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燃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星期一是他去医院报道入职的日子，无奈只能从药箱里翻出褪黑素吞了两粒。
第二天早早到了医院，人事科主任正在那里等他，“小宫啊，快过来。”
“早，邢主任。”
人事科主任满意地拍了拍宫燃的肩膀，“我们医院对你的背调已经通过了，小伙子很不错啊，顶尖的医科大学本硕连读，只可惜还没毕业就阳寿尽了，”邢主任摇头叹息，又递给他一份劳动合同，“不过没关系，你医院实习过一年，这在咱们阴间尽够用了，正好我们医院急诊外科缺人手，就安排你先去那里，你看怎么样？”
宫燃心里叹了口气，急诊科在哪个医院都是工作强度最大的科室，和病患的冲突也特别多，不过他一还没毕业的医学生，能顺利地报道入职已经很不错了，没资格挑三拣四选科室。
宫燃认命地签了劳动合同，被人事急急带去急诊科。
两人刚进科室大门就见一群步履匆忙的白大褂迎面走来，打头的老者七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不过看着精神矍铄，身姿半点不显老态。
人事小跑两步迎了上去，“邱主任，宫燃给您带来了，就是上周给您看过简历的那个医学生。”
宫燃赶紧问好，“邱主任，您好，我是宫燃。”
“啊，你好，”邱主任脚下没停，转头和人事交代：“我这边有台手术要上，你直接把他带去颜澈那里，我和颜医生交代过了。”
邱主任显然顾不上和宫燃寒暄，说完就匆匆走了，宫燃倒没觉得被怠慢，他活着的时候在急诊室轮科实习过，这种场景十分常见。
*
“你就是宫燃？”
问诊室里，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小帅哥眼睛瞪得溜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打量。
“对，你是......颜医生？”
宫燃不太确定，这小帅哥看着年纪太小了，成年了吗？
“我叫颜澈！”小帅哥笑得齁甜，十分热情地走过来围着宫燃转了两圈，满眼兴奋，“可算来了个同龄人！你怎么不早点儿死？”
宫燃：“......”
“快把外套脱下来，这屋子里可暖和了，”颜澈一边说一边弯腰把墙边的电暖炉调到最高档位。
宫燃有些意外，这种民用电取暖器十分少见，据说整个新清鬼坊一个月只能分到七八台，每次不等在商店上架就被关系户内购一空，他这些天各处地方没少跑，也只不过在供养司的办事大厅见过，没想到这医院的小小问诊室也有这等高级货。
问诊室里确实很暖和，宫燃脱下羽绒服，把帽子围巾也都扯了下来，他身上穿的都是专业的户外防寒服，脱完衣服，整个人跟刚出笼的包子似的，热腾腾地冒着热乎气儿，脸色红润，额上覆着一层薄汗。
颜澈盯着宫燃眼睛一亮，“你真人可比简历上的照片帅多了！”
“谢谢。”
颜澈呵呵笑着，“哪家照相馆给你拍的证件照，咋拍得比鬼还难看？”
“......”宫燃心想这死孩子走得早，八成是因为嘴欠被人活活打死的！
“是不是XX医大南校区那家海空摄影？”颜澈一拍桌子，“诶他们家绝了，拍出来的证件照亲妈不认，我每回出国过海关，边检都对着照片盘问我半天！”
宫燃一愣，“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XX医大的，比你还大一届呢。”
宫燃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我今年二十二，你几岁？”
“我二十三，阳寿十九，阴寿四岁，”颜澈一脸得意，“在阴间不能只算阳寿，你得和我叫哥。”
宫燃自动忽略了他最后一句，问他，“那你怎么十九岁就......”
颜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熬夜熬死的，我暑假连着好几天通宵打游戏，心源性猝死。”
宫燃：“......”
“我在望乡台回魂的时候，还看到我上热搜了呢，特别前排！你没看见吗？”
宫燃想了想，他刚入学的时候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学校还组织各个院系紧急开会，把这人当反面教材狠狠教育了他们一顿。
宫燃问眼前这个反面教材当事鬼：“你才读到大二，连实习经历都没有，这边医院就录取你了？”
那这入职条件未免也太宽松了！
颜澈和他解释，“冥界和咱阳间不一样，这里病鬼极多，正经医生又少得很，像我们这种学过现代医学理论的医学生新鬼，医院最喜欢了，就算没什么临床经验，也能放到最忙的急诊科缝皮或是给主治医师做助手。”
宫燃不解问道：“地府都是不死之身的魂魄，怎么会有那么多病鬼来看病？”
“鬼魂戾气大，又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特爱打架斗狠，为了块馒头就能打得头破血流，血肉横飞，”颜澈叹道：“你在这里上几天班就知道了，冥间医院最忙的就是咱们急诊科和住院处。”
宫燃点了点头，“既然这边医院录取条件这么宽松，怎么医生还不多？”
“那是因为医生的功德分高啊！”颜澈说起这个神采奕奕的，“咱们这可是救死扶伤的行当，每个月有八十功德分呢，干个二十来年就能投个不错的胎了，所以各个医院人事流动特别大，医生岗一直缺人！”
宫燃听他这么说自然也十分高兴，功德分对阴间鬼民来说特别重要，甚至比工资和票证还要紧。
鬼魂想转世投胎，必须得先攒够两万的功德分才有资格去轮回司报名，这功德分的计算公式也十分复杂，其中三大块尤其重要，其一是城隍神庙给你的初始打分，主要依据你在阳世的功孽评定，其二是你在地府的时间年限，其三就是你在地府的劳绩了，这一部分占比最大，多由工作劳动所得，每月随着工资和票证一起由各个单位发放。
俩人说了会儿话，颜澈从卫生柜里取出一件白大褂递给宫燃，“换上衣服吧，邱主任说让你先跟着我，咱们一会儿就得忙起来了。”
“对了，你吃早饭了没有？”颜澈问他。
“吃过了，怎么了？”
颜澈问的十分认真，并不像在和他寒暄。
颜澈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咱们工作量大，之前有两个刚入职的新鬼，因为手头没钱，上班前饿了好些天，早上灌了一肚子凉水就来了，结果没接几个病人，他先倒下了。”
宫燃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颜澈，“这个给你，累了吃一块顶着。”
颜澈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半晌才激动地接了过来，“你居然有这好东西！亏我还担心你没钱吃饭不好意思和我说，感情少爷你大户人家！”
“两块巧克力，你激动什么？”
颜澈没舍得吃，把巧克力小心地藏在抽屉里锁了起来，可怜巴巴的，“我都四年没尝过这味儿了！”
“地府没有巧克力？”宫燃因为仓库里食物充足，倒没怎么去过供销商店的食品柜台。
“没有，”颜澈摇头，“阴间日照气候都不好，不长可可树，阳间给我们祭祀食也很少有人祭这东西，那些有钱的老鬼高价收都收不着。”
俩人说着话，有护士敲门提醒要开始接诊叫号了。
阴间的医院没有叫号机，用的是最原始的法子，病人都拿着手写的挂号单在各个诊室门口排队。
没一会儿，颜澈的问诊室门口就排了长队。
宫燃看了颜澈一眼，佩服道：“你还挺厉害，才四年就能在急诊外科独立接诊了。”
颜澈一脸轻松，“我这诊室没有重急，都是四级患者的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别紧张。”
宫燃点了点头，走过去开了诊室的门。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在工厂上夜班时不小心被机器割到了小腿，伤口很深，血肉外翻，肉眼见白骨。
宫燃只见颜澈不慌不忙地把病患大叔带进里间的治疗室，打了两针麻药，拿出缝合器械就要给他缝针。
一旁看着的宫燃差点惊掉下巴，这人小腿的肌肉、血管和神经显然已经被切断了，只做这么粗糙的皮外缝合怎么能行？
“那个......”宫燃紧张地提醒道：“我们要不要把他分诊去显微外科做个手术？”
颜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显微外科，你当这里是阳间的新清二院呢。”
那病患大叔也憨笑出声，讨好地看着宫燃说道：“这位大夫是个新鬼吧，瞧着干干净净的，真好。”
颜澈一边熟练的拿着持针器缝针，一边笑道：“可不是，刚下来没几天的新鬼，还想把死人当活人医呢。”
颜澈手上不停，低着头和宫燃讲道：“魂体和活人不一样，就算肠穿肚烂，再被人剁成肉馅，只要你有本事把他拼起来，他自己过些日子就能自行修复肌肉组织和筋脉。”
宫燃一脸震惊。
病患大叔连连点头，附和颜澈：“，颜医生说得对，我这都是第三回被切着腿了，回家养上一个礼拜就能正常走路，不耽误回厂上班。”
大叔缝完针走后，宫燃插空问颜澈，“既然魂体皮下组织和内脏都能自行修复，还来医院缝什么针啊，等它自行修复不就好了？”
“缝了针会好的快些，他这耽误一天工，就少赚一天的钱，没准家里老小就得饿上一天，”颜澈想了想又说：“不过他这是工伤，他厂里会负责医药费，有一些鬼魂因为负担不起治疗费，确实受了伤也不来，自己拿些缝衣服的针线就胡乱缝了，除了拆线后不美观还有缝针时没有麻药会遭罪，其他倒是一样的。”
第二个接诊的病患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因为贪玩，半夜和邻居小伙伴偷偷跑了出去，夜里极寒，耳朵被冻得干性坏死，又不小心摔了一跤，耳朵掉了下来。
男孩的奶奶在接诊室里气得直抹眼泪，宫燃心里有了数，安慰了那老人几句，颜澈则轻车熟路地把小男孩的耳朵给缝了上去，又给开了一盒冻伤膏。
男孩奶奶走之前对着宫燃千恩万谢的，宫燃站在那里一脸莫名其妙。
颜澈乐得不行，也没和他解释。
诊室外面一直有病鬼排队，宫燃也顾不上问这些旁事，和颜澈两个忙活的团团转。他累倒是累了些，不过因为鬼魂和人类体质不一样，所以精神倒不像在阳间医院那样紧张。
颜澈没有骗他，这一天的患者多数都是打架斗殴受伤的，下班前，宫燃自己也上手了两个简单的伤口，他缝皮缝的不错，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没少夸他。
一旁盯着他的颜澈也赞叹道：“怪不得邱主任交代人事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手上活儿不错啊，这皮缝得真漂亮。”
那病患更是一脸惊喜，小心翼翼地和宫燃说：“小大夫，我下次来能不能还挂您的号？”
“......你还想再来？”
颜澈冷哼了一声，嘴里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这小流氓三天两头打架，咱们这里常客。”
那病患看着年纪不是很大，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小大夫，您先脸熟我，明天我带我兄弟来。”
宫燃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新店开业给我捧场呢。”
明晚见，大家忙完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哦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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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医院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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