说起扬州,陈嬷嬷就道:“以林掌柜的脾气,一定会对夏家落井下石,收了他家的好绣娘,抢走客源,羽衣阁又要忙上一阵了。”
宁清一听,不禁失笑,“林掌柜喜爱做生意,占了夏家生意,恐怕高兴地三天三夜都睡不着。”
正房忽然传来动静,陆长野在喊宁清的名字,宁清忙起身,带着陈嬷嬷一起回正房。
“夫君你醒了?”宁清边问边走近,见陆长野右手朝她伸出,含笑握上去。
“去哪儿了?”陆长野拉人到身边,嗓音低沉,所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陈嬷嬷,“何时回府?”
宁清想了想,道:“吃完早膳吧。再带两份素斋回去,祖母爱吃素珍排骨,薄荷糕给文安多带些。”
素珍排骨并不是荤菜,而是用豆腐和腐竹做的,捏成排骨状,又有四样素山珍,放到一块蒸,味道鲜美,陆老夫人最爱吃观山庵这一道斋菜。
陆长野没有意见,陪着宁清用早膳,下山坐马车回府。陆长野又陪宁清去禧晖堂请安,陆老夫人接过两人的孝心斋菜,就叫小夫妻回去歇息。
陆长野朝事忙,送宁清回正院,抱住宁清的腰肢,附耳道:“等我今晚回来。”说完,便去书房办公。
宁清无奈望天,今晚还是要吃素的,她实在不想动弹。现下腰身还不太舒坦呢,宁清想到马车里陆长野按摩得挺舒服,就唤雪影也来按按。
一晃到了晌午,宁清正要叫午膳,碧影忽然来报,“夫人,武安侯杨小姐来了,似乎是有急事。奴婢见她神色不对。”
宁清忙起身,中午暑热正盛,不知杨倩薇遇到了什么事,“快让杨妹妹进来。”
没一会儿,杨倩薇小跑着冲进来,一下抓住宁清的手,慌乱道:“嫂子!”
宁清心间一紧,只见杨倩薇衣裳有好些褶皱,额前发丝凌乱,脸颊红扑扑的,她压低声音:“倩薇妹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杨倩薇面色一红,眼神闪躲,不太好意思去看宁清。
见状,宁清不禁慌乱一瞬,脑子里闪过不少话本子里高门小姐的事迹,拍拍杨倩薇的手背,顺势牵住她的手,声音越发轻柔,唤道:“妹妹。”
杨倩薇忽然用另一只手捂住脸颊,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她不回家,而是来找宁清帮忙,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杨倩薇深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出重点,皱着眉头苦恼道:“嫂子,怎么办?方大人他说要娶我!要我对他负责!”
“哈?”宁清怀疑自己听错了,谁对谁负责?
“但是他有点凶,你能不能问问长野表哥,传言说方大人要娶小郡主是不是真的?”杨倩薇心想如果是真的,那就不用负责了,她只是救人心切,方朗凶起来一点都不斯文。
杨倩薇赶紧摇头将那个画面晃出去,她想要嫁的是一个温柔俊雅的读书郎,不是方朗这样一凶就变脸的恶男人!
宁清小声反问:“是方朗方大人吗?”
杨倩薇点点头。
宁清又悄声问:“那他为何要你,负责?”
杨倩薇鼓足勇气,又小声解释:“因为我毁了他的脸。”
原来昨日武安侯府发了月例,杨倩薇攒到钱可以去买看中的一家老字号点心,她就约了陆雅、陆娴姐妹出来玩耍。
吃过午膳,襄阳伯府有事,陆雅要回去,三人干脆就各回各家。半道上,杨倩薇忽然想起悦来楼新出的酱肘子和胭脂鹅掌,都是母亲爱吃的,便转去悦来楼。
樱桃进悦来楼买好东西,杨倩薇高高兴兴的就要回家。刚拐过弯,忽然悦来楼二楼掉下来一个人,杨倩薇眼疾手快拉着樱桃躲开,但那食盒被撞倒在地,吃食洒落一地。
“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大路不走,跳楼作甚?害我们的食盒全洒了!”樱桃一看见手中的吃食全没了,可怜她家小姐一片孝心,怎么能白白浪费,立刻指着罪魁祸首骂。
杨倩薇心里也生气,大街上这么多人,一定要让他给个说法!杨倩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仔细盯着对面之人。
一身月青色的圆领长袍,下摆纹着翠绿青竹,腰间一枚圆形白玉吊坠,身形半佝偻着,能从地上自己爬起来,看着倒是还行,没摔坏。
只见这人双手握拳,猛地转过身,先是用力摇头,才用那双泛红的眼神看向杨倩薇,唇边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杨倩薇看清这人,惊得上前,“方大人?你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
方朗是文臣,武艺,倒是没听说过,看他刚刚掉下来的模样,不像是会武的样子啊。
方朗正要回答,忽听二楼厢房窗户上出现一个侍从,指着他们的方向喊道:“在这里。”
方朗一听,连忙要跑。杨倩薇不知怎的,不忍美人落难,不假思索地跟上去,她要看看怎么回事。
方朗专挑小巷子跑,躲开跟上来的人。杨倩薇腿脚快,仅差一步跟在他身后,没被甩开。
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一家死角。
方朗仰面坐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粗重,面色涨红,一双唇瓣紧紧咬着,看向杨倩薇的眼神张张合合,看着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杨倩薇见他好像病重,十分不舒服,抬步走进,俯身低声问:“方大人你没事吧?”
方朗气喘吁吁,唇边咬出一丝血迹,根本分不出心神回应杨倩薇。
“你生病了?”杨倩薇皱眉,伸手就要去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却被方朗一把抓住。
杨倩薇一愣,方朗的手心热得发烫,她着急道:“我送你去看大夫。”
杨倩薇张嘴想喊来樱桃,两个人一起搀扶方朗出去治病。只是,她一张嘴还未喊出声音,就被方朗一把拉下来。
“你要做、”什么。杨倩薇双眸被方朗一张放大的俊俏脸蛋占据,惊得怔住。
方朗骤然凑近,低低的喘息声就洒落在杨倩薇脸颊边,鼻尖相触,只是停了一瞬。
方朗立即双眸发红,像是捕捉猎物般地盯着杨倩薇,双手紧紧扣住杨倩薇的腰,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这一笑竟然有些妩媚的情态。
杨倩薇只觉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直愣愣地看着方朗。
眼看方朗越凑越近,还想张嘴咬自己,杨倩薇登时回神,大叫一声,右手握拳,朝着方朗用力一锤。
咚!
方朗应声倒地。
樱桃的眼睛越来越大,嘴巴也越来越大,呆呆地说:“小姐,你没事吧?”
看看倒地横躺的方朗,又看看自家心虚的小姐,樱桃忙说:“小姐,不是你的错,回家老爷也不会罚你的。”
杨倩薇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没错,方大人有错在先,打了,也就打了。诶,不行。方大人是文弱书生,应该不会有事吧?”
樱桃一抖,“小姐,你用了几成力气啊?”
“额,一时情急,用了全力。”
杨倩薇有点心虚,她力气特别大,从小就跟着祖父习武,后来被母亲制止,说没有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力大无穷的妻子!
武安侯府不宣扬杨倩薇的大力气,杨倩薇自己和姐妹们玩耍,开始听父母的话不说,后来身材比旁人圆润些,就更不好意思说了。
她不想听别人说自己胖还力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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