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燃听明白后被气得哭笑不得，阿圣却是一副心都碎了的模样，盘坐在茶台前的蒲团上，低着头，耷拉着耳朵，仿佛是遭人遗弃了的弃犬，尾巴都夹了起来，没了刚刚见他时候的拽劲儿。
宫燃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出声。
阿圣见他还笑得那么开心，真的恼了，“宫燃！”
这是噬魂第一次叫宫燃的名字，宫燃愣了一下，就见阿圣整个“狗”都气炸毛了，龇牙质问：“你的良心被我吃了吗？”
宫燃：“......”
“你不要我，只要它们两个，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恶狗岭上混？”阿圣看着他满眼哀怨，“那些狗嘴又快又碎，一传十十传百，我今晚一回去，明天整个山上都知道了！”
“要么你换个山头生活？”
阿圣脑袋垂得更低了。
宫燃无声地乐了下，不再逗他，咳了一声道：“别闹了啊，你那么大一人，我怎么留下你啊？家里也没你住的地儿。”
次卧已经被他改成衣帽间，以后供祭台也会放到里面，他是不会允许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进去的。
阿圣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指了指玄关那处，“我可以睡在那里。”
宫燃看他一副认真地模样，不像说笑，怔道：“怎么能让你睡地上，你还真把自己当看门狗了。”
阿圣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能睡，挺好的啊，那上面还有毯子。”
宫燃看了眼玄关上的换鞋毯垫，嘴角抽了抽。
阿圣斜眼看了宫燃一眼，嘴里咕哝：“娇气鬼！”想了想又扬起下巴威胁道：“你要是不把我留下，小心日后家里被贼鬼给你盗空了！现在外面可是不少邪祟盯着你这房子。”
宫燃瞪他，“我们红霞鬼苑业主给你们恶鬼道的保护费是白交的？”
“不白交，”阿圣涎皮涎脸地讨好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少来这套！”宫燃翻了个白眼，站起身不再和他扯皮，“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做饭，一会儿给它俩剃完毛，你早点给我滚蛋。”千年老鬼在他这里装什么脆弱少年，差点让他给蒙了。
宫燃在背后怨念冲天的瞪视下，进了厨房，在食材柜里翻了下，用空气炸锅炸了个酥皮猪蹄，又热了一只蜂蜜烧鹅，一盘红烧羊骨。
阿圣新奇地看着餐桌上的两盒自热米饭“呲呲”地冒着热气，宫燃见他身上穿着机车服，怕他一会儿要回家要骑车，就没拿啤酒，只兑了杯温热的蜂蜜水给他。
“先暖暖肠胃，你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阿圣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你是吃过了啊？”宫燃又想逗他，“那晚饭别吃了，我们现在就去给狗剃毛。”
“没吃！”阿圣气道，“你从医院走了，我就没吃。”
“怎么会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宫燃大惊，“你不饿吗？”
阿圣无所谓道：“又没护士敢给我送饭，后面忙着找你，也不想吃。”
宫燃摇头，把蜂蜜水给他往前推了推，又拿了双公筷给他拆肉骨，“你先喝点热水，肠胃缓一下再吃东西。”
阿圣这会儿倒是听话，乖乖地喝着温水，这边宫燃也拆了一只羊骨肉，把装了肉的盘子递到他前面。
“吃吧。”
阿圣愣了愣，又看了看宫燃手边骨碟里的大骨头，伸手指了指，说道：“我想吃那个。”
宫燃低头看了看骨碟里被他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肉的大棒骨，惊道：“这都没有肉了......”
阿圣看着棒骨咽了咽口水，“我咬得动。”
“......”
宫燃一脸惊恐地看着阿圣嚼饼干似的吃骨头，低下头一边吃饭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出口，“你......平时真的吃人魂魄啊？”
“啊，”阿圣啃骨头啃得开心，随意应道。
宫燃咽了咽口水，再张口时，语气恭敬了许多，“那您平时......怎么吃啊？就......生吃吗？直接剥皮？”宫燃有些语无伦次。
阿圣停止了咀嚼，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宫燃想了想，更害怕了，脸上的惊恐都有些掩盖不住，“你不会还要先烹饪一下吧？切块儿然后红烧什么的......”宫燃想到这里脸色都不好看了。
阿圣被宫燃描述得没了食欲，看了看手里红烧入味的的羊棒骨，无奈放了下来，又睨了宫燃一眼道，“我可没你那么变态。”
宫燃瞪眼，“我怎么变态了？”
“你割狗的蛋！”
阿圣眼神清澈明朗，看着宫燃一脸控诉，仿佛宫燃才是那个吃人狂魔。
宫燃：“......”
阿圣自小在狗窝里长大，时常对自己有认知障碍，过于与犬类共情，宫燃懒得和他计较，说了两句好话哄他，又与他保证一定不会对着黑白双煞下黑手，阿圣这才不再纠结宫燃是个“变态的外科医生”这件事。
玄关里一直竖着耳朵的一黑一白也重新放松地趴在了地上。
俩人吃完饭，宫燃把黑白双煞引到浴室，一边给它们剃毛，一边问阿圣，“这两只狗有名字吗？”
“有，我叫它们黑无常，白无常。”
宫燃大吃一惊，紧张问道：“不会出事吗？你怎么敢给它俩用两位神官的名字？”
在阴间，神官的地位至高无上，普通鬼差任你升到多高的职位，见了神官都不敢直腰抬头。
“没事，”阿圣平静说道，“他俩没有生气，都不是小气鬼。”
宫燃：“......”
黑无常是只黑狼犬，白无常是白色杜高，剃完毛，两只狗的骨架也不小，只是全都瘦得皮包骨，身上各处伤口结痂也都露了出来，看着十分可怜，宫燃有些心疼，想着一会儿等阿圣走了就去把供祭台打开，他记得他房子里有个宠物药箱，里面的药品应该还能用。
只是宫燃送客茶都给他煮了三壶，阿圣也不提要走的事，还突然和宫燃翻起了小肠，说他在医院的时候，都把床让给他睡了，叫宫燃也大气一点，不要护窝。
茶台上的玻璃茶炉里，茶花汩汩翻滚，宫燃抱着手臂透过蒸腾的热气，无奈地看着嘴都要撅起来了的千年老鬼和他撒娇，头疼万分。
“早些走吧，”宫燃好言相劝，“大半夜的，外面危险的很。”
“谁能有我危险？”阿圣低着头闷声说道。
“......”
宫燃无力地抹了把脸，哄劝道：“别闹了啊，你是人又不是狗，这家里真没你睡的地儿，况且我也不习惯和人同居。”
阿圣抬眼，“你活着的时候不是和你弟弟一起睡？”
“那不一样，”宫燃道，“那是我弟。”
阿圣定定地看着宫燃，宫燃折腾了好几天，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惦记着今天兑回来的供祭台，脸上已经压制不住了不耐烦的神色。
阿圣看了宫燃一会儿，垂头丧气地站起身。
宫燃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将人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与他客气了两句，说以后不忙了还请他吃饭。
阿圣垂着头，沉默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宫燃耐心告罄，虽然不大礼貌，还是先将门关上了。
黑无常和白无常站在玄关那里，朝着门口呜咽了两声。
宫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他俩的秃头，“你俩就别闹腾了，我去给你们找药去，明天洗完澡才能趴地毯，今晚不许乱跑。”
宫燃安排好两只狗，忍着困意洗漱了一番，急不可耐地将供祭台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翻开盒子里那本《操作注解》，宫燃坐在蒲团上，神情专注地读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宫燃拿着消毒过的针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将血珠抹在供祭台的莲花八瓣上，果然如说注解上所写，莲花罗盘下的卡扣机关自行脱落。
宫燃从罗盘底部取出来一个精巧的铜片，铜片半个巴掌大小，中间光滑如镜，四周一圈冥符阴文，宫燃按《操作注解》所示，一笔一划地将自己阳籍墓址，和阴籍住址填写在铜片正反两面。
宫燃十二分小心地核对了一遍信息，将铜片放进莲花罗盘底座，把机关卡扣盖上后，又划破一只手指，重新在已经干涸的莲瓣上抹上血珠。
宫燃紧张地咽着口水，直盯盯地看着桌子上的莲花台，就见那莲瓣上的血珠再次慢慢凝结干涸，突然，莲花台上的八卦罗盘飞速地转了起来。
而宫燃竟眼睁睁地看到他的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雾门。
宫燃一边念着崇尚科学反对迷信的口号，一边抬脚迈进那道虚空之门。
门里是一座石室，比供养司林主任拨给他的小仓库还要大上几倍，而原本扣在供养司的二百多个祭箱，竟已全都在这石室里了。
宫燃双手合十，激动地已经不知道该拜佛还是谢神。
石室的主位是一张硕大的石台供桌，上面摆满了这些日子司川给他供祭的祀食，一应三餐，还有他常吃的零食瓜果，宫燃数了数，竟是从他死的那天起，一顿没落。
宫燃的心揪了揪，不敢细想。
整理出来一些生活用品，又给两只看家狗涂完药，已经是夜里三点多，宫燃将供祭台锁进次卧，踉跄着回了卧室摔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宫燃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家里多了两个成员，宫燃早饭也不再对付，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和几片火腿，阴间人都吃不饱，没有狗粮这东西，就把昨天他和阿圣吃剩下的残羹碎骨简单温了一下，全部喂给它们。
两只大狗吃得狼吞虎咽，一边警惕地龇牙低呜，一边快速进食，宫燃看它们吃得香，也引得多吃了一碗面，心想家里还是这样热闹些好，不然怪冷清的。
宫燃心情不错，吃完早饭，耐心地交代完两只狗子好好看家，就穿戴严实准备去医院了。
两只大狗乖巧地守在玄关，宫燃一边满意地夸它们乖孩子，一边去推门。
推开门后，宫燃却傻眼了。
阿圣竟然还在自家门口，靠坐在墙边，睡眼惺忪，似是刚被吵醒。
宫燃一时不知是急是气，疾声厉色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阿圣见宫燃急眼了，也十分生气，倔道：“你不让我在那毯子上睡，还不许我在外面睡吗？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
宫燃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骂道：“你又不是狗！睡什么地垫？”
“你把我当成狗不就行了！”阿圣不服道：“我活着的时候，他们就把我当狗养，现在你也可以把我当狗。”
宫燃一时语噻，半晌才苦口婆心道：“阿圣，你是人，不是狗，你活着的时候那些人造孽，是会遭报应的，可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你要自己想办法忘记这些。”
阿圣盯盯地看着宫燃，“我想当人的时候，他们要让我当狗，我爬着走，他们笑话我，我吃狗食，他们也笑话我，”阿圣顿了一下，“我现在同意当狗了，你又让我当人，也和他们一样笑话我。”
宫燃急得直薅头发，“我不是笑话你，我只是......”宫燃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又看了看阿圣被冻得又红又肿的耳朵，叹气投降道：“算了算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掰扯，这样吧，我留你住几天，咱们好好说说话，算是你来做客了。”
阿圣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宫燃站的玄关，和他确认道：“我可以住在那里了？”
宫燃翻了个大白眼，咬牙道：“你睡什么玄关！我他妈房里没床啊？”
阿圣瞬间眼睛锃亮，尾巴狂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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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吃人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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